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和庫洛洛沒有被困多久,蜘蛛團員尋着線索,很快找到了他們。
奔騰的火車上,某小包間裡。
米拉對面坐着庫洛洛•魯西魯,他旁邊坐的是瑪奇和小滴,左上角站着飛坦和信長•哈查馬,而米拉身邊的則是俠客和派克諾妲。當然,能一下子記住諸人大名,還要多虧蜘蛛頭的“熱情介紹”。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米拉扶了扶發脹的腦袋,她現在有兩大難題:
爲什麼她還活着?
她該怎樣繼續活下去?
顯然,對坐的蜘蛛頭比她愜意得多,他一邊研究着手中的《行者日記》,一邊聽着團員打諢。
“團長,咱們這次大豐收,可以逍遙好一段日子咯。”
“信長,你不會又是和窩金打了什麼賭吧。”瑪奇毫不客氣指出,“上次你們打賭跑去巴爾薩一個月未歸,差點誤了旅團活動。”
“沒有的事,哈哈——”他見到小滴手中擺弄的東西,便問:“這就是那把金色魔琴?”
“嗯,Siciliano。”小滴推了推大大的黑框眼鏡,“我吹不響它。”
“傳說,只有魔王的妻子——安娜公主的後代才能奏響呢,吶~~那可惜那小子死了。”對事情比較清楚的俠客解釋道。
聞言,米拉強壓下心底那股奔涌的情緒,裝作繼續看窗外的景色,再次將自己包裹在她的世界裡。
庫洛洛放下《行者日記》,一擡眼,女孩白皙光潔的側面便映入黑瞳,幾縷淘氣的髮絲撓着她小巧的耳垂,她似乎總是這樣渾然天外:看起來漠不關心,躲在自己的世界,打着滿滿的小算盤。
“團——團長,你笑什麼?”俠客想掐自己一把,如此迷醉的一笑……
庫洛洛收回視線,淡淡地回了一句:“流星街這兩天很不乾淨,我在想讓誰去清理一下。”
衆人默,俠客-_-|||
待不明就裡的米拉回過神來,詫異:周圍這幫怎麼忽然變這麼沉默了?如此,讓她還如何鴕鳥下去?裝蒜也是需要客觀環境配合的。
瞥見被庫洛洛放在一邊的書,米拉抽起來,打開。
“你帶在身邊這麼久,沒有讀完它?”
“嗯。寫這本書的作者,哦不,是主角太笨了,我看不下去。”米拉實話實說,也不管庫洛洛什麼反應,接着她上次讀到的地方,投入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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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拍打着木門,企圖將狄曼斯從低落的情緒中拉出來,“他們都誤解你了,狄曼斯,你怎麼可能沒有心呢?”
“可如果我真的沒有呢……那把你的心給我,好不好?”
照着狄曼斯所說的,我把右手按在心口,然後默默地念着“狄曼斯”,這樣,我就可以把心借給他了。
就在現在,寫着日記的時候,我偷偷把左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天,它真的不再跳動了。
這有點恐怖,但只要一想到我的心在隨着狄曼斯一起旅行,我就好過多了。
(十)
第三天,狄曼斯沒有來。
我不得不作出最壞的猜測:他在外面發生了什麼!?
我把自己所知道的神都祈求了一個遍,祈求狄曼斯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好吧,說實在的,我心裡有一點點害怕:他要是太喜歡外面的世界,不回來了怎麼辦?但是,很快這種擔憂被我自己推翻了,狄曼斯不會是那樣子的。
另外,今天屋外面震動得更厲害了,我甚至還能聽見隱約的呼喊聲。奇怪呀,我沒聽娜塔莉大嬸說索城最近有什麼節日活動啊。
(十一)
狄曼斯依舊沒回來。
日子彷彿又變回了從前,那時候我一個人,除了時間什麼也沒有了,但現在我多了一樣東西——回憶。
……
今天是第幾天了?
我一直很懶惰,而且記性差。啊,我都忘了這是第幾篇日記了。
此刻,外面如此寂靜,不再有鳥叫,不再有人們偶爾路過時的談話聲。我忽然醒悟:狄曼斯不會回來了。
這樣的意識讓我哭了很久,我從沒有這樣傷心過,大哭大鬧,像個惹人厭的孩子。
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再也拿不回自己的心。
時間久了,我會去想:狄曼斯爲什麼不回來?
但每一次,這樣的思考會戛然而止,我寧願相信他在外面玩得太高興了,以至於忘記了咱們的約定。
我有一個驚人的發現。
待在這個屋子裡好多天,我的頭髮都沒有長過,不僅如此,我也沒有吃東西沒有喝水,但我一直活得好好的。
如果,這樣還算“活”着。
我變成怪物了,是不是?丟了心的怪物。
我開始埋怨狄曼斯,我也埋怨我自己。
恨意一旦破土,它便瘋狂增長,開出了花。
我恨狄曼斯,我恨他如此狠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並且,我還壞心地揣測:從一開始,他便是要把我哄騙來這兒,替他看守,然後他便逍遙快活去了。
但我仍然做不到,去詛咒他……
今天,我在牀板上發現了一行刻字:我會回去,將我所受的苦,百倍奉還!
然後,我笑了,笑得眼淚啪啪直掉。
時間,把我所有的恨意消磨而光,連我僅剩的一點想念,也不復存在。我似乎很久沒有唱歌了,可一開口,便是:
“無涯的時間啊,
你將我遺落,
一個人,
在無數個夜晚,星光照不見我的悲傷。
荒蕪的時間啊,
你將我拋棄,
一個人,
在無數個冬天,白雪洗不淨我的冤屈。”
奇怪,我忽然想不起來,這首歌是哪裡聽過的。
不知什麼時候,屋外又有個人聲:車子碾過石子的聲音,小孩子的嬉鬧聲,甚至小販的叫賣聲……
真好,我每天聽着不一樣的聲音,假裝自己還活着。
簿子快寫完了,五百多頁的簿子,我真了不起。
這樣,我也能推斷自己在這裡的時間了——兩年,原來,才兩年。
以後,沒有了簿子,我還能做什麼。
這是最後一張空白紙,我決定記下些高興的事。
今天,我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白裙子,繫好鞋帶,背上包包,就像以往一樣,我又要出遠門旅行了。
我說過,沒有人能阻礙一個旅行者的腳步,一個自由的靈魂。
可當一切都準備妥當,我總覺得卻少了什麼東西,於是,我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奇怪了,一切依舊啊,我還是我,東西也沒落下。
我猜自己是多心了。
然後,我做在牀邊,從枕頭下抽出我要的東西:前些日子,被我打破的鏡子。
啊,它以前都能照出我的樣貌,可現在,我都把自己給忘了。
不過萬幸,它還能帶我去旅行。
冰涼的觸感,腥甜的氣味,逐漸淡去的意識……
現在,我趴在牀上,寫完這最後一張……我忽然想起來,寫了這麼多,啊不,也沒人看。
我好像聽見了開門聲,我看見了陽光。
我肯定是頭暈了,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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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
米拉滿腔壓抑,無處宣泄。其實她剛纔的實話沒說全,不僅是因爲卡洛兒太笨太善良,更是因爲她早猜到了下面的情節,所以,看不下去。
又或者,其實卡洛兒並不笨,她只是願意這麼做而已。
“不喜歡?”
“沒。”米拉擡眼看了看庫洛洛,有點泄氣,“只是爲她不值得,還好,這只是個故事……但願吧。”
“如果不是呢?”
望進那兩潭幽深之中,米拉似是喃喃自語:“如果是真的……那狄曼斯一定沒得到他真正想要的。”
“哦?”庫洛洛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她解開了惡魔的封印,惡魔自然爲所欲爲。”
“那時候,狄曼斯肯定不知道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他已經得到了她的心。”
“但是他也殺死了她。”米拉有點激動,“提出那樣的要求,他太自私了,他要的東西太多!邪惡的魔王攥着一顆少女之心,哈,多可笑!”
“我猜是……因爲他從沒想過她會同意。”
“什麼?”
“因爲他從沒想過她會同意,所以才提出來。哪怕是她拒絕一次,他都會更加心安地離開,可結果確實如此……他如此矛盾又如此無措,真是個倒黴的惡魔呢。”
米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不說話。
變態思維,常人無法理解……
.
流星街,旅團基地。
米拉成爲一種奇特的存在,她不是團員,自然沒有自己的房間;她也不是旅團的目標人物,不會被飛坦千樣折磨萬般拷問。衆蜘蛛也知曉米拉體質的特殊性,沒事不會拿她試刀,畢竟蜘蛛都是高級武力分子,會對純粹的肉搏不感興趣,更何況對手不是一點點的廢。
如此,米拉留在這裡至少不會有生命安全,但如果是出了基地……任何一個流星街的孩子都能把她撂倒,剖肚,分食。
但米拉是正常人,和蜘蛛們不一樣,可以不吃不睡三五天。睡,在大廳沙發上可以解決,至於吃……
米拉在心裡已經把庫洛洛這個萬惡之源詛咒了不止五百遍,從月亮河回來,她都沒吃過東西了。於是,就有了以下的場景:
“瑪奇,你們——都不用吃飯嗎?”米拉癱坐在沙發上,可憐巴巴地看着她。是誰說的,英雄不爲五斗米折腰!真餓肚子了,誰還顧得了這麼多。
旅團中,作爲和米拉說過話的唯二人之一,瑪奇很奇怪地答道:“當然需要,可現在早着呢。”
於是,米拉轉向娃娃臉俠客,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她一直很想問的問題:“那個……俠客,方便把電腦借我用一下嗎?”
“做什麼?”
“買東西……”
“你不知道嗎?流星街不在網購的送貨範圍呢。”
“謝謝……”
“不客氣。”
再於是,米拉背上了揹包,踏出基地大門,向流星街的某物品交換區進發。據瑪奇介紹,流星街的物品交換區,治安是“相當不錯的”,當米拉問及何謂“相當不錯時”,瑪奇舉了個鮮紅的例子:那兒物料相對豐富,不會有人啃屍體。
“米拉——你要出門買吃的嗎?”
米拉收回剛踏出門的腳,回頭,對上小滴圓圓的眼睛——這是小滴第一次和她說話。米拉英勇地點點頭。
“幫我帶一份牛柳飯。”
“哦哦——那我要香菇雞丁三份。”三份?-_-|||
“颶風披薩,謝謝。”細心的俠客把錢交到了米拉手中,然後回頭對衆人道:“她應該是搶不來的。”
遂,衆人紛紛付錢。米拉看着手中越積越多的鈔票,心中苦澀無比:要是她能捐款私逃就好了。米拉算過了,到最近的物品交換區步行需要三十分鐘,也就是說,她要使用兩次“隱力”,在第一次使用前,她必須找到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如此,往返再三。
當然,米拉也可以試着用這樣的方法離開流星街,但結果可想而知……
待米拉一離開基地,衆蜘蛛心裡開始冒好奇的小泡泡。
信長:瑪奇,你給她指的哪條路?
瑪奇:當然是最近的那條。
小滴(轉頭望俠客):誒?昨天團長讓俠客清理的那條?
鍵盤聲噼噼啪啪中……
俠客(忽然擡頭):什麼?有這回事嗎?
鍵盤聲繼續噼噼啪啪中……
信長(似是忽然想起什麼,捶了下桌子):啊,我們忘了讓她給團長也帶一份了!
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