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漢子簡直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從頭冷到腳,心更涼。
老二喝得有點多,這時嚷嚷道:“呸!誰說我們是臨水過的人的,我們纔不是……不是臨水國的人。我們……我們哪國人都不是。我們……我們就哥三個,到哪都是家……家……嗚嗚嗚……”說到最後,糙漢老二居然大哭起來。
“行了,老二你別哭了,知道你想念你家短命的婆娘。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怕她,說她長得醜又是母老虎,也沒見你跟她親近過。現在在這裡哭長哭短的有意思?等這次一百兩到手,我們回家,該種田還是種田,再給你找一個更好的好好過日子便是。”老大勸說着,實際上也是眉頭緊皺,悶頭又喝了一口酒。
剛剛她已經聽說了,這老大本是有妻子兒女高堂俱在的,那場大旱先是餓死了他懂事孝順的老婆,然後是雙親也自絕吃喝都留給孩子,到了最後孩子都餓死了。只有漢子正值壯年,就是不吃不喝十幾日,也是眼睜睜地看着家人死去自己活到了最後。說起死去的親人,其實最痛苦的是這老大。
老二搖了搖頭,還算清醒,對她道:“聽說你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當是沒見過我們貧民的疾苦。親眼看着親人去世真的不好受。我們早已沒有家了,沒有家了。”
她看着三個壯碩的漢子都眼眶溼潤,不由得自己眼眶也泛了紅,道:“實不相瞞,我自幼也沒有了親孃,之後被二孃下毒迫害,癡傻了大半生。年前我又被害差點淹死,卻大難不死反倒清醒了過來。我雖不愁吃喝,但未必比三位哥哥少受了人世的罪。若不是常年湯藥滋補,又有哪個姑娘家正值妙齡會甘願讓自己如此難看?”
小白臉老二立即附和道:“小姐眉眼清秀,瘦下來必也是個好看的。原來小姐過得也不容易。”
“若是有的選,我都希望自己是平民人家的兒女,生活雖清貧了些,卻不用整日提心吊膽,除了親生爹爹,要防着每一個所謂的家人來害我。還不知這次是誰僱了你們,好在三位哥哥真的不是壞人,對方也無意取我性命。”她還是有心試探,做得滿面愁容,強裝一副苦笑。
她早已看出小白臉老三不介意她體胖難看,是個姑娘家就樂意與她親近。
小白臉老三果然說漏嘴,可惜,他也不知道僱傭他們的買家究竟是誰,只道:“對方是一個輕功極好的蒙面男子,似乎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下人,只說他主子僱我們做這筆買賣,事成後會給我們一百兩。早知道小姐是如此善解人意活菩薩一般心腸,我們也不會接了這活計。”
她早先與三個漢子搭話,早看出三個漢子還算滿單純的人,確實本性不壞。
她大着膽子破涕爲笑道:“三哥哥不要這麼誇我啦。其實我也是有心試探你們,想知道究竟是誰僱你們綁了我。只是要你們綁我在此三天,卻答應給你們一百兩銀子,這麼好賺,究竟是爲哪般?目的一定是要害我,我卻想不通,能怎麼害我。”
老大這時機警地臉色一整,喝道:“嗟!小姑娘心機如此叵測!”
她不慌不忙地又甜甜喚了那老大一聲,“大哥哥,我們說了這麼些話,你也該知道我是怕慣了,不爲害人,只是不想自己被害得不明不白,就是做鬼都不知道怎麼跟閻王彙報自己是怎麼死的。講真,聽了哥哥們這麼多事,我不怪你們。你們看,我早先本計劃着用這瓷片割破繩索找機會逃跑,現在我自己都不想逃了。”說着,她把藏在身下稻草堆的碟碎片丟了出去,讓三人看到她身後隔開了一些的繩索。
趕在三個漢子氣急敗壞之前,她先一步發作,嚷嚷道:“三哥哥,你可好幫我把繩索解開,我保證不跑。我只是也想喝口酒,做到前面來繼續跟幾位哥哥說話。”
小白臉老三哈哈一笑,不顧大哥二哥反對,過來幫她解開了繩索。
她也當真不跑,主動坐到了三個兄弟中間,自顧是個女孩家,霸佔了原本老三坐着的蒲團,老三也不介意,自己抱了團茅草過來坐了。她隨便在地上抓起了一個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不想着兄弟三人居然買的是燒刀子,嗆口得狠,被嗆着了,咳嗽了片刻,這才自己緩過進來,也拉開了話匣子,道:“幾位哥哥,我名姓叫做陳珍兒,還不知道幾位哥哥名姓。”
老三取過她手中的酒壺,同壺共飲了一口,率先道:“我叫顧家寶,這位是我大哥,叫顧家順,那是我二哥,叫顧家全。我們都是顧家村出來的,全村都姓顧,可惜現在只剩下我們哥三個了。”
她道:“我姓陳,名陳珍兒。家父是崇陽國當朝大將軍,不自謙地說一句,我是將軍府唯一嫡系的大小姐,身份實屬顯赫。雖不情願,不出兩月還要嫁給當朝的四皇子做皇子妃。僱你們的人沒有跟你們表明我的真實身份吧?要我說三位哥哥是瞎了眼,被人騙了。想着不用謀財害命,只是綁了我三天就可以拿到一百兩,然後回家種田過安穩日子?怕到時候你們是有錢沒命花。我也是想了好久纔想到了些蛛絲馬跡。其實四皇子和我是幼時就訂下了娃娃親,前兒我們大街上偶遇了一次,他看不上我這醜樣,但還在乎我大將軍府嫡女大小姐的身份啊。偏偏我家姐,就是那二孃所出,礙於是庶出身份只能是將軍府的二小姐,跟四皇子早就情投意合。這次我參加荊中書和夫人的大婚,我那稱呼上是二妹實際上是大姐的,與四皇子座位被安排在我一左一右。席間我被二人不斷勸酒,不知不覺就醉了。想來是他們假意送我先行回將軍府,半路上卻裝作我被歹人劫走的樣子。困我三天,到時候抓住綁匪是你們哥兒三個壯漢,爲的怕是毀我名節。到時候,你們兄弟三個怕是要被問斬,而我也再難以嫁給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