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海波此刻已經只是個小小的巡城校尉,趁着晚上當值閒暇偷偷來到諸人下榻之地相見。
蓮無芯單獨帶他到偏僻地方,詢問此時朝堂和宮中各處的情形!而目前朝廷和宮裡確實都已被天平完全掌控,雖然有一部分比較忠誠的老臣,卻也都只是無關緊要的職位,所以天平根本是懶得去對付他們,而太常寺卿陸天機便是其中之一!
因爲曾經蓮無芯在宮裡爲皇帝設置祭壇,曾經見過這位住持贊禮的太常寺卿。覺得此人雖非奸險之輩,但也絕非愚忠之徒,此刻應該只是在明哲保身!
顯然目前整個皇宮都在天平教的監控下,所有的皇室成員都被軟禁,皇子、公主皆爲囚徒一般,蓮無芯已無可藉助的力量,而他看歷海波的臉色,也知道了宮中再無可以爲皇室所用的侍衛。而問尹姝被囚於何處?歷海波卻肯定是在國師府中!
因爲自從尹姝來到帝都,天平道人對其異常的恭敬,每天都爲她大排宴宴,遍請帝都名望。所以現在整個帝都都知道這位鍾夫人即是富甲一方的孤山鍾家主母,還是江湖第一邪派九重天的大小姐!也因此,除了極少數人根本鮮有認爲尹姝是被囚禁的!
可蓮無芯聽了自然可以想到,天平道人如果真的瞭解一切秘密其實並不奇怪!只是自己勢必不希望此事被公開,並且不管怎麼想,天平道人煞費苦心軟禁尹姝,豈會真的只是爲了一個雲墟城弟子?以及已經實力十不存一二的九重天?因爲事實上就算兩派實力未衰,天平教也並不會把他們當回事!
意識到內情,蓮無芯此刻倒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如果天平道人對自己有所企圖,那自己就有機可乘。但憂的則是,決不能被他抓住自己更多軟肋,可瑤香又該如何?
全帝都都知道太常寺卿的獨女自出生便沉睡不醒已有二十年,如果此刻突然醒來,而蓮無芯也恰巧就在帝都,天平道人會如何想還用猜嗎?
猶豫再三,蓮無芯終究還是覺得得先了解一下陸家的情況……!
一早,蓮無芯獨自走上街,已經是辰時了,可帝都街道還是一派繁華落盡的景象!這絕非是因爲帝都百姓富足,只不過是已經無法挽回的蕭條而已!
到了陸家附近,蓮無芯發現這位陸大人倒還算清貧,整個府邸也只是個普通的內外院落,和其三品大員的身份並非相符。
蓮無芯知道天平教的實力遍佈整個帝都角落,所以並不敢明目張膽做什麼。他也倒不擔心有天平教的人跟蹤自己,因爲只要他不想就沒人能跟上自己。
尋思半晌,蓮無芯暗揣歷海波對他講果陸家的情形。陸天機老兩口爲人平素都比較厚道,府裡從來也只有兩個親隨,一個廚子和一個老媽子。不過最近他之類與天平道人並非一路的大臣府上都被安排了僕從,可想當是天平教的眼線!
這樣的話,顯然很難在瞞着天平道人的情況下辦事。所以蓮無芯認爲有必要找到一個就算天平道人發現,也無法干涉的辦法。
於是,帝都南郊五里外的一個村子中出現了一位包治百病的神醫!並且短短几天之中,整個帝都周圍便人盡皆知了。
誠然,蓮無芯搖身一變成了個草頭大夫,包括百淨在內所有人都不明白這緊要關頭他卻突然想懸壺濟世了?可事實上他們就算知道原因也沒用,因爲誰都不能左右蓮無芯的行動!
結果誠如所料,多年來陸天機爲了女兒的怪病早就慌不擇路,二十年中神醫,郎中不知請了多少,但凡聽說稍有名氣的能治病的都會請到府上。如今聽說城外出了個治好許多頑疾,並且對周遭百姓多番慷慨贈藥施救的神醫後,陸大人府上果然來人央求先生出診!
可蓮無芯對此表示抱歉,因爲他的規矩是任何病人都必須來就診,哪怕無法行動的自己也絕不出診!
任由其人再三央求,蓮無芯分明看出其是在觀察自己爲人診病是否浪得虛名。由此看出,此人對主倒是頗爲忠心的。
於是,蓮無芯向此人上下打量一陣,隨即故作神秘:“本人向不出診,閣下也無需再求。不過尊府上的病人,恐怕其症恐不足爲外人道。所以就算我親自去,也未見得可以除此災劫……”
那人聽了不由一激靈,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大小小的大夫陸家不知請了多少,但任誰都絲毫查不出病因,所以幾乎每個人都早就認定大小姐的病絕非單純的病症,因此蓮無芯此言可謂正中陸家人的心結。
那人當即一溜煙跑了,蓮無芯治好來求診的病人後,已經是黃昏時分了。遠處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蓮無芯囑咐百淨等在三裡方圓佈陣護法,隨即靜等來人。
此番陸天機親自送愛女來求醫,蓮無芯仔細打量半晌。沉吟說:“早就聽說過陸大人千金自出生便身患奇症,這位想必就是太常寺卿陸大人?”
陸天機聽他說出自己名號也並不奇怪,畢竟自己這家事起碼在帝都周圍早就人盡皆知!
“在下正是陸天機,不知先生可否診出小女病因?”
點了點頭,蓮無芯反問:“請教大人司職爲何?”
陸天機聽了一愣,暗想他既然知道自己,卻如此明知故問,想必定有原因,當即便肅然回答:“在下官居太常寺卿,平素司職祭儀贊禮,無事便佔觀天象,補測時辰!”
“正是!再請教,人生與事多難真與非常,而窺天機者,大人以爲該如何自處?”
陸天機聽了不由微微皺眉:“妄窺天機固然難逃罪責,但在下爲官一向只是恪盡職守,從未越軌,且不爲異端邪謀!”
笑了笑,蓮無芯緩緩點頭:“大人爲官清正,這一點在下深信不疑!不過天平盛世占卜星象,觀測天時不過是爲了趨吉避凶,順應四時,主位農事國本。然動盪之時怨靈不鮮,大人祈天實爲昏聵暴虐,豈能不結怨於冤魂厲鬼?又如何是大人自認爲恪盡職守可以了事?”
陸天機聽得滿頭大汗,而他爲官多年,聽到如此言論也便明白麪前這大夫絕非常人!當即深施一禮懇切說:“求先生相救,在下甘願言聽計從!”
點頭微笑,蓮無芯緩緩說:“令千金之病本也易治,不過是根源難除。況且當今帝都陰邪熾烈,令千金體虛有隙,即便一時痊癒也難防反覆!”
陸天機一聽恍如大夢初醒般拱手說:“多謝先生指教!在下立刻回去,明日一早便辭官舉家返鄉……”
“以朝廷目前現狀,大人若明確辭官告老,我恐大人未必能平安返鄉……”
“先生所言極是,只小女……”
“大人若信得過,權將小姐留在此地,在下自有施救之法。”
“大恩不言謝!明日自有厚報!”
“大人珍重……!”
陸天機走後,蓮無芯關好門窗,取出玄靈仙劍,瑤香出來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
蓮無芯淡然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對我來說雖討厭天意,卻不會浪費經歷去強易註定!如果你我之間卻有註定之緣,我自不會逃避推諉,若沒有,你且自去好生過活也好大家兩便!”
悠悠一聲長嘆,瑤香不再多說什麼,徑自歸魂本體。蓮無芯立刻施法聚靈歸元,使其魂體融合。繼而施法,使其睡熟養神!
聽到召喚回來,諸人都一頭霧水,蓮無芯也不解釋,只讓他們去通知其餘三路同門,明天正午時分齊聚南門結陣除妖……。
轉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城門初開,陸天機夫妻便乘車趕來。蓮無芯見其頂心晦暗,運數不正。雖然略感猶豫,可想自己此時沒必要爲了不相干的人去篡逆天數,自惹麻煩,便任其自己去呼喚女兒。
二十年了,一家三口第一次相見團圓,老兩口皆滿面喜不自禁。而蓮無芯對如此天倫親情並不感興趣,只提醒他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陸天機本就清貧,拿不出很多謝禮,而蓮無芯也不耐煩浪費時間跟他糾纏,便徑自手下送客。
雲墟城諸人自去準備,蓮無芯則獨自回到帝都,略施引靈之術,將帝都內的妖邪盡數引向鍋內。而他自己則徑自到了國師府外,正見一片混亂中,天平道人神情抑鬱的站在門口,遠遠一見到他突然眼中怒色一閃即逝,隨即喝止了紛亂的衆人,快步走下臺階迎上來!
“真仙駕臨,貧道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蓮無芯微微一笑:“國師客氣了!我閒來無事,正好偶然途徑帝都,特來看望國師,還請勿怪唐突纔好!”
“豈敢?豈敢?貧道榮幸之至,請真仙入內奉茶……”
雖臉上和氣,說話恭謹,但天平道人此刻心裡卻如同火燒一般。這帝都內外的妖怪一直都是被他當做供教衆弟子吸攝練功的工具,方纔發覺羣妖爲其他法術所攝,脫離自己控制,便急忙下令教衆查探。
而蓮無芯卻正好出現在自己門口,如此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可事已至此,天平道人也無計可施,對於彼此有數的事,倒不如開門見山!
“真仙大駕光臨,貧道未及盡禮款待,不知真仙可有何事需要貧道效勞?”
蓮無芯淡淡一笑:“國師無需客氣!我既然來了,大家不妨開門見山。人,總之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至於其他的我沒興趣過問,大多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我無需給國師什麼建議,只請自便好了,就算有朝一日終不免陣前相對,我的態度也無濟於事。因爲真正可以決定的事任何情況都不會能有所脅迫,這一點國師自然明白!”
天平道人豁然一笑:“真仙果然明鑑!貧道數十年苦修,所願自非墮落沉淪。只可惜天道不佑,難以出頭。若是有幸,豈肯爲宵小所惑?此番心意還望真仙明鑑,代爲斡旋!”
“自然!若非深知國師真心,我又何必親自走這一趟?只要國師表示了誠意,我自然也不忍令你失望就是!何況這些日子來,國師總算也給足了我面子,這一點我總歸是會記在心裡的!”
“豈敢?能爲真仙效勞乃是貧道榮幸,日後真仙但有所命,貧道必然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