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鎖和宋銘帶着的人翻牆入城之後立刻牽入府衙後的一條窄巷,這裡蔣鎖和易浩然早已踩過點,看好了三座相鄰的民房。
後巷有更夫打更,一個親兵搶上幾步,當腰一刀頓時將他了賬。當下有人穿上他的破衣,拿起梆子燈籠,打起更來。
其他人翻牆入內,打開院門,幾十人瞬間涌入院子,關起門窗隱匿起來。
蔣鎖隨着人羣入內,只見院中已有七口婦孺老幼橫屍在地,他於心不忍,轉頭看去,見又有人將四個人捆了帶到院中,按倒在地,舉刀就要砍下。
蔣鎖見他們老得老,小得小,最小的一個不過是個孩童。口中塞了布條子,滿臉都是驚慌恐懼之色。見到地上的實體更是駭得不住扭動身子,嗚嗚求饒。
“饒過他們吧。”蔣鎖不忍心,對宋銘道,“這幾個都是無辜的百姓,何必殺他們?”
宋銘笑道:“蔣將軍你真是菩薩心腸。當兵打仗就要殺伐果斷纔是。他們雖然無辜,萬一叫嚷起來豈不是要壞事?自古成大事不拘小節,也不講小恩小慈悲,敢殺人方救得了社稷!”說完一擺手,低聲道:“斬了!”
他手下的親兵親身應了,舉起大刀,一刀一個,頃刻便斬下了四顆人頭。院中頓時血流成河。蔣鎖不忍看,扭過頭去。這些年他的心腸已經比過去硬了許多,但是這種毫無顧忌的殺戮依然讓他厭惡。
不論是髡賊還是官兵,全都嗜殺成性。視百姓爲草芥一般。
宋銘卻並不在意他的內心的想法,叫來兩個精細親兵,要他們悄悄地沿着後牆摸到後門,且聽一聽牆內有無什麼動靜。
解邇仁兩眼通紅,被蔡蘭背叛的怒氣還在他的心頭裊繞,讓周圍的一衆歸化民工作人員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趙豐田過來報告最新的情況的時候,解邇仁沒什麼表情,聽完之後才說道:“既然這樣,你們先審着,看看到底有什麼牛黃狗寶藏着掖着……”
“首長,您是不是先去休息……”
“我不困。”解邇仁現在一絲睡意都沒有。此時城中更鼓樓已經敲響了三更。已到了夜最深的時分。他正覺得無聊。起身在權作辦公室的花廳上走了幾步,算是鬆一鬆筋骨。
忽然從城外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解邇仁吃了一驚,這是火藥的爆炸聲,最近梧州周圍戰事很少,更不用說這樣的放炮了。他立刻起身,問道:“怎麼回事?誰在放炮。”
不一會就有值班軍官進來彙報:“是三合嘴方向傳來的爆炸聲……”
話音未落,接二連三的又傳來了爆炸聲。解邇仁面色大變,腿肚子不由地發抖:這不會是明軍大反攻了吧?這梧州城可沒多少人馬……
他趕緊起身,道:“快!快!全體集合,進入戒備狀態。”說完他覺得自己太不沉着了,又趕緊下令道:“把錢多和朱四叫來!”
錢多人在三總府,趕過來需要些時間,朱四就在府衙裡。他原本已經睡了,爆炸聲一響起他就被驚醒了,趕緊穿上軍服趕了過來。
“外面現在什麼情況?”他一進來,解邇仁劈頭蓋腦一句就把他問懵了。他來得急,根本就沒來得及詢問。
“報告首長!我還沒沒來得及瞭解……”
“那快去搞清楚,看看到底什麼情況!”解邇仁說着又叫住了正要離開的朱四,“把你的人馬都集中起來!”
“首長,我現在沒有人了。”朱四趕緊說,“二中隊去接應了……”
解邇仁這纔回過神來,想起朱四這個梧州國民軍大隊長現在是個光桿司令,唯一的三中隊還在城外。
“你先去了解一下!”
朱四匆匆領命去了,解邇仁心中焦急,聽得外面的爆炸聲一聲又一聲的不斷傳來,時而還有槍聲火銃聲傳來。他到窗邊駐足觀看,見三合嘴方向的天空似乎有火光閃耀。
壞了!他心想,這一定是三合嘴那邊遭到了敵人的襲擊。第三中隊在那裡孤立無援,自保不會沒有問題,但是俘虜營十有八九會被敵人踹破!
俘虜營裡收容的大多是俘虜來得明軍官兵和地方官吏。營地一旦被破,這些人必然會四散,不但成爲後方新的隱患,還會給的他的梧州治理功勞簿上狠狠的畫上兩個紅叉子!
想到這裡,他的脊背微微出汗,正沒奈何間,錢多趕了過來。
“具體情況怎麼樣?”
“我已經登上城樓看過了。”錢多晚上沒有休息,在三總府值班,爆炸聲一起他就登上了城樓,觀察外面的狀況,“爆炸聲是從營地傳來的,現在營地已經起火,三中隊的營壘上也有火光,看來是有隊伍襲擊了三合嘴。”
“襲擊規模怎麼樣?”
“現在沒法判斷。不過看火光大小,敵人應該已經衝進了營地――營地本身的防禦也有限。現在就看蔣佑功能不能儘快奪回來了……”錢多說,“我剛纔發射了詢問狀況的信號火箭,但是……”
“但是什麼?”
“我們這裡一發射火箭,敵人就會同時發射多枚火箭來干擾三合嘴二中隊的信號火箭,無法判讀三合嘴的回答。”
“不是光學信號器嗎……”
“現在三合嘴火光干擾很大,根本看不出情況。”
“該死!”解邇仁心想,這工業口搞無線電的全都該槍斃!
“走,我們上城樓去瞧瞧!”解邇仁心想,在這裡團團轉也於事無補,乾脆到城樓上去看看情況。想到這裡他又問道:“”
二人當下離開了府衙,登上了南薰門。趴着城垛往外看去,只見三合嘴方向火光沖天,隱隱約約有喊殺聲傳來,江岸邊到處是火光,火箭此起彼伏的升上天空。
“錢連長,”解邇仁心急如焚,看樣子不僅三合嘴已經不保,這三中隊也是危險旦夕之間,“你立刻集合部隊,派一個排出去救援三合嘴。不救援的話,我恐怕蔣佑功三中隊會全軍覆沒!”
“首長,這不妥當吧。”錢多遲疑道,“半夜裡派小部隊出城去支援,萬一中了埋伏怎麼辦――再說城裡的部隊也太少了……”
“那,那,那怎麼辦……”解邇仁方寸大亂。
“我派幾個精幹的士兵縋城下去偵察一下情況,視情況再做決定……”錢多當下拿定了主意,不管是三中隊還是俘虜營,都不是什麼重要目標,梧州和解元老纔是他保衛的對象――況且看外面的情況,很大可能是官兵虛張聲勢,來吸引城裡支援,半途中打一個伏擊。
“好好,你快派人去吧。”
“請首長先回去吧,我這裡這裡坐鎮便是。一有情況我會派人來報告的。”錢多看解邇仁一副喪魂落魄的模樣知道這位元老靠不住,留在城樓上反而是麻煩。
後巷裡,宋銘等人聽到外面炮響,知道三合嘴已經發動,外面街道上一陣騷動。一干人靜默無聲,悄悄地等候着。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院門上有人輕敲三聲。宋銘精神一振,立刻關照開門。
冒充更夫的親兵朝着府衙後門做了個手勢。宋銘蔣鎖兩人心臟一陣狂跳:一切順利!
想不到這戒備森嚴的梧州城,內裡卻如此空虛!
宋銘一揮手,幾個親兵搭着人梯,迅速爬過牆頭,將後門打開。兵丁們悄無聲息的魚貫而入。
解邇仁下了城樓回了府衙裡,頗有些驚魂未定之感。想不到明軍還有這樣的實力,居然能潛入到後方這麼遠的地方來……看來這兩廣的攻略是冒進主義。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倦怠。這時朱四此刻已經回來了,報告說其他各處都安靜,沒有發現敵人行動的跡象。
“這就好,這就好。”解邇仁鬆了口氣,看來敵人不是來攻城的,梧州應該沒什麼危險……
話音未落,只聽外面一陣喧譁聲、驚叫聲、慘叫聲傳來,解邇仁大吃一驚:這是這麼回事?
正遲疑間,他的警衛秘書已經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渾身是血,一條胳膊已經沒有了。
“敵襲……”他叫了一聲,頓時撲倒在地,氣絕身亡。
兩人大吃一驚:這裡是梧州府衙,雖說城中兵丁不多,但是四面高牆環繞,外面還有城牆,城內的保甲也極嚴密,半夜三更,從哪裡冒出來的敵人?
朱四大叫一聲,拔出隨身的指揮刀,卻縱身從花廳側面的花窗上跳窗而出。窗外早有人埋伏,見有人跳窗而逃,立刻揮刀砍去。朱四一面揮刀抵擋,一面仗着地形熟悉,虛晃一刀,一頭鑽進了樹叢,逃之夭夭。
解邇仁沒他那麼靈活,伸手便去取抽屜裡的手槍,然而沒等他拿出手槍,十幾個黑衣漢子已經涌了進來,爲首的一個矮小乾瘦的男人,將一柄邊軍戰刀的刀尖抵到了解邇仁的胸膛上。
“放手!”
雖說此人說話口音濃厚,但是解邇仁還是立刻乖乖的放開了手。
“解首長,”來人低聲道,“我們請你走一趟!你不要亂動,害不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