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憋住一口氣,燃燒着體內僅存不多的力量,一拳一拳的打在黃九斤身上,一直將他逼退到懸崖邊上。
拳頭和額頭相撞。
“噗”,黃九斤一口鮮血噴出,胸中僅存的一口氣被打散,鐵搭般的身子如斷線的風箏般飛出去,跌落懸崖。
吳德沒有猶豫,激發着身體的極限,大步向前,緊隨着一躍而下。
他不會讓如此危險的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他也非常明白如果這次不殺了黃九斤,下次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活到他這個年紀,死亡早已經不是他所害怕的,哪怕是同歸於盡,也不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躍下山崖,身體一晃,他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一戰,能夠撐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他想象。
四周沒有黃九斤的身影,唯有新鮮的血跡在山林裡蜿蜒向前。
吳德捂住胸口,他並不打算放棄,搖了一口舌尖強打起精神,跌跌撞撞的繼續向前追蹤。
追出去幾百百米,響亮的警笛聲響起在不遠處響起,再次向前幾十米,隱隱能看見在山道上行駛的警車。
看着地上的血跡,咬了咬牙,最終返身而回。
吳崢躺在地上,腦海一陣空白,過了許久才感知到頭痛欲裂。
如果說在三菱軍刺刺入黃九斤身體的一瞬間,他多少還有些愧疚和悲傷,那麼現在他更多的是不甘。最近的幾次大戰,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線,巨大的壓力和磨礪讓他一次次突破身體極限,實力節節攀升,本以爲應該已經超過黃九斤,不曾想這一拳直接讓他昏死過去。
他對黃九斤的感情很複雜,是戰友、是隊長、是大哥,也是他做夢也想超越的高山,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讓他異常狂躁。
不知道過了多久,猛的坐起身來。
山頂一片狼藉,已經沒有了黃九斤的身影,唯有吳德盤膝着雙腿,正坐在他的對面,雙眼緊閉,嘴角還掛着鮮血。
“黃九斤呢”?吳崢醒來第一句話就急促的問道。
吳德緩緩睜開眼睛,神情疲憊,看上去比之前老了許多。
“跑了”。
吳崢雙拳緊握,神情怪異,咯咯笑道:“跑了”?“不愧是我的大哥,這也死不了”。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甘。
說完起身,低着頭看着吳德。
吳德神情平淡,“要殺我就動手吧,待會兒警察來了就不那麼方便了”。
“噗通”一聲,吳崢雙膝跪在吳德。
吳德眼皮跳了一下,“剛纔不殺我,是因爲你想除掉黃九斤。那麼現在爲什麼不殺我”?
吳崢低下頭,“請老祖宗恕罪,剛纔我是逼不得已才使出這場苦肉計,讓您受苦了”。
吳德淡淡的看着吳崢,“你欺師滅祖,禍亂吳家,就不怕我秋後算賬清理門戶”?
“吳崢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對老祖宗下手”。
吳德半眯着眼睛,“我活着,只要我一句話,你之前的一切努力就會化爲烏有”。
“老祖宗不會”。
“哦”?“爲什麼”?
“老祖宗是有大智慧的人,在您的眼裡,我和吳家子弟的爭鬥不過是過家家而已。您站在山巔俯瞰整個吳家的未來,死一兩個吳家子弟算得了什麼,只要吳家的傳承能繼續下去,哪怕再死幾個又何妨”。
吳崢擡頭看着吳德,臉上充滿了自信。
“老祖宗,吳家交到我的手裡纔會有未來”。
吳德笑了笑,“我明白了,你需要我活着,我活着你才能真正坐穩吳家家主的位置”。
“請老祖宗成全”!吳崢再次低下頭。
吳德望着山下的吳公館,淡淡道:“我還有得選擇嗎”。
“謝老祖宗”!吳崢再次擡起頭,眼神熾烈,激動得渾身顫抖,盼了近三十年,熬過一個又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終於等來了這一天,叫他如何不激動。掃除了最核心的障礙,並不等於能順利坐上吳家家主的位置,以他的身份和資歷,說不定整個吳氏家族,甚至所有的股東都會反對,殺這些人比殺吳民生容易,但他能全部殺了嗎,有些事情可以用殺戮來解決,有些事情是殺戮解決不了的。
除了一身武道,他太缺乏威望。
所以他一直謀劃的不僅僅是殺了吳世勳等人,同時也在絞盡腦汁的思考怎麼在殺死他們之後能順利坐上那個夢寐以求的位置。
從陸山民找他結盟那一刻起,他就謀劃好了今天的一切細節。
這個謀劃有漏洞,還是很大的漏洞,首先是他能不能殺了韓約,其次是黃九斤能否牽制住吳德,還有吳德會怎麼對他。這裡面每一個細節出現差池,他就再也不會有機會。
作爲一個外家頂峰高手,向來不畏懼任何艱險,向來是在挑戰中成長。
他選擇了賭,所幸他賭對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沒能殺了黃九斤。
現在有吳世成和吳世康支持,最爲關鍵的是,有吳家老祖宗站出來發話,整個吳氏家族,整個吳氏集團,還有誰敢再反對。
“敢賭、敢拼,心思狠毒機敏,整個吳家也只有你最合適了”。吳德踉蹌起身。
吳崢趕緊起身扶住,“老祖宗、、”。
“放心,我死不了,至少在你坐穩位置之前我死不了”。
十幾輛警車駛入吳公館,一羣全副武裝的警察快速的下了車,朝着後山而來。
吳德看向遠處的院子,“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之前有沒有想過怎麼應付這些警察”。
吳崢咧嘴一笑,“之前的打算是殺光他們一個不留,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
院子裡的五人愣愣的站在原地,腦袋都有些蒙。
“張哥,老祖宗怎麼和吳崢、、”。
爲首那人也是摸不準情況,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警察問話的時候,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別說”。
身旁的四人有些茫然,“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爲首那人嘆了口氣,“只說我們眼睛所看到的,其它的我們這些看家護院怎麼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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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羅山北側的山下,兩個高大男子帶着十幾個人下了山。
楊志和陳慶之快速走進涼亭。
呂震池看着一行人衣着整潔毫髮無損,不禁皺起了眉。
“怎麼回事”?
“大爺,前面的跟我們預測的差不多,吳崢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殺了韓約和吳民生。但是後面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楊志說道。
陳慶之接着說道:“田爺,吳崢和黃九斤聯手對戰吳德,再吳德就要撐不住的時候,吳崢突然從背後對黃九斤下了殺手”。
呂震池和田嶽池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驚訝。
“他殺了吳世勳、吳存榮、吳民生三代人,就不怕吳德找他算賬”。
沉默了幾秒鐘,呂震池呵呵一笑,“果然還是吳家人瞭解吳家人,吳崢這小子夠狠,也夠腹黑,他這是想用吳德鞏固他的地位,嘖嘖,這小子到頗有幾分梟雄氣質,這也敢賭”。
田嶽也反應了過來,“看來吳崢這位置算是穩了,找個時間請他喝杯茶,我們也該跟這位新家主聊聊了”。
說完看向陳慶之,“確定黃九斤死了”!
“本就身受重傷,背後又遭到致命一刀,再加上尚有餘力的吳德和吳崢,應該是死了”。
“什麼叫應該”!田嶽啪的一掌拍在石桌上,神色冷厲。
陳慶之低下頭,他還很少見到田嶽發這麼大的火。
呂震池也看向楊志,眼中同樣帶着責備。
楊志低頭說道:“當時警察已經快趕到,我們的人要麼不出,要出的話就必須把所有的警察都殺掉,不能留下活口。正如慶之兄弟所說,在那種情況下,黃九斤不可能活下來”。
亭子外,田衡仔細的聽着亭子裡的話,目光遙望大山方向,他不知道陸山民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呂漢卿臉上一陣輕鬆,“上次我親自參加了截殺陸山民,讓我對這些武道高手有了重新的認識,這些人要麼成爲牽在手中的狗,要麼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今天終於死了一個牽不住的狗,死得好,死得好啊”。
田嶽眉頭微皺,冷冷道:“武道不僅僅是拳頭有多硬,還是一種精神,勇往直前、無堅不摧、頂天立地的精神,你不懂”。
呂漢卿呵呵一笑,絲毫不以爲意,“是你不懂,拳頭硬也好,什麼堅韌不拔的精神也罷,我只知道是人都得吃飯,是人都喜歡錢,有錢能使磨推鬼,田大公子,你身上最大的倚仗是田家的萬貫家資,不是你的拳頭,千萬不要本末倒置了”。
田衡承認呂漢卿說得對,但不知道爲什麼,總有一種想給他一拳的衝動,讓他知道拳頭硬的厲害。
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那個高大的身影,一個重傷的吳德就有這麼驚天動力的實力,那麼那個以一己之力重傷三個極境的男人,該是強大到何等地步。
田家的責任他當仁不讓的要扛起,但那個從小烙印在他心底的身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那個樣子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