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語不發,朝漓宮內走進,纖足踏上新雪,留下一串腳印,忽記當年與人踏雪而行,卻已是滄海桑田……
“娘娘!”靳公公在身後呼喊。
“娘娘!”聲音漸近,靳公公追了上來,“娘娘留步,老奴年事已高,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皇上,老奴看得出來,娘娘是個善心人,所以老奴懇請娘娘照顧皇上,這話也許不是當奴才的該說的,可是……哎,老奴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是該帶進棺材裡去,總之老奴信你!或許有一天老奴會把皇上的秘密告訴你,只是求娘娘珍惜眼前人,不要再相互傷害了!”
雪漓不忍心年邁的靳公公在雪地裡求她,敷衍了事答道,“知道了,如果他需要,我會的!”
是啊,他需要嗎?他們之間除了恨和怨還有什麼?雖然她對他的恨只是個誤會,但是,現在誤會冰釋,恨卻已深種,豈能輕易解開?何況,她遲早是翼哥哥的人,她能給他什麼承諾?
“老奴謝娘娘!”靳公公在她身後再次淚流,淚珠滴在地面,很快和冰雪融爲一處……
雪漓放眼漓宮,鋪天蓋地的白雪無人清掃,光禿禿的樹木亦結滿冰凌,這漓宮,果然是冷宮啊!
“娘娘!”忽來一聲清脆的呼喚,給這白生生的世界增加了點喜氣。
循聲望去,秋月從宮中朝她跑來,抱住她喜極而泣,“娘娘!奴婢還以爲你不會再回來了!”
雪漓見到她也很激動,怎能忘記她當初捨命保護自己的勇氣,當下抹着淚輕戳她額頭,“死蹄子!這麼多雪也不掃一掃!”
秋月這才發現自己越了禮,怎麼可以抱娘娘,慌忙跪下,“娘娘恕罪,秋月一時忘情。是,秋月懶,可是秋月是有意不掃的,這漓宮,太冷清了,大冬天的,連花兒樹兒都不能與秋月爲伴,只好留下這雪,秋月纔不那麼孤單!”
雪漓趕緊將她拉起,“怎麼這麼傻,我有怪罪你的意思嗎?我們倆可是相依爲命的姐妹呢!”
“秋月怎麼敢和娘娘相提並論?折煞秋月了!”秋月既激動又慌亂。
雪漓笑了,挽着她的手進屋,“傻瓜!誰不是爹孃生的!誰又比誰強多少?我說我們倆是姐妹就是姐妹!”
“娘娘,你真好!跟從前的皇后娘娘一樣好!”秋月感嘆。
“是嗎?皇后娘娘到底有多好?”老聽秋月說起皇后娘娘,雪漓笑着問。
“也跟娘娘一樣啊,不把奴婢當下人看,姐姐先來時候皇后娘娘的,我比姐姐小好幾歲,後來纔來,就去侍奉太子。姐姐說,皇后娘娘是被迫害的,爲此還向先帝告狀,結果姐姐被害死了……”
正說到這兒,外面傳來宣旨官的聲音,“漓妃接旨。”
秋月拉着雪漓往外跑,“娘娘快走吧!”
“傳聖上口諭,今晚臘八宴,漓妃娘娘務必出席,另賜宴會宮裝一套,佩飾若干,娘娘請速速準備!”
“漓妃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傳旨官遠去,雪漓雙手捧着宴會必須穿的新宮裝苦笑,白色的!大越國風,誰會在宴會上穿白色?
“娘娘,怎麼辦?”秋月盯着這白色宮裝發愁。
“秋月,離宴會還有多久?”
“三個多時辰!”
“夠了!”雪漓抿嘴一笑,想用這來難倒她?絕無可能!
三個時辰以後,雪漓從灑滿梅花的浴桶中出浴,通體全是淡淡梅香。着新裝,綰髮髻,最後執筆在眉心畫上一朵豔紅梅。
秋月圍着她團團轉,“娘娘!好美!簡直就是梅花仙子下凡!”
漓兒,你看那梅花的枝幹不也是曲折的嗎?任它風刀霜劍都要堅強,終有凌寒獨開的時候。
歲月的回聲中,誰曾如是說?
雪漓含笑,“走吧!去宴會!”
玉華殿,皇室盛宴之所,此時已是歌舞昇平,熱鬧非凡。可一切都在雪漓步入殿中時停止下來。
她,宛若天邊飄落的梅花仙子,暗香凝結,出塵超凡。一身白衣,錯落有致染上紅梅朵朵,不多不少,疏離合適,那宮裝本就是一副絕妙的詠梅圖。
衣領處,更鑲了純白的狐毛,使其一身白衣非但不顯不祥之氣,反而高貴華麗,盡得皇家尊貴。髮髻上金銀不戴,亦只點綴幾朵新鮮紅梅,與她眉心那個梅花妝相得益彰……
高高在上的他眼睛被深深刺痛……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跪在他腳下,她知道上面坐着的還有太后,還有紫畫——傳說中新封的皇貴妃,妃嬪中除皇后外地位最高的皇貴妃。
她等着他喊平身,可是他沒有,玉華殿一片靜謐……
“皇上!那是什麼?紫畫從沒見過!”
“傻丫頭,那是外邦進貢的瓜果,也不知他們怎麼冬季也有這新鮮瓜果呢?”
呵,他們在討論瓜果了,把她忘了嗎?雪漓偷偷擡眼,紫畫和他緊挨在一起,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兩人笑意盈盈,壓根就沒朝自己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