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着,眼睛是正對着她將軍爹爹的,但餘光也是隨時注意着二孃的表情。
本來二孃聽到她自己又把這事兒提起來,還一臉詭計得逞的興奮。然而聽到後來她是臉色一變再變。說她是氣惱環兒不爭氣吧。說白了,她更是心虛!
她還沒說完,說到這裡只是語氣和表情都變了一變,做出了驚慌的樣子,對他抱怨道:“環兒打自己那兩下,下手也真是又快又狠,嚇着我了,我都來不及阻止她。不過是打個水回得慢了些,我問她,她也只說是二孃平日教導下人嚴厲,她犯了一點小錯,我不怪罪她,她這麼自罰也是應該的。唉,我真的沒想罰她的,眼看着她臉頰就紅腫起來了,我都有點心疼,便趕緊讓她先去上藥了。”
她一邊說着,看到他轉頭看了二孃一眼,便也趁着機會大方地看了二孃一眼。那二孃臉上的表情可是越來越精彩了。
而她臉上的表情越是精彩,她將軍爹爹本是平淡看向她的一眼,也隨之變得複雜深邃了許多。
她繼續道:“本來環兒幫我挑了一件衣服的。可是尺寸小了。我仔細一看,居然是我娘那件粉色的衣裙。許是環兒今兒剛來我房裡,也不識得,只是隨意打開了一個衣箱,看那件粉色衣裙顏色合適,便一眼挑中了那件給我穿。這也不能怪她。她去上藥了,也不能重新給我挑,我便自己挑了這件顏色相近的。爹爹你剛剛不是還誇我這件衣服好看。顏色本來是環兒挑的,你要贊也要贊環兒眼光好呢。”
他什麼時候贊過她這件衣裙好看了?不過這不重要,她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在她提起她娘那件衣裙的時候,明顯看到她將軍爹爹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他那雙飽經戰場風霜的凌厲視線瞬間化作千刀狠狠地剮上了二孃那瞬間慘白的小臉。
“我沒記錯的話,環兒不是你房裡的大丫鬟嗎?怎麼,你今兒指給了珍兒?珍兒房裡原來的大丫鬟呢?”將軍爹爹怒極反笑,嘴角彎彎問着二孃,眼裡卻更是冰寒刺骨。
“回老爺。大小姐房裡本來的大丫鬟她……她……”將軍爹爹親自問話,二孃不得不答,但她卻吞吐了半天。
她立即跟着追問道:“對呀。二孃,桃子去哪了?我問了環兒她們,她們都說不知道。”
“桃子……是了,你房裡本來的大丫鬟是喚作桃子,跟了你許多年了。”將軍爹爹聽了桃子的名字也是很快想起了桃子這個人,轉身更加凌厲地質問二孃道,“桃子那丫頭哪去了?”
“回……回老爺。”這回二孃是真慌了,最後也是一咬牙,噗通一聲給將軍爹爹跪下便道:“回老爺。桃子那丫鬟命薄,不能繼續伺候大小姐了。”
“什麼?桃子究竟怎麼了?”她騰地一聲站了起來,一臉急切地問二孃道。
“桃子她死了!”二孃一不做二不休斬釘截鐵地回道。
她砰地一聲又跌坐回了原位,不信地反覆絮叨着,“怎麼可能?桃子她,她怎麼可能幾日不見就死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說死就死了?說,桃子是怎麼死的?”將軍爹爹居高臨下地瞪着二孃,厲聲問道。
“回……”二孃一抖,語氣裡帶了絲哭音,道,“回老爺。桃子這丫鬟真的是命薄,不小心跟大小姐同時感染了風寒。大小姐有奴家親自悉心照料着,病了十幾日,也就好了許多。可是奴家一心顧着大小姐,大小姐一日不見好,奴家這擔心的,也沒有心力去管照桃子那丫鬟了。大夫也是請了一個給那丫鬟看過了的。誰知……誰知……唉!也是奴家的罪過,風寒可大可小,是奴家沒能也盡心照顧桃子那丫鬟,是奴家的罪孽,枉送了一條人啊!”
說到這裡,二孃一擡頭已經是梨花帶雨。她萬分自責地看着將軍爹爹,眼裡水光瀲瀲煞是楚楚可憐。
她頓時一愣,差點都被二孃那精湛的演技騙過去。以爲二孃真是自責自己沒能盡心照顧好桃子,害得桃子殞命。還好,她沒有錯過二孃在擡頭之前的一個小動作。還真是有其僕必有其主。環兒對自己下手還留着點,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巴掌拍得響臉也沒傷太重。剛剛這二孃偷偷掐自己大腿根那下,看這瞬間淚流滿面的效果,估計回頭她那片大腿根一定是青紫不堪了。
嘖嘖!對自己她還真下得去那狠手。
不過這女人啊,有的時候能對自己狠下心來,就能買得了男人的歡心。瞧瞧她將軍爹爹,那眼神頓時就心軟了一些不是。
她卻沒打算就這樣讓那二孃瞞過去。除了那個小動作,她更是沒有漏看,雖然二孃斬釘截鐵地說桃子已經死了,那一句還騙得了人,但她後面話說得太多了,就露出了破綻。每次她再提起桃子命薄,強調桃子是命薄才殞了命,眼神下意識都有些閃躲。她分明是在說謊,桃子還沒死!
甚至聽她說給桃子也請了大夫看過的,分明更是謊話!
要哭她也會,而且還不用自虐那麼蠢。
“爹爹――”她一聲大叫,假做身子一軟,順勢撲倒在她將軍爹爹腳下,緊緊抱住了她將軍爹爹的大腿,把臉也深深埋在了她將軍爹爹的大腿上,便乾打雷不下雨地大聲哭嚎道,“我不信!我不信桃子就這麼死了!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估摸着她將軍爹爹被她哭嚎得最是心煩意亂之時,她也藉着盡力回想前世就那麼一命嗚呼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不甘有多不甘,成功醞釀出了眼淚。一擡頭,她也是一臉的鼻涕眼淚,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在盯着她將軍爹爹無助地看了半響後。
她猛地眼神一變,銳利地看向二孃道:“生要見人,死了我也要見到桃子的屍體纔信!”
二孃被她這更加精湛的演技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緊接着又追加了一句,眼神也是比盯着她將軍爹爹還要來的可憐巴巴,反正她將軍爹爹一定也還看着,做戲要做全套,要對所有人,她無助地對着二孃央求道:“二孃,你也說風寒可大可小,桃子再命薄,好歹也能抗住一些時日,死,也不過是這兩天才扛不住了吧?你不會連好好安葬桃子一番都不做,她死了,就把她草蓆一裹丟掉吧?嗚……我跟桃子感情深厚,就算桃子真死了,我也不能讓她就這麼上路啊。求求你,讓我見見她的屍體可好?”
二孃不答,是明知自己說謊,沒有桃子的屍體可以給她見上一見,纔不敢答。
“爹爹,求你幫我,讓二孃給我見一見桃子的屍體,我想要好好安葬一下桃子,可以嗎?”她立即轉而求她將軍爹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