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氣,就算是苦寒的遼東也是熱浪逼人,加上半個多月沒有雨水,大地如同蒸籠,柳枝無力的垂着,知了懶洋洋的叫着。
щщщ▲ тt kān▲ co 這種時候最舒服的就是脫光膀子,在葡萄架下啃井水拔過的西瓜,舒服,爽快!
張恪卻只能想想過癮了,義州的武將不會任由他擺佈,反撲隨時會來到,必須打起精神妥善應付,進入義州的第一仗,絕對不能輸!
“大人!”
杜擎滿頭熱汗從外面跑了進來,直接衝到了大堂上,張恪頓時豁然站起。
“是不是有人忍不住,想要動手了?”
“大人,的確有人忍不住了,不過不是義州的。”
張恪不免疑惑起來,除了義州這幫軍頭,還能有什麼事情?
“是侯恂,他讓您過去!”
杜擎說完偷眼一看張恪,張大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被一個六品小官吆五喝六,張恪的心情能好纔怪呢!
侯恂就是日後大名鼎鼎的侯方域的老爹,不過此時他纔剛剛進入官場不久,只是東林黨旗下的一個晚生後輩。作爲一個熱血青年,侯大人頗有一點軍事發燒友的熱情,多次上疏論核餉練兵方略,偏偏得到了上司賞識,被授予山西道御史。宣府大同是明朝抗擊蒙古的第一線,親自跑前線轉一圈,侯恂自覺能力上漲,算是精通軍務。
恰巧袁應泰擔任遼東經略,有人把侯恂推薦給了袁應泰,袁應泰就提議任命他爲通判,負責錢糧工作。
朝廷正要送二十萬石軍糧到遼東。侯恂就成了運糧官。一路上各地的文官武將都很給面子,調動了大量的民夫幫忙運輸,龐大的車隊進入了張恪的轄地。
按照常理張恪應該親自去迎接,把民夫物資都準備好,然後像孫子一樣。跟在身後,好吃好喝好招待,把他當成祖宗一樣伺候。
可是出乎預料,張恪不但沒去迎接,就連民夫也沒有安排,相反讓他們稍事休息。等幾天再走。
侯恂當時就氣炸了肺,好猖狂的張恪,不知道本官管的是什麼嗎?
糧餉!
就算是一品總兵都要低頭,你一個區區參將算什麼!
侯恂當即讓手下帶着名帖過來,讓張恪立刻去見他。杜擎把印着花邊的名帖送到了張恪手裡。
還沒看。就有一股子花香,直刺鼻孔。男人用薰香,怎麼都覺得彆扭!難怪能生出侯方域那樣的兒子,當爹的也挺會玩的!
張恪隨手把名帖扔在了桌子上,冷笑道:“你去告訴送信的,本官有要事處理,想要找我,讓侯恂自己來。少跟老子裝大尾巴狼!”
杜擎急忙點頭,不過最後一句被他嚥到了肚子裡。
……
轉眼到了下午時分,府門外一陣喧譁。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官員在騎兵的簇擁之下到了指揮使衙門外。
“去,告訴張參將,就說我們大人來了,讓他出來迎接!”
門外斜着眼睛掃了家奴一眼,不屑地說道:“我家大人公務繁忙,隨便來個阿貓阿狗用得着迎接嗎!把名帖交上來。我去稟報大人,有空自會見你們了!”
家奴被氣得暴跳如雷。對着衛兵就噴起了口水。
“你聽着,這是通判侯大人。竟敢口出惡言,不給你長點規矩,真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了!”
建奴舉手就打,衛兵二話不說,揮槍桿砸過去,頓時家奴肩膀一聲脆響,顯然骨頭斷了。哎呦一聲,摔在了地上,衛兵渾身殺氣暴漲,搶步上前,雪亮的槍尖頂在了家奴的咽喉上。
“住手!”侯恂氣得大喊,他身後的騎兵紛紛亮出了刀槍,衛兵們同樣不客氣,槍尖瞬間對準了侯恂等人,劍拔弩張,一副要開打的架勢。
“幹什麼呢?”
馬彪從裡面走出來,大喝一聲:“幹什麼呢,這是菜市場嗎?還不把武器都收起來!”
衛兵們聞言,只能點頭,一個個憤憤不平的收回了武器。馬彪笑着衝侯恂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位大人,請原諒弟兄們不懂事。他們都是從奉集堡回來的,都砍過女真的腦袋,性子野,缺管教,您別見怪!”
侯恂哪能聽不明白馬彪的話,哪裡是道歉,簡直就是在示威。
“哼!本官和你們說不着,帶我去見張參將!”
“好,這邊請。”
馬彪在前面走,侯恂黑着臉跟着後面,一前一後到了大堂之上。張恪擡起眼皮,看了下侯恂,就漫不經心地說道:“隨便坐吧!”
譜兒夠大的,連屁股都不動一下!小小的參將,架子真大。
侯恂還從來沒受過這個待遇呢,他氣呼呼地拱拱手。
“張大人,侯某受了兵部戶部的命令,押送糧草去遼陽,這些軍糧可是對付建奴之用,馬虎不得。沿途行來,唯有義州人馬沒有動作,是不是怠忽職守,罔顧大局啊?”
上來就扣帽子,簡直沒把自己看在眼裡,怒火頓時躥了起來。
“哈哈哈哈!”
張恪朗聲大笑,一雙銳利的目光盯着侯恂。
“侯大人,你說話的時候,先用心想想,本官不久前在奉集堡砍了六百多顆腦袋,羅織罪名也要有點水平。”
被紅果果鄙視,侯恂噎得說不出話來,人頭被送到京城,在京的文武全都看過,他還沒有臉皮厚到那麼驚人的程度。
“張大人,殺敵有功,世人皆知。可是你居功自傲,不派遣民夫,不積極運糧,這就是過!本官要向經略大人如實陳述,英明如袁大人,一定會秉公辦理,你就等着吧!”
侯恂一張白皙的小臉鐵青色。陰冷的能刮下一層霜。
張恪看着侯恂的模樣,突然從位置上豁然站起。侯恂只覺得被一頭憤怒的豹子給盯住了,他忍不住後退了兩三步。
“你,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讓你漲點見識!”張恪抓起桌子上的名冊。甩到了侯恂的懷裡。
“你好好看看,半年以來,朝廷從義州先後三次徵集民夫。義州又經歷了蒙古韃子入侵,白蓮教之亂,本官都頂住了。可是人口大量流失,在冊的軍民只有七八千人。你侯大人卻讓一下子出三千民夫。竭澤而漁,殺雞取卵。按照你的做法,義州的青壯一個都剩不下,老百姓立刻就要造反了,你懂不懂?”
侯恂萬萬沒有想到。張恪竟然能講出這麼一番道理,抓起手裡的名冊,草草的翻了起來,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急促起來。
“你在胡說八道!堂堂義州衛,怎麼連三千民夫都找不出來,就是你存心推脫,有意怠惰。想靠着僞造名冊就唬弄本官。簡直癡人說夢,我要上奏朝廷!”
侯恂歇斯底里地叫着,張恪毫不在乎的擺擺手。
“侯大人。隨便吧!本官告訴你,想要民夫,再等兩三天,總之也不差這點時間。”
侯恂撇嘴冷笑:“說得輕巧,焉知不是推脫之詞……”
還想要說話,張恪一甩袖子。竟然直接進了後堂,把他扔在了大堂。
“好啊。好啊!好一個猖狂的武夫,本官不會放過你!”
侯恂跺腳離開了義州。一路回到了駐地,時間差不多也黑了。侯恂連晚飯都沒有吃,坐在書案前面,準備好筆墨,就要寫奏摺。
“張恪啊,張恪!早就聽人說你猖狂自大,目空一切,沒想到竟然如此囂張!要是不參倒你,我就不配做遼東通判!”
侯大人暗暗在心中發狠,當即揮動大筆,漂亮的館閣體從指間流出,飽含着憤怒的彈章迅速成型。一直寫到了半夜,侯大人又反覆推敲,終於確定下來。
就準備着烤漆封好,上奏朝廷。
“大人,不好了!”
就在這時候,家人突然連滾帶爬的跑進來。
“本官平時怎麼教的,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成何體統,究竟是什麼事情,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我的大人啊,事情真的遭了,有一夥強人劫糧了!”
“你說什麼?”
侯恂腦袋翁地一聲,差點摔倒。他也顧不上彈劾的奏摺了,撒腿就往帳篷外面跑。到了外面,只見遠處火光沖天,喊殺驚天動地。
足有數百人,拿着刀槍劍戟,從四面八方衝進了營地,見人就殺,逢人就砍。押運的民夫和士兵都遭了秧,他們倉皇逃跑。
侯恂幾乎昏倒,二十萬石糧食,那可是朝廷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要是丟了,他也就活到頭了。
“別跑,快給我頂住,不能丟了糧草啊!”
侯恂吆喝了幾聲,還有點作用,士兵們勉強停下來,迎戰那些如狼似虎的入侵者。
嗖!
一隻利箭,正好射中侯恂身旁的家奴,頓時一聲沒吭,就摔倒在地。
啪!
一塊溫熱的東西落在了臉上,侯恂下意識的摸過去。
“腦漿!”
連雞都沒殺過的侯恂徹底崩潰了,平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勁頭都沒了,打仗終究不是紙上做文章……
“救命啊!”
侯恂轉身就跑,後面的追兵不停的追趕,侯大人連戰馬都沒有,連滾帶爬,臉蛋也摔破了,腳踝也崴了,疼痛鑽心。
好不容易爬上一道山樑,侯恂腳下不穩,直接滾了下去。好不容易停下來,七葷八素的侯恂頓時感到不妙。
一擡頭,眼前一大片耀眼的火把。
“別殺我啊,別殺我!”
“哈哈哈哈,侯大人,別怕,是我,張恪!”
侯恂猛地一看,果然張恪一身戎裝,站在了眼前。他突然鼻子發酸,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張大人啊,救命啊,救救糧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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