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連夢境都不再出現。
也許是夢醒後, 這種悵然、回味又無力的感覺,被身體本能地歸類爲“危險”吧,所以, 流星街的人, 不會做夢。
然而, 剛開始, 他們只是想得到而已。
...............................................................——庫洛洛•魯西魯
“窟盧塔族的人都不喜歡和外面的世界接觸, 對不對?”兩人見完族長,順着紅石湖的湖水,一路漫步。米拉記得, 薇兒說她有一個很封閉的家庭。而實際上,真正封閉的, 是窟盧塔這個民族。
“嗯。”酷拉皮卡踢着腳下的石子兒, “外面的人, 都想要我們的眼睛。米拉姐姐,你覺得我的眼睛很奇怪麼?”
記憶中的火紅瞬間從米拉心底燃起, 她回了回神:“不,一點也不奇怪,是非常美麗的顏色呢,酷拉皮卡。”
小滴曾說過,窟盧塔族的火紅之眼, 被稱爲這個世界的“七大美色之一”。她記得, 蜘蛛們看着火紅眼的時的神情……黑色的疑雲飄至米拉眉間,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懊悔, 如果她能記得再詳盡些, 或許她就能幫上薇兒,幫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 ”米拉腳下頓了頓,“如果,我說如果,外面的人想找到這裡來,可能嗎?”
“不會。這裡很隱秘,而且族長會命人定期更改山林裡樹木和石塊的位置,所以,沒有族人引路,外人是進不來的。”
呼——米拉稍稍鬆了口氣,“哦,那還好。”
“你不用擔心,剛纔族長已經同意讓米拉姐姐出席我的‘成人禮’。到時,我會送你出去。”
“沒有啦,啊——啾——”米拉很不雅地打了個噴嚏。
“啊,米拉姐姐你剛纔在湖裡待了那麼久,不是感冒了吧!”
而很不幸地是,弱弱的米拉不僅患上感冒,而且還發燒了。
酷拉皮卡給她端來了黑乎乎的草汁,逼着米拉一飲而盡,還小大人般地命令她待在被窩裡。於是乎,米拉昏昏沉沉地墜入了夢境……
“發燒了?”一雙微涼的手,蓋上她發燙的額頭。
米拉舒服地呢喃了一聲,身體向着那一方清涼貼近。頭頂處,有人輕笑出聲,嗓音低低的,沉沉的,像一根輕柔的羽毛,撩撥着米拉發熱的臉頰。
“現在,倒又像是隻乖順的小貓了。”溫熱的鼻息掠過了她因發燒而乾燥的脣。
是誰?是誰在那裡?
米拉想睜開雙眼,可覆在她額頭的手掌卻緩緩下移,遮住了所有光亮。
黑暗,讓感官愈發清晰,強烈。
溫暖的,溼滑的,柔軟的,令人心顫的。
她的脣,被包含,輕吮,廝磨着,她不由自主地跟隨……他們就像兩棵糾纏不休的橡樹,枝蔓相扣,根幹相依;他們更像兩條相濡以沫的魚,沉溺在彼此的體溫中,至死方休……
窗外,鳥兒脆啼聲聲,米拉從綿延旖旎的夢境中,幽幽醒來。
她的手,不可思議地撫上脣,那樣鮮明的觸感,那樣逼真的溫存,原來僅僅是一場夢境麼?她懊惱地甩甩頭,不去深想這意味着什麼,而夢中和她繾綣的模糊影子,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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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根據派克的提示,我只找到了這些資料。”俠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連日來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窟盧塔族的信息實在太少,縱使加上從史坦尼那兒得來的,也只能使他們瞭解個大概。
“有這些就夠了。”庫洛洛掃了一眼,捏起資料,“等人齊了,我們就出發。”
“好,我去通知。”俠客樂顛顛地揚了揚他新改造的手機。
“俠客,你做過夢麼?”
“誒!?”俠客忙止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團長,開始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這個……流星街的人,還會做夢嗎?以前的話,說不定有過呢。”他習慣得抖了抖肩,“不過,我早忘了那是什麼感覺。”
骨節分明的手指,觸上脣,庫洛洛似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連夢境都不再出現。
也許是夢醒後,這種悵然、回味又無力的感覺,被身體本能地歸類爲“危險”吧,所以,流星街的人,不會做夢。
然而,剛開始,他們只是想得到而已。
只是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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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麼!”酷拉皮卡瞪着大大的眼睛。
“哦,我頭髮太長了,想綁一下。”米拉將頭髮捋到一邊,理順,一隻手吃力地用帶子箍緊,另一隻手無力地搭在一邊,姿勢是說不出的怪異。
“你,你的手——”
米拉手上動作一滯,轉頭,對着他一笑:“那個,忘了告訴你,我僅有一隻手能派上用場。”說得委婉些,嚇壞小朋友可不好。
酷拉皮卡怔在那兒,隨即,他又像想起什麼般,咚咚咚地跑下樓。片刻後,他拉着母親,出現在米拉的房間裡。
米拉放下手中的頭髮,恭敬地說了聲,“您好。”
女人柔柔地一笑,走過來,接過米拉手中的帶子。
烏亮的長髮,被分成了三股,然後,經由女人靈巧的手,細細地編絞在一起。從鏡子裡,米拉可以看見她認真而又溫和的面容。
“你比薇兒稍微小一點……她是個懶姑娘,以前,我也常幫她梳辮子。”女人淡笑着,仿若這是在平常不過的午後閒聊。
一顆晶瑩,在米拉的眼眶裡打了個圈兒,隨後,從眼角滾落。
這就是她,所渴求的東西,不是嗎?
兩個世界,她尋尋覓覓的,也不過這最簡單一刻……
“你梳這樣的頭髮,可真好看。”酷拉皮卡睜着兩隻閃閃的眼睛,“不過,米拉姐姐的手……請你一定不要傷心!”
米拉莞爾一笑,說道:“不會的,我早就好啦。”
酷拉皮卡一臉嚴肅地盯着她,“那——你跟我來!”
一棵參天大樹,跨臥在水面上。
繁茂的枝葉,向天幕延伸,不可計數的枝幹直垂到地面,落入泥土,生根發芽,然後,生命又一次得以擴張。
“族長說,這棵樹已有好幾千年了!它叫‘空音樹’,是一棵能給讓人快樂的書哦!”酷拉皮卡一邊仰頭尋找,一邊介紹道。
“哦?它怎樣給人快樂?”
“你看那兒!”
順着酷拉皮卡所指的方向,米拉發現在大樹的密葉間,結着一個個長長的橢圓果子,青黃色的皮兒,在日光下閃耀着誘人的光澤。
“這就是‘空音果’,在它成熟前,族人會將自己苦惱和悲傷‘說’給它聽,等果子熟透,落到地上,化進泥裡,那麼,所有的悲痛也會隨之消失。”
米拉望着那神奇的果子,笑道:“怪不得呢,它叫‘空音樹’,原來,是要空着肚子等人們向它吐苦水呀。”
“什麼!”酷拉皮卡聽了這樣的描述,不樂意了,“這可是我們族人的驕傲!族長說,‘空音樹’三百年長成年,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果。”
米拉眼珠一轉,笑道:“知道知道了,酷拉皮卡是個標準的‘族長迷’呢,再這麼‘族長說’下去,都快成小老頭兒了!”
聞言,酷拉皮卡臉紅了又紅,“那個,族長是我見過的最有智慧人!而且……我出生時爸爸就不在了,所以我——”
米拉愣了愣,認真道:“對不起,酷拉皮卡,我並不知道……”
酷拉皮卡搖了搖頭,他轉身,撩起長衣,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米拉姐姐,我等會兒爬上去,把樹枝壓一壓,你就能夠到‘空音果’了。”
“哈?”米拉立馬制止了他,“你這是顧及我的手麼?我很好,不需要佔用‘空音果’的!”
酷拉皮卡不依,固執地盯着她:“怎麼會!我知道米拉姐姐一定用的上!”
藍得近乎通透的眼眸,彷彿包容着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
四目相視,米拉覺得,就像有一羣白鴿,忽然從頭頂飛過,純淨,生動。
“好吧,不過我不用你幫忙。”說着,米拉仰頭,盯着最近的一個枝椏看了會兒,然後……瞬移。轉眼,她便坐到了樹枝上,正伸出手觸摸可愛的果子。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樹下的人兒大喊。
“等下告訴你,酷拉皮卡,那我現在要怎麼對它‘說’呢?”
“默唸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咬一口。”
“哦,好。”米拉本能的閉眼,對着手中柔滑的果子咬了下去。苦澀的汁液流進嘴裡,米拉彷彿聽見了一首安靜的歌,隨着這苦澀,流淌在她身體裡……
睜開眼,米拉詫異的發現‘空音果’的顏色居然變成了橙紅色。
“酷拉皮卡,它怎麼變顏色了?”
“根據‘空音果’接受的記憶,它會變化出不同的成熟狀態。記憶越悲痛,它的顏色越深,它也就成熟的越快……”
“原來如此。”米拉跳回地面,滿臉的笑嘻嘻,“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好果子!”
“米拉姐姐,你——”
“你不是想知道剛纔我是怎麼上去的麼?”米拉打斷他,故意裝出神秘的樣子,“這可是我的特異功能哦!”
“真的!”頓時,酷拉皮卡的兩眼變得晶晶亮。
小孩子果然好騙吶……
“你想不想試試?”米拉繼續引誘,“我可以帶你哦!”
據她推測,如果“瞬移”和“隱力”的原理一樣,隱力可以將身上的衣物一同隱去,那麼,她帶一個人一起瞬移,應該也沒問題吧……應該。
“好!我也要那樣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