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風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回答:“知道的不多,僅僅知道整個江南東道加上揚州因爲你的到來而感到驚慌,雖然你現僅僅還只是試探,並沒有跟大的商號接洽,但是也足以讓這些官員們感覺到大鱷將來,自己的利益要受到侵害了。”
沈巨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嗯?還有呢?”
“哈哈!沈大哥,你不用套話了,我知道的僅僅是你們沈氏商號的入駐,以及尚未大範圍行爲。至於其他種種,小弟是不得而知啊!不過呢,我所知道的是,附近幾個絲綢出產量大的州縣的官員們,似乎已經想出了對付你這頭大鱷的方法,不日就將開始佈置了。所以我纔會說恐怕你這事兒是辦不成了……”
沈巨臉上閃過一絲並不相信的神色,不過杜風也不期望他相信,杜風的目的不過是爲了莫一凡行動之前給沈巨一丁點兒心理壓力,好讓他明白,江南絲綢的主意並不是說有了個強硬的後臺支撐就能搞定的。當然杜風也不會去將真實的情況告訴沈巨,難道說是自己破壞了沈巨的計劃麼?況且說實話,沈巨這事兒多少也有些冒進,弄得不好,這件事發展到後就是一南一北兩大鉅富鬥誰的家底子厚了,這非得大地震不可,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難道打算跟莫一凡拼個你死我活麼?
想到這兒,杜風突然覺得不對,沈巨一個這麼大的生意人,斷無可能如此冒失的,明知道這件事到後就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他還要蓄意爲之,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帶着疑惑,杜風發現沈巨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從容了……
“是麼?哈哈,是吧……不成便不成吧,我無非也就是試探試探,看看這個腳是否能插的進去。沒想到啊……對了,賢弟,你是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沈巨打了半天哈哈,終於還是問出了他想問的話。
杜風早就等着這句話呢,他當然也是一早就想好了該如何回答:“我們家少爺正好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的手下做幕僚,也是跟我閒聊的時候知道的。今日少爺到揚州來了,我便也找了個藉口跟過來,於是就過來找沈大哥你了。”
沈巨的眼閃過一絲精芒,顯然是捕捉杜風的話裡有幾分真假:“呵呵,承蒙賢弟還記得我啊,不過倒是被你猜到了我揚州,這也不容易了!”
“我哪兒猜得到啊,不過是來撞運氣罷了!”杜風知道沈巨還試探着什麼,於是趕緊用話遮擋一番。
沈巨也知道杜風跟他繞圈子了,於是也就不再往下說了,反正兩人這樣一推一擋,要說知道多少呢也不知道,但是要說一點兒信息都沒得到,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沈巨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繼續說這個話題了。
“賢弟與老哥哥我一別一年,不知一切可好啊?怎麼會突然想起來江南這邊呢?”
“少爺說想到江南住些時日,我便也只能跟過來。我們做書僮的,隨主飄零啊……”
沈巨皺了皺眉頭:“說實話,賢弟,依你的才學,斷然沒有必要給別人當什麼書僮吧?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杜風笑了笑:“難言之隱是沒有,只是自幼父母雙亡,全仗着義父撫養長大。這些年跟着義父四處遊歷,戶籍早不可考,不去給大戶人家當個書僮又能如何?能跟少爺身邊,我也很滿足了,少爺基本上沒把我當成下人看待。”
沈巨眼微微露出幾分懷疑之色:“只是爲了個身份問題?如若是單隻爲此,老哥哥我幫你解決了,保證幫你取得一個合理合規的身份來。”
這倒是也杜風意料之,於是他微微的點了點頭:“那小弟就多謝沈大哥了……”
“賢弟不必客氣,你上次幫了我的大忙我還沒好好謝你呢。你想要個什麼地方的身份?”
“不瞞沈大哥說,小弟原本祖上也算是望族,只是弟祖一支,日漸衰敗,到家嚴已然是破敗不堪……唉……”杜風說到這兒搖了搖頭,嘆口氣又接着說:“若是讓小弟續上祖譜反倒是惶然了,日後能飛黃騰達便罷,如若不能,反倒與祖上臉上無光。沈大哥隨意吧,只要能給小弟安插個身份,其祖上淵源自是越簡單越好,唯一一點,便是讓人家查無可查,這樣日後行起事來就要方便的多了!”
這,就是杜風一直沒肯讓杜牧幫他求人落下戶籍的原因,無論杜牧怎麼弄,怕都是免不了被套上杜氏一族的後人之名,而杜氏一門,即便再如何衰敗的,恐怕真要細究起來,都能查出源頭。杜風是想要朝廷裡有些作爲的,這就免不了總會有些政敵,若是身份上給人落了把柄,這欺君之罪,可就不是那麼好玩兒的了。所以,杜風一直想辦法看看自己是否能夠找到其他的門路去安排一個身份。這次沈巨提出來了,他也就順杆向上,由得沈巨去安排。雖然沈巨這頭也未見得多穩妥,但是無論如何,總比讓杜牧安排要穩當的多。至少按照杜風現說的意思,找個查無可查的家族安插進去,想必憑沈巨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個由於這些年的戰亂死光光的家族,比如某地鄉下的“杜家村”之類,一場戰事之,村民死的死逃的逃,總之是無可考據了,然後杜風的身份就落那裡頭,隨意編造一些,也就能夠安排了。無論如何,沈巨總是進不了官場的,即便日後有人這個上面找杜風的弊病,杜風也總能仗着“皇恩浩蕩”,而自己的政敵總是拿不出實據,充其量是個懷疑的態度,這樣的話,至少就減去了許多陰溝裡翻船的機會。
總之一點,杜風要將危險係數化爲低,這便是杜牧說要幫他安排個身份他一直沒敢同意的原因。特別是杜牧如果要安排,一定是長安城……那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四方城內,想要查出點兒問題來,實是太過於容易了。
沈巨聽了杜風的話自然是頻頻點頭,他也覺得杜風的這種考慮是爲恰當的。的確,這種事情上不出事兒就好,出了事兒多數人那兒也沒什麼,可是,如果換做一個很顯然想要入朝爲官的人,那可就是真正的弄得不好要殺頭的罪過了。
“賢弟考慮的極是,你放心吧,老哥哥我會尋個戰亂之地,抑或不毛之僵,總之包你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再知道這件事就是了……”
杜風滿意的笑了,連忙起身衝着沈巨深深的一揖到底:“多謝沈大哥再造之恩……”這話說的有點兒過,不過聽者的耳朵裡,還是很受用的。
“賢弟客氣了……”沈巨連忙伸出手,將杜風扶起。
重坐下之後,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杜風見沈巨的口氣有些開始吞吐,便笑着說到:“沈大哥,小弟日前年齡尚幼,有些事情還未能放手去做。大哥若是將小弟身份安排妥當,也不用着急將這些物件給我,待到合適之時,小弟自然會找到大哥去取。這二年,我想我還是先呆我家少爺身邊,一來還他知遇之恩,二來麼,少爺畢竟是三朝宰相之孫,這人面方面……呵呵……”
沈巨心領神會,他何嘗不明白杜風這是暗示他,杜風還要跟着杜牧一段時間,報恩不報恩就兩說了,必然能夠結識一些權貴之人。待到日後,怕是都有安排以及用處。而且,杜風之所以着重提到“人面”這個詞,無非也就是向沈巨暗示,若是日後他能夠朝爲官,等於也就是給沈巨朝廷裡增加了一個“人面”,這,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了!
“呵呵,賢弟果然是有鴻鵠之志之人,我就是說麼,若賢弟高才,豈能長久屈尊於他人之下,啊?哈哈!!”
這一老一少兩個都是狡猾之人,相互對視着,很多東西就心裡形成了默契。沈巨也慢慢的明白了,杜風剛纔的關於說他絲綢方面的事情恐怕不能成事了,基本上是有了足夠的把握。
沈巨想着,如此看來,倒是要加小心些從事了,只是他心裡還犯糊塗,不知道對方有什麼把握,居然就能夠徹底的阻擋他進入這個領域。
這是沈巨沒有辦法彌補的,畢竟飛錢這個東西唐朝的時候還未大範圍流行,那個時代的人恐怕想破了腦袋也很難想出這樣的一個方式。所以說倒也不是杜風有多大的本事,只是仗着對於歷史進程的瞭解多,所以利用了相對比較現代化的方式去解決那個時代的問題罷了。
兩人又聊了會兒,沈巨本打算留杜風吃晚飯的,但是杜風藉口說杜牧還等着他,直接告辭了。沈巨也沒有多留他,只是說好過幾天兩人再碰碰,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