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火燒雲把臨高縣城裡的樓臺車馬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一輛東風馬車不疾不徐地駛過剛剛鋪竣的街道,車伕輕提繮繩,訓練有素的挽馬緩緩停在了掛有“中央實驗藝術團”字樣牌匾的一棟建築旁。一名女元老從車中走出,一頭青絲挽起一個“巴黎鳥巢”,裙裾飄飄,儀態端方,優雅中略帶嫵媚,正是柳水心。
恰好又有一輛同樣的馬車緊隨其後來到,車未停穩,卻跳下來一個身影,是個穿着藍色鑲白邊水兵翻領連衣裙的少女。
“啊,柳老師!真巧!好久不見!您氣色真好!哇這麼漂亮的裙子還這麼新,像是臨高產的,他們終於學會做衣服了啊!”
少女一路蹦到柳水心面前,連珠炮似的發問。對柳水心來說,每個“小元老”她都很熟悉,特別是女孩子,每週她都要給她們上形體課。
“子琪,你來這裡是做什麼呢?你又不參加演出。”柳水心笑道,“我覺得你也可以來一個節目。”
“我不行的,”林子琪連連搖手,“唱歌是車禍現場,跳舞是羣魔亂舞……沒天分。今天我來陪她排練呀!”她指了指身後剛下車的張允冪,後者已經換上了演出服裝,微笑着打招呼:“柳老師好!這個時間還來指導,您辛苦啦!”
“允冪你好!爲了節目質量嘛,辛苦一點無所謂,不過你能來領舞是很好的!排練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這幾天的排練張允冪的舞蹈堪稱進步神速。柳水心很是欣賞,這女孩子不但悟性好。也能吃得下苦:跳舞很容易――只要長得可愛,身材好。加上略有樂感,跟着音樂跳宅舞的女孩子就能獲得無數“贊”。但是正在要跳得好有表現力,非得下相當的苦功練習才行。張允冪並沒有什麼舞蹈基礎,開始跳舞的時候身體是有點僵硬的,完全是靠着犧牲休息時間反覆練習,因而言語中也帶着親切。
柳水心原本對格子裙俱樂部搞什麼偶像團體的觀感並不太好。原因是在另一個時空她把也見識過不少上傳跳舞視頻到網絡上的女孩子,在她看來,有些長相身材還有笑容都很棒的女孩子,唯獨跳舞上沒下多少功夫。即使是很簡單的日式偶像舞蹈,也是用一種似乎極其愛惜體力的微微擺動手腳的方式在跳。要不是東門等人多方解釋他們是打造“專業團體”的,她又確實有點技癢,這偶像團體的排練教師的活她原本是不大想接得。
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她倒是樂在其中。這麼多年了,這是頭一回正兒八經的給人排舞蹈預備演出了,久違的工作令她容光煥發,感覺年輕了不少。
三人走進了大樓,拖在後頭的林子琪沒忘了打手勢示意警衛員跟着馬車離去。
臨近文化祭演出。格子裙俱樂部的幾名組織者格外重視此次加班排練,不但全部到場,而且還指揮團員們做好了各項舞臺準備工作。
張柏林站在調音臺後面,腦門上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由於南宮浩本人一專多能。實在無暇分身再來照顧劇團四季的演出――當然格子裙俱樂部的“老頭子”們認爲這絕筆是岡本“故意的”安排,所以現場操作播放和擴音設備的任務就落到了俱樂部的張柏林身上。之所以讓他上,主要原因就是他最年輕。據說反應最快。
演出現場操作播放和擴音設備是一項技術活,也細心活。決不能手抖出錯的,否則輕則導致音樂混亂舞蹈出醜。重則因爲操作失誤燒壞設備。特別是伴奏的次序,一旦放錯段落,嚴格按照音樂節奏跳舞的演員立刻就會陷入混亂。
張柏林只好跟在南宮浩身邊跟班學習,經過幾天刻苦的學習,算是勉強能獨立操作錄放設備了。
排練廳裡,已經按照舞臺的大小和形狀用紙帶粘在地板上標記出區域來。陽光從天窗上投射下來,將地板上的數字映照得清清楚楚。
白色的阿拉伯數字,從0到15,從前往後,一共三排,十六個站位。
一羣女孩子已經在排練室裡等候了,她們已經按照演出的要求的化好了妝,戴上了頭花和小飾品。爲了保持衣裝和飾物的美觀完整,沒有一個人坐着,都站在牆邊。
“好了,大家都按照位置站好!我們開始排練。”柳水心顧不上和格子裙俱樂部的諸公寒暄,從更衣室裡出來就直接進入了狀態。
她換上了緊身衣和舞鞋,頭髮也被不礙事的直接用手帕束在腦後。神情嚴肅表情認真,和剛纔的嬌媚的少婦似乎是完全是兩個人了。
女孩子們迅速按照排練站好了自己的位置,雖然是十六個站位,卻有三個人是沒有站位的,站在最後一排,她們是代役隊員,儘管她們也按照演出要求穿好了服裝,化了妝參加全程排練,但是演出的時候只能站在一旁等待代役。
張允冪站得是0號,也就是最前排居中的位置。這個位置就是所謂的c位。全場矚目的焦點。1號位是林愛理的,2號位是左亞美。據說這是東門吹雨授意的,原本柳水心的意見是讓左亞美站1號位的。東門的理由倒也充分:左亞美是“業餘積極分子”,林愛理還是全職學生。年齡上林愛理也小一些,顯然作爲藝人的潛力更大一些。
“來吧,第一首!”柳水心拍着巴掌,朝着張柏林的方向喊道,“世界上唯一的花!”
另一個時空的風格的音樂響起,在元老張允冪的帶領下,穿着格子裙的少女們翩翩起舞。
柳水心立在一旁,認真得看着每個人的舞蹈動作,時不時點頭或者皺眉。
一曲終了,東門吹雨等人坐在旁邊鼓起掌來,柳水心卻微微搖頭:“還是有一些小問題,從允冪開始,單獨依次到我這裡來,我強調一下細節。”
林子琪早就找了個舒服椅子坐下,看到閨蜜從柳水心身邊走了過來,忙從包裡拿出格瓦斯遞了過去,同時誇道:“你穿日系的真好看!要是在舊時空肯定很多人圍着要簽名呀!”
張允冪順手接過飲料,卻沒有接話頭。因爲怕把妝弄花了,她沒敢用毛巾擦臉,只是用紙巾來吸汗:“呼,好累,東門叔叔這個點組織排練,應該安排晚飯吧?”
“那當然啊!”林子琪大聲回答,“我們芳草地初號班大班花在此,怎能怠慢!”
張允冪露出羞怯的微笑,搖頭道:“別瞎說,我成什麼了?”她沒有接格瓦斯,搖了搖頭,“你得給我插上根吸管。”
因爲有口紅和粉底的關係,化妝之後喝水只能用吸管。
“啊,我忘記了!”林子琪趕緊從包裡翻找出吸管來,插進瓶子裡。重新遞給她。
“謝謝了。子琪你真體貼。”
“你真幸苦。”林子琪愛憐的看着閨蜜捧着玻璃瓶,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飲料,“我原來覺得不過是玩玩而已……”
“其實我覺得還好,跳舞很有意思。跳舞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不用想,你只要跟着節奏跳就是了。像在漂浮一樣。”張允冪微微笑着,“可惜我跳得不好。”
“你要算跳得不好,其他人就不用活了……”
張允冪搖搖頭:“柳老師剛纔還說我的表現力不夠呢。”
“這太吹毛求疵了吧。”
張允冪微微一笑:“我倒有點喜歡上做偶像了呢。雖然我跳舞不怎麼樣。”
東門吹雨恰好走了過來,聽到了林子琪的話,笑着說:“小張你其實跳得很不錯,舞臺感覺上比那些女孩子強多了。她們的表現力畢竟受限於時代,和你沒法比了!我已經就安排了商館酒樓一會送飯來,餓不着你。你們先休息一會,我去看看柳老師那邊的情況。”說罷走向了大廳另一頭。
“嗯……東門叔叔安排得很周到嘛,也好,不用回去吃飯了。”張允冪擠出一絲淺笑。
林子琪自然聽得明白話裡的意思,她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拍了拍身邊女孩纖細的肩膀。
此時一名警備士兵走進排練廳,和幾名元老交談了幾句後,吳賜仁臉色一變,說了聲:“我走開一會,叫大家不要散,”趕緊跟着士兵離開了排練廳。
他們來到了藝術團辦公室,一名值班人員把聽筒交給了這位熱心藝術的“警察首長”。
“是我,我是吳賜仁,你哪位?政保局午木主任?您等一下啊!”吳賜仁捂住話筒,揮手屏退左右,待士兵和職工都離開辦公室,他纔對電話講道:“您有何貴幹?”
聽完午木在電話裡的敘述,吳賜仁的眉頭鎖緊了,特別是最後那句:“目前沒有證據證明警員左亞美有任何反對元老院的行爲,但對其可疑的社會交往已經佈置了監控,請貴部注意安全,適時配合我們的工作。”讓他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