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文與嬡婷的婚禮辦得很體面。花轎來接的時候,趙夫人正爲女兒梳着頭,他們娘倆都成了淚人兒。眼淚是女人表達情感最直接的方式,孃的淚中除了不捨之外,也有對女兒未來的一絲憂慮;女兒的淚水是對母親深深的感恩,也是對家的眷戀。
趙振堂坐在廳堂裡喝茶,臉上的表情很淡定,但他的心中並不平靜。嶽文和嬡婷給二老磕了頭、奉了茶,就被趙振堂催着出了門。
昊天、婉婷和管家趙貴跟着去了婆家。看到姐姐出嫁,婉婷心中除了歡喜,也添了一份羨慕。昊天看着繁瑣的儀式,覺得婚禮真很麻煩,這些天自己跟着趙貴來回跑了不知多少趟,真有些膩煩了。
嶽文的母親也是一位賢惠的女子,懂得感恩。自丈夫走後,趙家對她們母子的關照,她都一一牢記,所以對嬡婷格外的好。婆媳關係只要處理好了,家庭基本就和諧了。
三天回門,趙振堂只簡簡單單擺了幾座酒席,除了一些不遠不近的親戚,也順便犒賞了一下最近忙碌的家丁們。對於這門婚事,趙振堂非常滿意,席間他頻頻舉杯致意,席後他與嶽文談起了往後的打算。
“耀華啊,不知以後你有何打算?”
“岳父大人,孩兒寒窗苦讀,自然是想報效國家。如今國難當頭,身爲男兒理應殺敵報國,但內弟已去參軍,孩兒家中尚有老母,嬡婷又過門不久,孩兒也很爲難。”
“恩,耀華啊,從內心裡我是希望你留下來幫我打理家業的。廷恩(趙純孝字廷恩)參軍去了,我年歲也大了,家裡的事情多,需要有個人來幫我。按說嬡婷倒是個好幫手,但她一個女孩子,我不希望她拋頭露面。如今國難當頭,如果國家亡了,這趙家的基業留下來又有何意義?我支持你報效國家。”嶽文聽岳父這麼說,眼睛一亮。
“但此事要從長計議,你剛纔說的那些情況都是不可不考慮的實際問題。另外你要知道,自從正式開戰以後,到南邊去就更不容易了。廷恩的事情,至今對外仍稱他是去歐洲留洋了。你還是先幫我打理趙家事物,平時多留心外面的形勢,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再送你出去。”
聽完岳父的一番話,嶽文撲通給老人跪下,他對岳父的深明大義所感動。
“岳父大人,您和岳母就是孩兒的再生父母啊。”
“起來吧,沒走之前你也要耐住性子,好好孝敬你母親,最好是能跟嬡婷早日添個一男半女的,家裡很久沒有小孩子了,我着急報孫子嘍。”
趙振堂喜歡這個女婿,許多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話終於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他跟自己的女婿一直聊到了晚飯時間。
嬡婷回到孃家,除了跟母親抹了一陣淚水,跟自己的妹妹也嘮叨了不少。嬡婷看到桌上的《忠義水滸傳》,又怪道:“妹妹,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看這種打打殺殺的書,你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呀。你再不收收性子,周家可不敢要你了。”
“我纔不稀罕呢,連面都沒見過,誰知道周公子究竟什麼德行,要是本小姐不喜歡,我可堅決不嫁給他。”
“二小姐,馬公子來看黑小子了。”臘梅跑進來報告。
“誰是黑小子?”嬡婷不解的問。
“就是它嘍。”
婉婷一指掛在窗外的火燕。她去摘下了鳥架子,如今鳥已經長成,背部黝黑,腹部火紅。一看到昊天就條件反射地想跟他要蟲子吃。昊天自然也沒讓它失望,攤開手讓黑小子蹦到自己手上啄幾隻剛捉的小蟲。
“馬兄弟,這些日子可忙壞你了,我還沒謝謝你呢。”嬡婷越來越覺得昊天能幹,希望他能留在趙家幫父親。
“大小姐,您可別跟我客氣,要不是你們收留,我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馬兄弟,那點小事兒何足掛齒,以後可不要再提了。我們家裡人都非常喜歡你。”
“那還用說,現在他都成了大家心中的大英雄了。”婉婷驕傲的說,如今在婉婷心中,昊天的形象很高大。
昊天看到她們姐倆在聊,很快就離開了。他離去後心裡覺着有什麼牽掛似的,不知道是牽掛那隻小鳥還是那個任性的二小姐。
由於日本對朝鮮多年的殖民統治,部分朝鮮人被奴化,在侵華戰爭中充當了日本的走狗,俗稱“二鬼子”。趙家所在的縣是漢族、滿族和鮮族混居的地方,這裡治安,就油“二鬼子”負責,宋憲成就是一個“二鬼子”,這就是趙振堂對宋家頗有忌憚的原因。
二戰後,投降的侵華日軍在撤離中國時,許多人選擇從朝鮮回國,經過朝鮮時,他們被朝鮮人民襲擊,有許多投降的鬼子沒有喪命中國,卻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很多日本人覺得朝鮮人民翻臉不認人,這種邏輯實在可笑,長期欺壓別國民衆,卻想把他們變成狗一樣聽話的寵物。雖然像李燈灰一樣的狗才不少,但大多數的人和狗是有本質區別的,他們不會忘記是誰讓他們國破家亡,是誰讓他們失去了自由。
狗最看重的是骨頭,在骨頭面前狗沒有有朋友。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抵得住利益的YH,捨生取義的文化在中國。
判斷一個人,看他在利益面前的表現就夠了,爲了利益可以出賣朋友、家庭,甚至國家的,基本都是可以做奴才的。
二戰後,有位美國學者專門研究過日本民族的特性,著有《菊與刀》一書。這個民族只敬重強者,他們崇尚武力。想讓這個民族平等待我,只有讓他認識到我們的強大。
縣裡新來了個負責的鬼子——小笠原,這傢伙來了之後遍走各戶鄉紳,一方面籠絡人心,另一方面也是要了解地方上的情況。
這一日,小笠原在宋憲成等幾個漢奸的陪同下來到趙家,趙振堂自然不敢怠慢,特意給鬼子封了紅包。
小笠原很滿意,跟自己的翻譯說了幾句。翻譯對趙振堂說:“趙老爺,太君對你擁護大東亞共榮很滿意,想請你出山與宋老爺一道爲地方上的安定繁榮出力。”
“哎呦,多謝太君擡愛,只是我如今上了年歲,能力也遠不及宋老爺,還是請太君另請高明吧。”趙振堂生怕自己做了賣國賊。
翻譯跟鬼子小聲嘀咕了幾句,鬼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是啊,趙老爺家的公子留學在外,自己的女兒又剛出嫁不久,家裡的事情也確實夠他忙活的。”宋憲成怕趙振堂搶了自己的風頭。
正在這個檔口,婉婷與臘梅從外面回來,一進門正撞見了他們,小笠原是個色鬼,看見漂亮女人就走不動道了。
“花姑娘。”小笠原的涎水都要淌出來了。
“太君,這是趙老爺的侄女,人長得漂亮,還沒出閣呢。”宋憲成樂不得鬼子糟蹋了婉婷纔好呢。
小笠原雖然對中文不精通,但還略懂一些。他迎着婉婷就奔了過來,雙手敞開,就要抱婉婷。剛到近前,婉婷一腳就把小笠原給踹倒在地。幾個漢奸看到這場景,立刻拔出了王八盒子。
“趕緊抓起來,反了,居然敢打太君。”翻譯一邊過來扶小笠原,一邊指揮幾個漢奸。
“哈哈,呦西,不要傷了花姑娘。”
小笠原爬起來拍拍屁股,彎下腰,像老鷹捉小雞那樣向婉婷逼近。其餘的漢奸把婉婷圍在當中,防止她逃跑。剛纔還鎮定自若的婉婷看到這麼多幫手,不禁慌亂起來。
趙振堂回過神來,趕忙讓趙貴去喊人,自己跑上前來。“使不得啊,太君。我這侄女已經訂了親的。”
翻譯擋在了趙振堂面前,“趙老爺,太君看上了咱家小姐,那是好事兒,你可不要不識擡舉啊。”
“呸,就是拼了我的老命,我也不能讓婉婷受了欺侮。”趙振堂妄圖把翻譯扒拉開,但他力不從心,根本就過不去。
小笠原笑眯眯地逼近婉婷,婉婷衝不出漢奸的包圍,眼看着鬼子就要抓到自己了,她手一擡給了小笠原一個大嘴巴。
近來婉婷跟着昊天練把式,雖然學的不好,但每天跟着操練,多多少少有些收穫,情急之下,這一巴掌快如閃電,小笠原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
“八嘎。”
小笠原拔出了戰刀,但他看着驚慌失措的婉婷,慢慢地又把刀重新插進了刀鞘,臉上也恢復了色迷迷的表情。
這一回他來了個熊抱,牢牢地抱住了眼前人,不過他抱住的並不是婉婷,而是昊天。
原來趙貴跑去喊人後,昊天迅速趕來。看到婉婷被團團圍住,昊天縱身跳到她身前,恰巧小笠原撲來,結果就抱住了剛剛落地的昊天。
小笠原的鬍子都氣歪了。“騷噶”。
“太君,這小子可是個練家子,您可要小心啊。”
小笠原在日本學過劍術,對中國功夫既有嚮往也有鄙夷。聽說眼前這個年輕人會中國功夫,很想顯示顯示自己的劍術。他讓翻譯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昊天。
“臭小子,太君說想和你比劃比劃,如果你能打敗太君,他就放過趙小姐;如果你死在太君的刀下,就只能怪你命短了,你明白吧?”
昊天早聽師父說過日本人的武術,自己很想見識見識鬼子的武術到底是什麼模樣,今天的機會正好。
“好啊,那我就得罪了。”
小笠原拔出戰刀,臉上一副不屑的表情,突然豎着劈了下來。東洋刀本源自中國唐朝,雖沒有完全學到煉製的技術,東洋刀的鋒利還是天下聞名的。只見一道寒光襲來,昊天側身避開,在轉身之際,昊天瞅準了小笠原的手腕,左腳一個蠍子擺尾,直接踢中了小笠原緊握戰刀的手腕。
“啊”,小笠原一聲尖叫,刀已脫手。小笠原心中並不服氣,回身狠狠地瞅了昊天一眼,漢奸忙把戰刀遞到小笠原的手裡。
小笠原這回謹慎了許多,他雙手握刀,圍着昊天轉了兩圈,腦子裡在想自己該如何出刀。他突然出手斜批過來,他料想昊天這回絕難側身躲過,昊天卻來了個金剛鐵板橋,整個身子向後彎了過去。在他彎身之時,眼睛瞥見地上的一個石子,他用右手拾起石子兒,從自己**打出,不偏不正又打在小笠原的手上。
“啊”,這回小笠原已變成了慘叫,刀又一次脫手,而這一次因爲慣性,戰刀打着旋飛出,差一點颳着了漢奸的腿。
“八嘎牙路”。小笠原窮兇極惡地拿回戰刀向昊天捅了過去。因爲失去了理智,已沒了章法,昊天從容繞着身子躲過。轉身之後,照着小笠原的屁股就是一腳,小笠原順勢向前摔了個狗啃泥,刀又一次脫了手。
小笠原趴在地上直運氣,幾個漢奸拔出槍把昊天給圍了起來。
“不許動,動一動,老子就開槍要了你的小命。”翻譯衝着昊天喊道。
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小笠原起來之後竟將漢奸們都扒拉開了,他走到翻譯身邊跟翻譯說了幾句。
“嗨,嗨”。
答應之後翻譯對昊天說道:“太君說了,今天你贏了,太君說話算話,放過你們,不過太君會讓他師父來教訓你的。”說完他又弓着腰站到了小笠原身邊。
“伊庫(日語:走)。”小笠原一揮手,帶着宋憲成等人離開了趙家。
“打得好。”婉婷在鬼子走後像只驕傲的小鳥跳到昊天身邊,抓起了昊天的手。
“放肆。”趙振堂憂心忡忡。
“看來鬼子必定還會來找麻煩的。”
“趙老爺,如果因爲我得罪了鬼子,我去找他們,或者我儘快離開趙家。”昊天以爲趙振堂怨自己出手傷了鬼子。
“孩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最近你抓緊訓練家丁,如果鬼子來找麻煩,就和他們拼了,我是可惜這趙家百年的基業,看來要斷手在我手裡了。”趙振堂眉頭緊鎖。
“對,大伯,小鬼子敢來,我們就跟他們拼了。”婉婷還沉浸在喜悅中。
“馬大哥,剛纔你那些功夫都不教給我們,你太小器了,我要學。”
“老爺,咱們跟小鬼子拼了。”
“對,跟他們拼了。”家丁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叫嚷着。
“明天我們抓緊操練,做好迎敵的準備。”事到如今,昊天也只能做抗敵的打算了。
第二天一清早,昊天就和大家操練起來,一整套的少林長拳已經傳授完畢了。昊天開始逐個人的點撥、指導,除了招式,昊天更注重對力量的訓練。力量和速度是武術的基礎,也是短時間內提升戰鬥力最有效的方法,畢竟要練就一身好功夫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實現的。
“馬大哥,你快來看看我呀。”婉婷朝昊天嚷道。
因爲男女有別,昊天從來沒有關照過婉婷,而是任由她自己在那裡揣摩。昊天如今也覺得自己有些對她不住,就趕緊走了過來。“
來,我看看,恩,不賴,不過你一個女孩子力量不足,這樣吧,等一會兒我專門教你一套小擒拿手用來防身。”
早上的晨練結束後,昊天和婉婷先來看“黑小子”,這個小傢伙現在已經很聽話了,每天都可以解開繩子讓它自由的飛一小會兒。他們帶着“黑小子”在庭院裡玩耍,碰巧被來做客的熊老爺看見了。
“哎,你們養的這火燕可真乖啊。”
“熊叔叔,讓您見笑了,我們這鳥兒是打小養的,經過馬大哥的訓練,所以不怎麼怕人了。”
昊天並不認識熊老爺,也跟着臘梅一起給熊老爺施了一個禮。
“不必客氣,馬公子的功夫夠俊俏的,老夫很是佩服啊。沒想到你對養鳥也有研究。火燕怕人,容易上火,能養成這樣不容易啊。我很愛聽這鳥的小敘,可惜也只聽過一次,今天有幸再次聽到,很有緣啊。婉兒,你這個鳥兒讓給我吧,我出五十個大洋怎麼樣?”熊老爺也是個愛鳥之人。
“那可不成,多少錢我也不賣。”婉婷說着就要走,好像生怕“黑小子”被搶去似的。
正在這個當兒,趙振堂和嶽文從內堂走了出來。
“熊老弟,你怎麼來了,快屋裡請,趙貴趕緊給熊老爺看茶。”
熊老爺一抱拳:“老哥哥,我今天是專程來看你的,什麼事兒也沒有。”
說完熊老爺就隨趙振堂往屋裡去。“你這姑爺可是夠優秀的啊,估計你們家的另一樁喜事也不會遠了吧?這婉兒和馬公子也是一對佳偶啊,哈哈哈哈。”
婉婷聽到這裡,臉都紅透了,昊天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對這個二小姐也有了好感。兩個人到後花園來習武,昊天答應要教婉婷一套小擒拿手,於是就先給他演示了一番。
“這套三十六式小擒拿手,講究後發制人,利用對手出招露出的破綻,出手制服對手。擒拿術講究的是抓住對方的軟肋,當你遇到有力量的對手時,不妨就將擒拿改爲打,就像我昨天制服小鬼子的方法,專打他手腕。人體有些部位不吃勁,而且一旦被制住,就很難掙脫,所謂打蛇打七寸就是這個道理。”
昊天細緻地給婉婷講功夫,兩人邊講邊練,他倆平生都是第一次接觸到異性的身體,一邊是心動,一邊是彆扭。
“今天就練到這兒吧,明天接着練,要掌握要領得幾天的功夫,剩下的就靠自己琢磨了。”昊天和婉婷這時候臉都已經紅了。
“天哥,你昨天打鬼子的時候真英武。以後我就稱呼你天哥吧,行嗎?”婉婷癡癡地說。
“那也是源於實戰的經驗,以後你練成了,必須也得經歷真刀真槍的實戰才能運用自如。”
“你就叫我婉兒。”婉婷似乎沒有聽見昊天在說什麼,而是繼續自言自語。
“嗯。”昊天呆呆地答應道,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婉婷已經一溜煙的跑了,女孩子的行爲有時候男人很難琢磨的,尤其是深陷在愛情裡的女孩子舉止更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