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崇陽皇宮。
昨兒她大姨媽已經走了,今日便是再拖延不得,一大早跟着應昊一同進了宮。
男人在前頭上早朝,女人則在後頭……
她真是萬分不情願,卻是不得不先到了皇后宮裡頭。沒想到等着她的不單單隻有皇后,還有太子妃、二皇子妃、三皇子妃、五皇子妃……
“四姐,你終於回來了!”衆人之中唯獨五皇子妃見了她是當真熱情,眼含着熱淚,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着她了。
她笑着跟五皇子妃打了招呼,便被皇后安排坐到了皇后近處。值得一提的是,這座位原本好像是二皇子妃的。先頭她剛進來的時候就是見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后近處兩側。只是她進來後除了皇后依然坐在位置上沒動,所有人都故作熱情地起身迎向了她。這會兒她雖然是在皇后的示意下佔了二皇子妃的位置,但也是有些歉意下意識地向二皇子妃看了一眼。
二皇子妃明明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但卻故意裝作沒有看見,並不擡頭看她。只是順着往下移了一個位置,佔了原本三皇子妃的位置。三皇子妃爲人本就不拘小節,順勢坐到了對面五皇子妃旁邊。二皇子妃這態度……
她坐下後也是順勢看了看太子妃和三皇子妃,二人都是微笑衝她點頭示意。五皇子妃就更不必說,始終笑眯眯地盯着她。唯獨二皇子妃不看她。她也是這時纔想起,離開前,她和二皇子妃可算結下了“樑子”?
說來這應該還是二皇子妃有愧於她。當初那染血的箏可是還被應昊收在新建的書房裡頭,上頭的血跡雖然幹了可也還在呢。也不知道事後應昊有沒有找二皇子妃“興師問罪”?沒有吧?不然今兒她們見了估計更尷尬。
“本宮瞧着,四子妃這瘦的,一年來可苦了四子妃,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回皇后,我已無大礙了。”
她有些驚訝,一邊回答皇后,也一邊看了看另外四人的臉色。看來這些人當真以爲她是隱居在某個僻靜處養病去了,如今是病體康復回來了。她實際上是“離家出走”了,這麼大的事兒,應昊居然和聖上當真給瞞下來了?既然如此,她就也只好裝作是大病初癒這般回答皇后。
“本宮覺着四子妃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瞧瞧,現在這模樣可標誌的。”皇后笑着誇讚了她一番。
她微笑以對,並不覺着皇后是真心誇讚她。在皇后笑容底下可是藏着某種不善的眼神。估摸着皇后其實也懷疑過這一年中她的去向,沒準還派人私底下查過,只是沒查到罷了。這也是在套她的話,想從她的應對中捉出些漏洞。她秉持着不說不錯的原則,也無意討好皇后,皇后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要知道她的身份私自離家一年事情可大可小。她可是記着,皇后跟應昊還有她爹爹是兩派的。聽梨子她們說,應昊做了炎陽王這事兒皇后還曾反對過,有意推舉二皇子。
說來,二皇子生母早逝,在皇后生下太子之前,二皇子是收在皇后宮中養着的。雖然有了親子之後,皇后與二皇子之間疏離了很多,但多少也還該有些母子情分在。人總是護短的。
“本宮想着,四子妃從前的衣服大多是不能穿了吧?容嬤嬤,回頭你通知內務府,給四子妃挑好的多做幾套。”
“謝皇后。”
“奶奶……奶奶……”
這時,屋後突然跑出來一奶娃娃,直奔着皇后懷裡去,撒嬌道:“如兒也要新衣裳。”
“好好好,也給如兒做幾件。”對着這奶娃娃,皇后是寵得不行,親手抱起來讓其做到了腿上。
“奶奶也給母妃做嘛。”
“好好好,容嬤嬤,回頭也叫內務府給五子妃做幾件。”
“謝皇后。”
原來這奶娃兒是五皇子妃的孩子。是個女孩兒,皇后不知怎的特別喜歡,親賜了如兒這個名字,還請聖上給賜了如親公主的名號。小輩裡頭,如今也就如兒這麼個公主,可以視爲長公主了。
她看了五皇子妃一眼,瞧着五皇子妃也真是樂意叫自己女兒同皇后親近。畢竟皇后看起來是真的喜歡如兒。
只是,據她所知,五皇子的生母還在。講道理,皇后也不是如兒的親奶奶,她的親奶奶另有其人啊。皇后如此做法……
她也不過是個局外人,無謂多言,少生事端吧。
這時,如兒看向了她,睜着一雙水靈靈天真的大眼睛打量了她好久,忽然對她一笑。她也衝着如兒笑了笑,誰知小丫頭立即轉過了頭,然後有些羞怯地問皇后道:“這是誰呀?”
“這是你四叔叔的妃子,你的四嬸嬸。”皇后居然用如此尋常人家的稱呼來教導如兒。嘛,倒也是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四嬸嬸。”如兒聽後乖巧地喚人,才一歲多大,倒是教養得挺好。
“四嬸嬸你真好看。”童言無忌,也最是真誠。
聽到小如兒這麼贊她,她一愣,心下倒也很是受用,不禁跟如兒搭話道:“如兒你也很好看。”
事實正是如此。如兒雖小,但眉眼已經出落得大眼睛、雙眼皮、小巧的高鼻樑,一張櫻桃小嘴,再配上她圓潤潤嬰兒肥蘋果似的小臉,還穿着喜慶的紅衣裳,特別可愛,也特別好看。
“嘻嘻。”如兒立即笑了,但往皇后的懷裡縮了縮。教養雖好,但似乎有些怕生。
“聖上、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到。”這時,太監的唱詞大老遠從皇后宮門口傳來。
衆人立即起身迎駕。皇后居然還拉着如兒,叫如兒伴在她的身側。
而聖上見了如兒,也是立即一把將如兒抱進了懷裡。顯然,聖上也是非常喜愛如兒的。就是不知,皇后之所以這麼喜歡如兒,是否是因爲先看出聖上喜愛如兒?
衆人回到內室入座。這一次因爲衆位皇子也到場,就還是按照大小尊卑的順序入座。
她和應昊並排坐到了左下方中間位置。對面卻好死不死地對上了二皇子和二皇子妃。他們前頭是坐着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坐到了他們後頭。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前頭則坐着太子和太子妃。雖然二皇子妃不敢看她,但她總覺得二皇子一直陰測測地瞅着她。這叫她有點摸不着頭腦。她是哪裡招惹過二皇子?
說不上來,她模糊地意識到,如此的座位劃分,好像顯得有些涇渭分明。誰親誰近瞬間一目瞭然。
因爲大家都在場,聖上也只是裝作她病歸一般關切了幾句,並給她賞賜了好些珍貴藥材,說叫她好好補補身子。接下來大家居然是一番閒話家常。
末了,皇后道:“今兒高興,衆子和衆子妃就留在宮中吃過晚飯再走吧。聖上意下如何?”
聖上點了點頭。
那既然大家要留到吃過晚飯再走,總不能一直坐在皇后宮裡頭啊。這時,聖上在如兒耳邊低語了幾句什麼。如兒就對皇后撒嬌道:“奶奶,如兒想去後花園。”
皇后立即笑道:“好好好,我們去後花園。”
此時正值春暖花開之際,逛花園確實也是個好消遣。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後花園。看來聖上是早有準備。涼亭間早有人布好了茶,涼亭外的石桌上則佈置了棋盤,另一頭還架了箏。
嘖!聖上這是想一邊喝茶一邊“看戲”?
二皇子立即問應昊道:“四弟,跟爲兄下盤棋?”
“好。”
二皇子妃則率先坐到了箏前,道:“我來助興。”
其餘人則隨着聖上和皇后坐進了涼亭裡。
二皇子妃一曲畢,二皇子和應昊一盤棋卻只下到了一半。這時聖上看向了她。她一開始賊無辜地看着聖上,末了也是不得不起身,接下了二皇子妃。
好在這次旁邊的宮女立即給她遞上了甲片。她戴上了之後也是自然而然地彈奏起了《別離殤》。
時過境遷,一朝重回這宮廷,人,還是那些人,卻還是叫人覺着恍如隔世,物是人非。大家其實都變了。她是被應昊強迫回來的嗎?不是,也是她自願回來了的。那麼,既然要鬥,這一次她當然是重頭來過,一定要鬥贏啊!
聖上擺明了是要重現她離開前宮中那場宴會,給她機會正式跟二皇子妃分個高下。而且,聖上似乎有意爲她撐腰。當初她十指染血,雖然晚了一些,總也要叫二皇子妃自食苦果。這也好給應昊一個交代。應昊不好直接找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的麻煩,從他把那染了她血的箏討了回去,聖上也是知道應昊心中還記着這個仇。
剛剛二皇子妃彈奏的就是那場宴會上她彈奏的那一曲。想來,二皇子妃也是做好準備受罰了。
“好!”她一曲《別離殤》彈畢,聖上立即帶頭喝彩。
那頭二皇子和應昊的一盤棋卻還沒有下完。
在聖上的眼神示意下,她變換了曲調,降速重彈。
“錚……錚……錚……錚……”其實即使降速,這曲子同樣慷慨激昂。
“二哥,這一子,你似乎猶豫太久了。”
“咔。”二皇子應聲落下一子。
應昊下一子立即跟上。看起來,棋局也已經接近尾聲,並且應昊站於上風。
這時,二皇子忽然把話題引到了她頭上,“四妹抱病一年,這琴技似乎倒有長進,手下的力度更甚了啊。”
她一驚,總覺得二皇子察覺到了什麼。
“隱居深山無事,閒來只能撫琴逗趣。”應昊笑笑地應對二皇子道。
“不知四妹究竟是隱居在何處?又究竟是患了什麼病?”二皇子眼睛一眯,忽然提升了下子的速度。
應昊不慌不忙地跟着下子,也沒被二皇子這個問題擾亂。他倒好,也是壓根不回答二皇子這個問題,搞得二皇子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辦法再問一遍。
這樣也行?她不禁擡頭看了應昊一眼。可以直接不回答的嗎?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應昊的背影,二皇子則立即向她射來了凌厲的一眼。她立即又低下頭,卻忍不住也偷偷擡眼打量了聖上一眼。後者也不知有沒有留意到她的窺視,反正壓根裝作沒看着就是了,並不看她。
“二哥,你輸了。”這時,應昊率先起身,向她走來,不由分說將她從座位上拉起。她這一曲重彈才彈到了一半。
應昊拉起她後立即翻過她的手掌看了看,用教訓的語氣對她道:“身子剛好,何必叫自己這麼疲累。手指可疼?”
“帶着甲片呢,沒事兒……”
應昊瞪了她一眼,她自動收聲。
這時,聖上問道:“四子妃的手指可痊癒了?”
“回父皇,十指連心,如今她的雙手雖無恙了,但總不適合長時間彈奏。”
“呀,別是落下了什麼心氣兒上的毛病。回頭你可叫太醫再給子妃好好看看。這麼一手好琴藝,可不能白瞎了。”
“謝父皇。”應昊說着看向了二皇子妃。後者立即縮了縮腦袋。
“二子妃……”聖上拖長了音喚了二皇子妃一聲。
二皇子妃再是躲不過,一咬牙“噗通”一聲跪倒在了聖上面前,自請罪道:“兒臣有錯,請父皇責罰。”
“可知自己何罪?”聖上居然還叫二皇子妃自己給自己定罪。
二皇子妃咬了咬嘴脣,回身看了二皇子一眼,然後往前面一趴,叩罪道:“兒臣不知四妹抱病在身,不該慫恿四妹在那場宮宴上獻曲。”
“哦?是慫恿?”
二皇子妃不得不改了口,道:“是兒臣逼迫四妹不得不獻曲,害得四妹傷了十指,引發舊疾,不得不離宮修養。還叫宮宴見血。兒臣……”
“四子妃……”聖上突然也拉長了音喚了她一聲。
她一愣,還是應昊推了她一下。她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但也跪到了聖上身前,道:“兒臣有錯……?”
“你可知自己何錯之有?”聖上居然用相似的話來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