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殿內,龍世嬰宴請雲墟城弟子。雖然是面對着比人間帝王盛宴中更珍奇的佳餚,可此時此刻卻誰也沒胃口去品嚐一番。
龍世嬰心知諸人是擔心蓮無芯,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突然靈機一動,輕咳聲,緩緩開口:“各位遠道而來,乃是我靈域子民之幸!然天地造化萬物,皆有其源,亦終復其根,半點強求不得!適才在下突然想起了本宮密撰中的一則故事,不如就講給各位聽聽可好……”
滿桌子美味佳餚都沒胃口了,誰還能有心思聽他講什麼故事?但出於禮貌,也只好洗耳恭聽了!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時人間邪欲大盛,天地靈氣幾近衰竭,魔界也大肆侵擾世間各族。可偏偏如此危機之時,人類卻妄想登天一舉取代衆神,從而將再也不懼魔界的滋擾!而魔界搞得世間戰火遍野,卻因爲看出人類的心思反而不予攻打,任由他們去搭建登天大道,準備伺機漁利,不僅滅掉人間,而且一舉凌駕九天!
當時天界衆神一面擔心魔界野心,另一面更痛恨人類的愚昧,以及反叛!但他們卻只能盡全力守護天地氣脈,防止靈氣枯竭,到時候恐怕連整個神界都將塌陷。
不過天地靈氣滋養世間衆生,衆生心存善念則靈氣運行順暢,且日益增強。反之衆生邪欲橫流,天地靈氣將只能越來越減弱。終至道消魔長,即便衆神費盡心力也是無濟於事。
終於,衆神自知已將無計可施,加上對人類的憤恨,決定要徹底消滅人類,剷除天地靈氣衰弱的根源,從而也擊破了魔界利用他們攻上天界的野心。
而就在衆神準備動手的時候,突然一位品級並不高的小神站了出來,以一曲澄淨世人心靈的絕妙曲調不僅掃除了衆神的憤怒,人類的邪欲,甚至將魔界軍隊的戾氣都瞬間澆滅了。眼見一場三界同悲的浩劫居然被區區一首琴曲解救,衆神即慶幸,又驚奇!
從此,天帝對那位名叫天琴的小神青睞有加,希望可委以重任,但天琴卻心有大志,希望可以轉世凡塵去度化衆生,以保三界永世太平!
可是,天琴歷經十世,雖然感化了不少人,但對這世間的實際效果卻實在幾乎微不足道。但他自己卻是真的嚐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屢屢因陷害,污衊被犧牲!
直到最後,連衆神都不忍再見他飽受輪迴之苦,準備召他重回天界。可誰也沒想到,天琴十世修行的經歷居然被窺伺在暗中的魔君加以利用,趁機將本身魔性注入其元神。當時天琴突然神智大亂,幾乎毀天滅地。
於是,衆神出於無奈只好斷其源根,但因懷慈悲,並念起功績,而且終究是因爲衆生而遭受陷害,便知將其打入風塵,盼望他終有一日可以洗淨魔性,重回上天……
故事說到這,歷海潮突然下意識冷笑:“人性貪婪、奸險,爲了一己私慾可以無所不爲,縱然是所謂至善大賢,也未見沒有些見不得人的齟齬……”
這話一出口,歷海潮突然醒悟,皺眉偷眼去瞧修載旭和修媚兒兄妹,果見二人臉色泛紅,衆人一時都不禁頗爲尷尬!
半晌,龍世嬰緩緩又說:“那位天琴大神昔日在天界時曾風靡萬千女神、仙子,不少神道因他的隕落而傷感不已,甚至有的從此隱世避居,捨棄天界。但沒想到她們的怨念,期盼其實卻是阻礙天琴命數輪轉的關鍵。本來天琴生性敏慧,累世皆爲名勝一時的鴻儒巨匠。偏偏因爲那難以避免的情傷屢屢受苦,以致始終難逃劫數,未再重臨天界。各位試想,這位天琴大神雖然善感天地,卻忘了三界自有規制。人性乃人類與生俱來,又豈是單純教化可改?一味強求逆天,受苦豈非在所難免?”
諸人聽到這都不由暗暗皺眉!覺得他這話難免有點扎心,畢竟自己終究也還是人類一員。但很多時候正因爲自己也是人,才更難無視同類的低劣無恥,只是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外人也如此認爲,或真的能看清,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但縱觀三界各族,好像也的確只有人界是其他各族最喜歡侵犯的,而且本身也從未停止過自相殘殺。但究竟是人間的繁華令其他人羨慕?還是所有各族都公認人類是最軟弱可欺的?
總之,其實每個人都會希望得到上天的慈悲眷顧,但生活在人世,不公、殘酷比比皆是,一切的一切就算別人不當回事,自己又豈能真的視而不見?
所以,回想往昔,靈域,乃至南疆百國曾經都是和人界最親密友好的。但時至今日他們甚至和魔界對人界的認識相同,可卻又讓人感覺沒有足夠的底氣去指責他們忘恩負義!而且通常來講如果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去談論這樣的話題,或許每個人都只會說是他們野心澎湃不甘繼續對人類俯首稱臣!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被談論的當事人除了沉默,卻連一丁點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倏地,鍾傲峰開口問:“神君,請問您適才所說的天琴大神,莫非就是……?”
諸人一愣!龍世嬰微笑點了點頭:“不錯!真仙便是那三十萬年前力挽狂瀾,拯救三界的天琴大神。而那離宮女君,也正是其昔日衆多仰慕者中最爲癡迷的一位。自昔日天琴墮入輪迴之後,離宮女君便離開天界從此隱居在冥界火山宮中,三十萬年未曾離開一步。”
“這麼說,離宮女君搶走女媧神石,目的只是爲了因蓮真仙去見她?”
“大概正是如此!所以此時原本就並非人多,或者功法高低可以解決的,而是真仙他必須自己去了結的情劫!我們在這替他乾着急,根本就毫無用處……”
說到蓮無芯,當時他不知爲何突然感到氣滯昏迷。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甦醒,還沒睜開眼就感覺自己躺在一張非常柔軟舒適的牀上,而且整個世界都好像無比溫暖,安寧,讓他連眼皮都懶得動一動。
可漸漸的,蓮無芯感到似乎有些異樣。雖然牀是非常舒適的,但身旁的觸感卻明顯不同!
豁然張眼,蓮無芯驚見此時離宮女君正僅着極薄的透明內衣,側臥摟着自己。
正茫然中,離宮女君發覺他已甦醒,臉上一改之前的憤怒痛恨,出現了一副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溫柔笑顏!
“你可算行啦!”
“我……我怎麼會……我睡了多久?到底發生了什麼……?”
深深凝視着他,半晌離宮女君面帶懷疑問:“你果真什麼都不知道?”
蓮無芯一頭霧水的茫然搖頭!
“哎……”
幽幽長嘆,離宮女君臉現落寞的喃喃自語般:“爲人,爲神,法力,尊位,我與她倆從來都難分伯仲,卻唯獨在對你的癡心上,她倆終究還是勝過了我一籌……”
蓮無芯根本半點都弄不懂她說的什麼意思,當即誠懇問:“神君明鑑,我此番尋找女媧神石路上確實遇到了些難以理解的怪事!若是神君瞭然,還望指點一二……”
見她緊盯着自己,蓮無芯詫異的發現自己此刻身上竟然貼身穿着一件從未見過的,五彩斑斕,閃閃耀目的內衣!但剛想問,卻突然警醒這件衣服乃是自己貼身所穿,但卻沒有絲毫不適感,甚至如果不去看都感覺不到其存在,只是這份舒適感似乎並非從來就有的!
再仔細想,蓮無芯記憶中這份舒適似乎是還是從暗宮之後開始,因爲並非不好的感覺,所以當時突然感到行動靈敏輕鬆了很多,只當做是任務結束後的放鬆。如此想來,這件內衣應該並非離宮女君爲自己替換,而是那時候……
“你想到了什麼?”
“我……”
“哎!你還是自己看吧……”
說着,離宮女君向牀前鏡臺一揮手。鏡中頓時出現了蓮無芯當時在雪山冰峰上突然昏倒,而鍾傲峰和桐兒、巧兒像是被人突然使了定身法,整個人都顯得呆滯無神。
旁邊墨雪冷寒滿臉的擔憂,路易銘正在專心致志的爲自己治療:“血滯氣散,仙根枯涸,靈氣急驟傾瀉,恐怕……”
“路兄妙手,請務必救治。”
“無心之人本就難活,不過只是依靠天界元生之氣維持。如今他已百脈俱廢,新舊不繼。若無本心立刻入體,就算神佛也難施救!”
路易銘話音一落,忽然昏倒的蓮無芯身邊又多了個人,正是冰雪女王緩緩蹲下身子,滿面柔情的凝視着他:“如果是我的情讓你受到這麼多苦難,我願從此化滅三界成就你。現在,就讓我爲你做最後一件事吧……”
說着,只見冰雪女王輕輕低頭吻上蓮無芯嘴脣,隨着他的微弱呼吸漸漸清晰,冰雪女王的形態開始逐漸消弭隱沒。
這一切站在一邊的兩人完全毫無察覺,而蓮無芯看得渾身一震,頹然坐倒穿上。鏡中情形又轉成了魔山暗宮中,當時他並沒特別的注意過,但此刻突然發現那王座旁的孔雀塑像其實從始至終便一直飽含溫情脈脈,以及無限悲憫的注視追隨着自己!
直到女媧神石到手,魔君塑像震怒,暗宮即將傾塌,而蓮無芯卻已力竭昏厥。
衆人皆立足不穩,更加無力去救他,眼看就要一起全被埋藏在這暗宮之中。
突然,孔雀塑像引頸一聲長吟,竟然化身爲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整個人撲到了蓮無芯身上。跟着一陣幻彩閃爍,暗宮中只剩下遍地狼藉。
魔君塑像雙目中碩碩怒火幾乎要燃遍世間一般,充滿不甘的雙眼神光猛烈激射,原本孔雀像的座墊瞬間化爲齏粉。無限悽楚瀰漫在暗宮大殿之中,彷彿在無聲的訴說着太多太多恐怕幾生幾世也講不完的離愁別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