鳳玄隨手朝白嬅扔出一件法器。白嬅幾乎還沒看清那法器是什麼,金光一閃,一層薄而透明的防護罩就罩住了她,還使她慢慢飄起來,浮在半空。
而幾乎是同時,鳳玄彷彿從袖中甩出一團赤火,直直燒向那些“腐爛”的神。
雖然同居神位,可鳳玄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女媧之腸,尤其想到她們是由什麼化成的,便只覺得更加噁心,要不是女媧作爲創世神之一有極強大的神力,這些腸子又怎麼可能化而爲神。
不過是受了女媧遺澤的“廢品”,整日無所事事專門噁心人,鳳玄是一點都沒辦法不討厭她們。
然而偏偏這些東西沒人能“清理”,一來她們已經獨立化神了不受女媧的轄制,二來她們受女媧神力惠澤水火不侵刀槍不入還難纏得很。
一般人對上她們,不用反抗,直接就先被薰暈了。
要不是因爲她們還從未害人性命,怕是早有藉口將她們消滅了。不過,她們消化的是些什麼東西,就不得而知了。
太陽鳥雖有不滅的強悍神火,卻還是沒法將她們燒乾淨的——嗯,要是他能燒,他早就燒了!
那一團火球掠過,那些個淡粉色的頭便化作了一灘新鮮的血水流淌,完美地避開飛過來的火球后再重新塑形。而鳳玄的那團不滅之火則被扭曲的空間吸收,沒有人知道會落往何處。
雖然那團火併沒有對女媧之腸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因爲這一團火,她們卻完全被激怒了。
女媧之腸發出低沉的怒吼,原本安靜流淌在原野之上的腥臭血水突然掀起巨浪,慄廣之野瞬間變成一片海洋。
腥臭的海風鋪天蓋地,鳳玄緊皺着眉頭,嘴脣緊抿,顯然快忍不住了。
那掀起的瘋狂浪花撲打在透明的防護罩上,被牢牢護在其中的白嬅分毫無髒,卻能很清楚地看到腳下翻涌的血浪。
鳳玄早已飛在了空中,不斷移動躲避惡心的浪花。
海浪之下,囂張的笑聲頻頻傳來,尖銳刺耳,就連笑聲都讓人噁心。
防護罩擋不住她們的笑聲,白嬅不由自主捂住了雙耳。
鳳玄怒了,他嚴重懷疑女媧之腸在嘲笑他們的狼狽。一怒之下,也不管化爲原形五感更強了,在半空中怒火一燒就現出了原形。
於是,白嬅便聽到一聲憤怒的嘯唳,一團火焰熊熊燃燒,隨之那金黃鳥兒的身形便從火焰中顯露,就是她撿到的那隻鳥的模樣,只是體積大了不少,尾羽也長了不少,其中還流動着赤紅的光彩。
從那雙狹長的眸中,很容易能看出他的憤怒。
可是,白嬅還是覺得,男神真是該死的俊美……
他復又長嘯一聲,憤怒的目光望向那一片血海,隨即,雙翼大開,他的周圍赤火升騰,無數的火焰蔓延燃燒。
一片血海成了一片火海。
蟄伏在海浪之下的女媧之腸發出惱怒懼怕的顫抖尖叫,隨即便隱去了。
原野又恢復了先前的歲月靜好模樣,只有空氣中蒸騰的血紅色蒸汽默默證實着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錯覺。
女媧之腸一退,鳳玄又化爲了人形,幾乎是化形的一瞬間,鳳玄迅速擡手用袖子捂鼻。
然而,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鳳玄“唔”一聲,吐了。
白嬅還浮在半空,無比擔心卻也無能爲力:“鳳玄,你還好嗎?我們一起待在這個罩子裡面吧,就不會臭了。”
鳳玄現在臉很臭。越吐越難受,越難受越想吐。
而白嬅這個聒噪的還一直喊他,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他覺得他被女媧之腸薰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你自己下來!”他完全不想理會那株弱小的白茶花。
白嬅小小委屈,她不會啊……
最後,是鳳玄揮手將法器收了回來,然後白嬅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即使是摔在了地上,白嬅卻絲毫沒有介意,反而一落地白嬅就迅速跑向了鳳玄,要將他扶起來。
一時着急擔心,她甚至沒有聞到空氣裡殘留的腥臭噁心氣味。
鳳玄還氣惱自己的狼狽,在一個小輩面前丟臉……臉面全都丟到西邊去了!!他果然和西方相沖。
他瞥了一眼滿臉緊張的白嬅,想不明白當初怎麼下意識地就護着她了?反而現在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白嬅小心翼翼地將鳳玄扶起。近距離,鼻翼間,鳳玄嗅到了白嬅身上的白茶花香,是清冽的淡淡的香氣。可是在現在的這種環境之下,就連鳳玄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香味,不得不說,這一股香氣簡直可以救了他一命……
因爲女媧之腸實在是……太臭了。
可是,鳳玄並不想讓別人,尤其是讓白嬅看出來自己現在需要他。所以,他只是盡力不着痕跡地靠近了她一小段距離,微不可查。
白嬅的的確確沒有發現,更何況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鳳玄是不是不舒服這一點上,根本沒有去注意旁的點。
見她緊張兮兮地關照自己,鳳玄不由得欣慰,這一段路以來啊,總算是沒有辜負他對她的照顧,至少呢,心裡還想着他。
鳳玄在淡雅的白茶花香中漸漸緩了過來,而血紅色的腥氣也漸漸散了。
原野依舊,無風無垠。
稍微緩了緩,兩人繼續前進,不約而同希望着快點走出這片原野,特別是在感覺有好幾雙眼睛在周圍注視着的時候。
白嬅要扶着他繼續走,可鳳玄哪裡肯,先前丟了這麼大臉,要是還需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晚輩來扶着自己,那不就徹底沒臉了啊?
鳳玄直接誒撥開了她伸過來的手,還撇開臉不去看她流露出失落的眼睛。
“咳咳,你,跟在我身後半步,不許亂跑。”
白嬅低低應了一聲。
男神還是走在前方,距離她就剛好半步的距離。白嬅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綴滿疑惑,似乎不明白爲什麼鳳玄突然對她特別冷淡,本來她還想揪着他的袖子,可是……現在她不敢了。
走在前方的鳳玄皺眉思索:她怎麼不抓我袖子了?
等,又等了一會兒。眼前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原野的邊界了,鳳玄也失了耐性,回頭要叫白嬅安分地跟“緊”自己。
然而,鳳玄只來得及對上一雙驚喜又驚恐的眸子,白嬅便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身後只剩下一望無際的原野,空空如也。原野上,只有稀疏的草莖。
鳳玄只愣了一瞬,隨即,罵出了他千萬年來的第一句粗口。
也幾乎就在那一瞬間,他就馬上明白了女媧之腸的意圖。
原野之上爲什麼只有稀疏的草而沒有一棵灌木或喬木?
爲什麼一定要快到原野中心的時候女媧之腸才耍她們的把戲?
爲什麼原野之上翻騰血海?
爲什麼女媧之腸叫聲尖銳?
難道是本來就這樣嗎?難道是看出來鳳玄的身份和能力嗎?難道是因爲遇強則強嗎?難道是因爲憤怒嗎?
呵,只怕都不是。女媧之腸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對付鳳玄。
沒有一棵灌木或喬木,是因爲原野上原有的樹木都被她們消化了。
一定要等她們到原野的中心才攻擊,是爲了防止獵物能輕易逃跑。
原野之上翻騰血海是爲了將浮在半空的白茶花捲入腹中。
叫聲尖銳不是因爲憤怒,而是面對獵物時的興奮!
不過,的確有一點是因爲鳳玄的。
那就是,她們忍到了現在,纔將白嬅擄走。
女媧之腸真是鳳玄見過的最沒腦又最狡猾的東西了。
可是,原野之上如此空曠,一眼就能看個一清二楚,女媧之腸能把白嬅帶到哪裡去呢?不會直接吞了吧?
鳳玄垂首看着腳下的那片土地,指尖微涼。
難道在地下?
鳳玄蜷了蜷手指。
他必須儘快找到白嬅,免得那朵蠢茶花直接很快就被女媧之腸消化了。
不過,這倒是一個參女媧之腸一本的好機會,再怎麼說,白嬅並不是簡單的沒有靈智的植物,她已經化形成仙,消化有靈智的仙不就和濫殺無辜同等罪名?
當下之急,是將白嬅救出來。
鳳玄再一次變爲原形鳳鳥,羽翼一揚,便回到了原野的中心地帶。
嘖嘖,看他飛得多快,哪裡需要像她一樣一步步地走?
銳利的鳳眸俯首探看着下方的原野,緊緊盯着,不放過一點點風吹草動。
所有的一切都無比寂靜,寂靜之中,所有的感覺被統統放大。
他注意着,他觀察着。
直到,下方的原野彷彿憋不住了一般,有一處蠕動了一下,彷彿一吹即破的泡泡微微鼓起。
鳳玄微眯了眼睛,直接俯衝而下,毫無阻礙地撞入了地層,蠕動的地表不過是一處障眼法,地表之下是長長的垂直隧道,隧道四壁還留有女媧之腸爬行的痕跡,粉紅的粘稠液體緩慢地流動,還不斷散發着令人反胃的惡臭。
而在隧道樣的密閉空間裡,鳳玄幾乎要窒息了。
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聞一聞白嬅身上的茶花清香,隨着深入,氣味愈濃,他有預感,待飛到隧道的盡頭,就能到白嬅所在之處。
他在腦海裡不斷回放白茶花的清香氣味轉移自己對惡臭的注意力。
他琢磨着,等把她救出來,是不是可以讓她給自己洗個羽毛?嗯,他喜歡香香的。
作爲回報,他說不定可以帶她飛一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