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宇船長安排了四個值班的船員,剩下的人都回到船艙。值班的船員中有一個在船艙附近放哨,陳彪和昊天在船艙裡聽苦力們講鬼子們的惡行。
大宇船長一進來,就對陳彪說:“陳兄弟,你說,咱們怎麼幹吧?”
“既然大家都決心跟小鬼子幹了,我想咱們就在明天晚上動手。按船長的估算,明天就要進入到鬼子的水域了,他們容易放鬆警惕,趁鬼子睡下,咱們夜裡動手。”陳彪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今晚還得麻煩船長多留意鬼子們的動向,特別是翻譯和兩個僞軍,明天分別收拾他們。他們手裡有槍,一旦到了一起,想對付他們就難了。”
“今晚摸清楚他們的路數,明晚咱們兵分三路,船長想辦法把鬼子灌多;後半夜我和華君各帶倆人,分頭對付兩個僞軍,最後再收拾翻譯和小鬼子。”陳彪胸有成竹地說道。
“好,就這麼辦,一會兒我趕緊回去,觀察鬼子們的行動。”大宇船長說完就離開了船艙。他剛一上甲板,就碰到了翻譯。
“船長,你不在駕駛室裡呆着,又到下面幹什麼去了?”翻譯不懷好意地問道。
“這麼多年習慣了,一到晚上啊、早晨啊,我就得到船上的各處都看一看,不都看一遍放不下心啊。”船長從容地解釋道。
“嗯,好習慣,這樣我和太君才能放心。夜裡行船一定要小心,我們大家的安危可都交給你了。”翻譯滿意地回去稟告鬼子去了。
過了不久,三個鬼子跟翻譯也在各處轉了轉,最後還到船艙裡來了。大家都已經躺下了,翻譯手裡的探照燈十分刺眼,大家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那馬開貓撓(日語:懶蛋)鬼子看見大家橫七豎八地躺着,就回休息室了。
休息室裡有六個鋪位,正常情況下,船上的八個人,每晚都有三、四個值班的,足夠大家休息。鬼子把休息室佔了之後,船員們就只好到下面的船艙去睡了。
三個鬼子中比較胖的是頭目,第一天晚上,船還行駛在中國水域,鬼子擔心在夜裡遭到襲擊。胖鬼子讓兩個僞軍晚上在外面放哨,另兩個鬼子和翻譯也輪流出去轉悠。鬼子對船上的人員到沒有太多的戒備,估計這些赤手空拳的船員和苦力們也不敢興風作浪。
大宇船長在駕駛室裡奉承着翻譯,偶爾也到甲板上去看看。今夜的海面很平靜,由於載重相對較輕,波濤敲打着船身,顫動的感覺很明顯。
昊天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坐船。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顛簸,他很不舒服,晚上也沒怎麼吃東西,爲了能有體力跟鬼子拼命,他心裡不斷地提醒自己要睡好,終於他在這悶熱的船艙裡昏沉沉地睡下了。夢裡他和師父一起上了戰場,他夢見自己殺掉了好幾個鬼子。
第二天,船駛入了朝鮮水域。朝鮮本是中國的藩屬國,清朝末年,日本打敗了清政府的軍隊,正式開始了對朝鮮的殖民統治。在近百年的時間裡,雖然很多朝鮮國民對日寇仇恨不已,但也有不少朝鮮的賣國賊甘當亡國奴,甚至幫助鬼子實施侵略戰爭,中國人稱他們爲“二鬼子”。
日本把朝鮮作爲自己在國外的重要基地,所以,鬼子一進入朝鮮水域,都顯得很興奮。他們在甲板上見到過往的船隻,興高采烈地跟對面船上的日本人、朝鮮人招手。此刻,他們滿心以爲一切都盡在掌握。
早晨起來的時候,昊天就很不舒服,他有些低燒,但他沒有說出來。陳彪和昊天跑到船尾去看船員們釣魚。
“這樣也能釣上魚來嗎?”昊天很好奇,他小時候總在河裡釣魚,這是他第一次見人在海上釣魚。
“沒見過吧,這種釣法,不常出海的人是很難見到的。咱們常年在船上混日子,沒有閒情逸致把船停下來垂釣啊,釣魚都是爲了吃。”船員向昊天解釋道。
“跟在河裡一樣,根據魚在海里活動區域的深淺,釣不同的魚也採取不同的釣法。這些也都是咱自己摸索出來的土辦法,這個法子是用來釣帶魚的。帶魚白天在深水區,算好了水深,把小魚掛在鉤上,下個百八十米的魚線,一天釣上來的,夠大家吃就行了。”釣魚的船員講的繪聲繪色。
兩個僞軍早晨跑到下面去睡了一覺,醒來後,也走過來看熱鬧。一會兒,綁在手柄上的鈴鐺響了起來,船員趕緊收線,拽了一會兒,魚線才全收上來。串鉤上一共釣上來六、七條帶魚,最有趣的是,有一條魚居然是死死地咬住了另一條魚的尾巴被拽上來的。
“好了,今天夠咱們吃一頓的了。”船員對今天的成果很滿意。
“真有兩下子啊。”一個僞軍看的很過癮。
“老五,你再多釣幾條,晚上我請太君和幾位兵爺喝幾杯。”大宇船長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
中午簡單吃過午飯後,陳彪和昊天抓緊時間休息,因爲不習慣船上的生活,兩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好。昊天午飯基本沒吃,他臉色蒼白,體溫上升。
兩人一覺睡到未時,陳彪把昊天喊了起來。他倆來到甲板上,大家忙忙碌碌地爲晚餐做着準備。
明天就要抵達港口了,翻譯把船長想請他們喝酒的事情告訴了鬼子。這幾個鬼子都是吃貨,把沒吃完的熟食都拿了出來。
“呦西(日語:美、好),這個船長,良心大大滴好了,侯桑,晚上你也要多喝幾杯。”帶頭的鬼子肥頭大耳,活像個豬頭。
初春,天黑的還是很早。申時未過,日本海上,太陽已經接近海平面了。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斑駁的星光在水中搖曳。昊天沒見過這樣美的海面,看久了,眼睛被熠熠的波光耀得什麼也看不清了。
水天之間紅彤彤的太陽顯得那麼美,那麼柔和,鬼子們怎麼也想不到,死亡正在向他們逼近。落日餘暉讓鬼子在這一刻想起了家鄉,看到祖國近在咫尺,他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家鄉的小調,一個鬼子的眼中已經溼潤了。
兩個僞軍被安排和船員們在一起吃晚飯,看見船長和翻譯陪着鬼子喝酒,他們心裡不舒服,簡單吃了幾口,就到船艙裡去休息了。
昨晚兩個人都有些着涼,明天就要到達港口了,鬼子完全放鬆了戒備,也允許他倆晚上去睡覺了。
這樣一來,更方便陳彪他們動手了。兩個僞軍挑了比較舒服的位置就躺下了,步槍都抱在懷裡。陳彪和昊天在等着兩個人睡熟後再動手。
因爲船艙有一半是海水的下方,艙裡的窗口在船艙的側上方,今晚的月牙透過小窗在船艙裡留下了十分微弱的月光。除了僞軍,大家都眯縫着眼睛裝睡。
因爲昨晚一夜沒睡,沒過多久之後,兩個僞軍的鼾聲就此起彼伏了。陳彪輕輕地捅了捅昊天,他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別撲向兩個僞軍,用已經準備好的繩子死死勒住了他們的脖子。兩個僞軍本能地掙扎着,其餘的人也過來幫忙,他們按住僞軍的腿和手。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兩個僞軍不再蹬腿了,他們的身體已僵硬,露在外面的舌頭也都硬了。
因爲是第一次殺人,大家忙活的滿臉是汗,心跳都格外快。僞軍死後,除了昊天和陳彪,大家都長出一口氣,坐下來歇一歇;只有陳彪和昊天有過殺人的經歷,除了胳膊有一些酸之外,絲毫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陳兄,接下來咱們怎麼料理小鬼子?”一個船員喘着粗氣問道。
“老哥,您先上甲板去看看動靜,然後咱們再做打算。”陳彪答道。
沒怎麼費勁就幹掉了兩個僞軍,大家信心大增。他們對陳彪和昊天剛纔的敏捷都很欽佩,相信有這兩個人在,對付鬼子也一定能成功。
“好嘞。”船員答應了一句後,便上到甲板,向駕駛艙走去。途徑休息室,他斜眼往裡面瞅了一眼,看見幾個鬼子和翻譯們已經喝得離了歪斜了。
大宇船長的酒量非常好,他跟幾個鬼子一樣,都坦胸露肉,不時還給鬼子拍肩搭背的,不過他的神志還是清醒的。
“張桑,你滴良心大大地好了,爲了大東亞共榮,再喝一杯。”豬頭鬼子確實能喝,他腆着個肚子,環視了一圈,發現也只有船長還能陪他喝了。
“歹客一騷考那衣(日語:廢物)。”豬頭鬼子向已經喝趴下的鬼子和翻譯說着粗話。喝完這杯,他又打了個嗝。
船員在駕駛艙跟開船的大副簡單地耳語了兩句,報告了下面的好消息,大副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船員怕陳彪着急,就迅速返回船艙,將情況告訴大家。
“大家現在上去,等小鬼子都倒下了,咱們進去宰了他們。除了步槍上的刺刀,我還有一把刀藏在貨箱中間,船上還有沒有別的利器?”陳彪把步槍上的刺刀退了下來。
“船上還有魚叉、扎槍,都在上面。”一名船員答道。
“好,先上去,注意儘量不要弄出動靜。”陳彪吩咐道。
大家輕手輕腳地上了甲板,在距離休息室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大家豎起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
“太君,我扶着您出去。”大宇船長大聲地說。
“不,我滴沒有醉,回來,喝!張桑,你的酒量大大滴好了,遇到我,你的不行。”豬頭鬼子要出來撒尿。
“兄弟,這個鬼子交給你了,我們從側面繞過去,到駕駛室去對付其餘三個人。”陳彪把一柄魚叉遞給昊天,帶着其餘的人迅速向另一側船舷而去。
豬頭鬼子慢騰騰地來到甲板上,一吹海風,肚子裡的酒食立刻上涌,還沒來得及解開褲子,就扶着船欄杆吐了起來。
昊天躲在一邊,看到這個情況,他躡手躡腳地向鬼子走過來。鬼子吐了一陣,開始解褲子,他突然發現甲板上有人影,猛地回過頭來。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槍,但昊天在他轉身之際已經飛身躍起,魚叉正插在鬼子的肚皮上,鬼子疼得一聲慘叫。
他的褲子早已脫落,裡面綠色的大褲頭緊箍在他粗壯的腿上,他已來不及提自己的褲子了。他捂着自己的肚皮跪倒在甲板上,痛苦地做着死前最後的掙扎。
豬頭的慘叫,把已經喝得爛醉的兩個鬼子驚醒了,他們倆拿着槍衝了出來。正當他們端着槍左顧右盼的時候,陳彪他們從船頭繞了過來,陳彪一刀正砍在一個鬼子的手臂上,他的斷臂沒有完全脫落,僅剩一側的筋還連着。傷患處的鮮血汩汩而出,他的慘叫比豬頭的聲音更響亮,槍早已落在了甲板上,他捂着自己的斷臂疼得在甲板上直打滾。
另一個鬼子槍已上栓,一個船員拿着扎槍向鬼子刺去,鬼子在躲避的同時向船員開了槍。船員忍着疼痛繼續和鬼子搏鬥,鬼子只好用刺刀迎擊,其餘的人及時趕過來,用手裡的刺刀、扳手來對付這個鬼子,雙拳難敵四手,鬼子很快就被大家捅死了。
休息室裡,翻譯睡的死豬一般,但接二連三的喊叫聲,還是把他從美夢中吵醒了。他原本就趴在桌子上,當他睡眼模糊地擡起頭的時候,大宇船長用酒瓶子在他後腦上重重一擊,他又跟死豬一般沉寂了。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大宇船長把船停了下來。中槍的船員躺在休息室裡渾身發冷,他快要不行了,大家都圍在他身邊。他的臉上泛着笑容,能死在與鬼子的拼殺中,他很自豪。
“船長,要是你有機會回去,跟我家裡人講,我沒給咱天津衛的老爺們丟臉,讓我媳婦好好照顧孩子,將來長大了也去打鬼子。“
“祥子,你少說兩句,好好休息,你媳婦還等你回去呢。”大宇船長安慰道。
“船長,您就甭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二十年後,咱又是一條好漢。”大家都是老爺們,但面對這樣的場景,幾個和祥子朝夕相處的船員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祥子是含笑而去的,相信他的人生中有很多未竟的心願,但最起碼他完成了一個,真刀真槍地跟鬼子拼了命。
大家把他用白布裹起來,放在船頭。鬼子他們的六具屍體被裝在箱子裡墜入了大海。當太陽露出海平面的時候,大家爲祥子舉行了海葬,他的一生註定了要屬於大海,人吃魚蝦,死去了又餵魚蝦,這很公平。
“船長,我們何時往回開?”陳彪向船長問道。
“陳兄弟,咱們的油根本不夠開回去。來的時候,我們船上有鬼子,過往的巡邏船沒有上船來搜查,往回走遲早遲晚肯定會遇到鬼子的巡邏船,所以就算油夠,咱們也回不去。”大宇船長答道。
“難道咱們還要去日本送死?”姓周的苦力問道。
“現在我們只有往圖們江方向去,只有從那裡咱們才能回到中國。”大宇船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咱們就去圖們江,從圖們江我們就可以到東北了。”陳彪聽了大宇船長的話心中爲之一振,他決定先去東北投奔自己的長輩。
總有些事情發生在人們的意料之外,從而改變了當初的計劃,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命運吧。昊天和陳彪本來是要去淮南投奔59軍的,但此刻陳彪決定還是先去投奔他的長輩,因爲他相信去東北也可以打鬼子。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昊天,昊天本來就已經病了,經過昨晚的拼殺,他現在已經堅持不住了,差一點兒摔倒,陳彪趕緊把他扶住。
“馬兄弟的身上好熱啊,看來,他病的不輕啊。”這一場大病差一點奪走了昊天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