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之開始祭練都功印,心神也沉入一場幻境之中。
巍巍青山之間有一威崖挺立。
崖上設有法壇,案上擺放淨水、法劍、符紙、印信。
法壇後琉璃寶座上,閉目坐着一位虯鬚紅袍,高大威嚴的道人,看容貌正是祖天師模樣。
崖下山谷中幾乎被黑色魔雲完全籠罩,其中隱約可見旌旗招展,各種邪魔、惡鬼之形時隱時現,又有陰風怒吼,帶來億萬鬼哭之聲。
“殺!!”谷中有一朵魔雲騰空而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箭矢、勁弩、刀劍疾馳而來,幾乎遮蔽了天空。
祖天師從琉璃座上起身,也不見有什麼動作,頂上蓮花法冠垂下道道紅光將自身連同法壇一起護住,紅光中有烈焰形如蓮花,隨滅隨生。
蝗蟲一般的箭矢兵刃射來,剛一接觸到烈焰紅光便被焚爲灰燼,隨即祖天師大袖一捲,護體紅光如海浪一般涌上高空,化爲漫天火海燒入漆黑魔雲之中。
頓時天空中諸多惡鬼魔怪身體着火,下餃子一樣跌落下來,還未落地便被燒滅了形神,隨風四散。
山谷中依舊黑氣瀰漫,又有數團黑氣升起,而後在天空中四面散開,將崖上的祖天師圍在中央。
祖天師神情平和,不見絲毫兇戾之氣,從案上拿起一方青玉印信,開口道:“雷!”
掌中印璽上一道青光升騰而起,刺破頭頂魔雲,直入高天之上。
“轟!”黑雲上方的天空好似炸開了鍋,自上空垂下無窮金光,光芒中又有無數神兵天將現身。
張牧之在幻境中依稀可以看到,他熟悉的諸天雷神,各雷部元帥俱在其中,甚至五方雷帝亦在軍中端坐指揮,當真是神威如嶽,天兵如蟻。
雷部兵馬現身後也不廢話,紛紛手持法器鼓動雷霆,刺目的白光幾乎要凝合成一道道粗如山嶽的雷柱,直直地鎮壓下來。
遮蔽天空的黑雲瞬間便煙消雲散,萬千魔怪密如雨點從高空墜落。
祖天師放下印信,拿起桌上法劍朝下一指:“開山!”
“轟隆隆!”山崖下諸多峰巒、低谷都一起震顫起來,而後往兩邊分開,現出數十條深不見底的地縫,每一條都有幾十丈寬。
天空中墜落的魔怪無論是已經喪命的,還是重傷哀嚎的,都一起墜入地縫之中。
僅僅幾個呼吸後便天地清明,雷部諸神一起在雲上朝祖天師躬身行禮,而後便騰空而起,消失不見。
祖天師放下法劍,又從案上拿起一疊符紙,朝前一拋:“鎮!”
符紙隨風散開,每一張都準確地飛入一道地縫裡。
又是一陣隆隆巨響,諸多地縫慢慢合攏,將億萬妖魔都埋葬個乾淨。
祖天師隨後從案上拿起淨水,面顯慈悲之像,手捏法決,念動咒語後將淨水潑灑。
因爲鬥法被雷霆焚燬的草木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萌芽,天地中殘存的黑煙魔氣也被洗滌一空,山中又恢復了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而後祖天師再度落座,閉目神遊。
張牧之心中知曉,這應當是祖天師當年在青城山中消滅八部鬼帥的景象。
雖處於幻境之中,張牧之心中震驚亦久久難以平復。
“祖天師一言一行,深得大道至簡之真諦。”
“也是,到了祖天師那種境地,什麼踏罡步鬥、科儀流程都可省去,舉手投足便有莫大威能!”
張牧之身處幻境就如同置身事外,
以外來者的視角觀看祖天師伏魔,不想琉璃法座上的祖天師突然張開眼睛,朝張牧之的視角所在之處看來。
“你來!”祖天師威嚴的面上復現笑意,招了招手。
張牧之便察覺自己的視野離祖天師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便到了祖天師面前,想要開口卻沒有聲音,想要叩拜卻無形體,依舊是“局外人”的視角。
祖天師從案上拿起那枚青玉印璽遞過來:“劫數雖然牽連甚廣,你卻莫要擔憂,遵從本心,順勢而爲,自然可見功果!”
卻說老君觀正堂中,隨着張牧之將法力匯入,都功印開始散發出濛濛青光,逐漸從張牧之手中懸浮起來,到了張牧之心口的位置。
長明仙子神情緊張,眼睛緊緊盯着都功印,唯恐張牧之法力不濟使青光熄滅。
突然視野中又一道青光飛馳而來,隱約也是一顆青玉印璽的模樣。
長明仙子心中驚詫,還未有所動作,那道青光便衝入張牧之心口處的都功印中,二者合二爲一,印璽上散發的光芒頓時暴漲,映照的張牧之整個身子都成了青色。
“大事成了!”長明仙子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從蒲團上起身,腳步輕盈地來到門口,還未鬆一口氣,便見夜空中有一道金光疾馳而來,把王靈官護佑道場的法光視作無物,瞬間便到了近前。
金光墜地無聲,化作一個頭戴蓮花冠,身披紫袍的清瘦道人,黑鬚如墨,雙眉垂至耳邊,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當代天師到了!”
長明仙子剛要上前見禮,那道人似乎不認識她,淡淡掃了一眼,而後隨手一指,長明仙子便感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自己定在原地,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張懋丞面目平靜走入老君觀中,正看到張牧之祭練到了關鍵處,都功印上散發的青光如同煙氣一樣,隨着張牧之的呼吸往他口鼻中滲入。
門口長明仙子感覺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一樣,生怕張懋丞出手打斷張牧之的祭練。
“這是我張家哪位弟子?居然能讓祖天師的法印主動來投?”
“也不對,我和都功印幾乎算同時來到此處,怎地看這少年好似祭練了許久的樣子?”
張懋丞皺了皺眉頭,雖然想不明白,卻未出手打斷:“能得祖師法印認主,左右不可能是外人,且先拜過老君,等這少年醒來後再問明白他是哪一房弟子,能得此天大福緣。”
又過了幾個呼吸,都功印上的青光逐漸變淡直至熄滅,“吧嗒”一聲,印璽落在張牧之手中。
張牧之意識從幻境中迴歸,還未睜開眼睛,便感到手中都功印如同變成了自家手腳肢體一般,似乎只要起心動念,便可憑之號令諸神。
“你醒了!”耳邊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清朗和煦,卻又不怒自威。
張牧之心念一動,都功印從掌中飛起,鑽進胸口衣服裡,然後睜開眼睛,正看到一個紫衣長髯的道人將香支插入案上的香爐裡。
紫衣道人轉過頭朝張牧之望來,似乎是正等他解釋什麼。
張牧之如今神思敏捷,僅幾個呼吸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當代天師張懋丞,別號九陽真人。
於是張牧之在蒲團上叩拜這位比自己早了十幾代的正位天師:
“弟子張牧之拜見九陽祖師!”
“果是我張家子弟!”
張懋丞面色緩和:“你是我家哪一房子弟?不對,你怎叫我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