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杜風對幫着自己搓背的那個姑娘低聲的說了兩句話,然後那個姑娘很乖巧的點了點頭,站起來,到沈巨那邊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姑娘告訴杜風安排好了。
又過了不多時,沈巨大聲的說道:“白大人,杜賢弟,你們還要接着泡會兒麼?我是泡不動了……”
杜風等待着白居易的回答,自己則沒有開口。
白居易也稍稍等了一會兒,大概是想着讓杜風先開口,一時間倒是沉默了。
沈巨見狀又說:“杜賢弟,你好像還從未讓這裡的姑娘伺候過你吧?今日要不要試一試?”
杜風心領神會,咳嗽了兩聲,裝出略有些尷尬的聲音回答:“這個……我還是不要了,一會兒找個老師傅給我打打腳就行了……”
那邊白居易聽了有些奇怪,覺得像是杜風這樣的年紀,該是正好這一口的時候,怎麼從他倆之間的對話裡看來好像杜風從來都不幹這種事情的?
“那老哥哥我就不勉強你了……白大人呢?您打算如何安排?”
白居易沉聲說道:“我和杜大人一起吧,這把年紀了,對於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了。”
那邊傳來嘩嘩的水聲,顯然是有人從木桶裡出來了,隨即傳來沈巨的聲音:“那我就先出去了,這裡頭水霧繚繞的,胸口悶得慌。”
“沈大哥請便……”杜風和白居易不約而同的說道。
隨即杜風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沈大哥您腳步輕點兒,每次跟你一塊兒我都很擔心……”
“咳咳……這個笑話我已經聽了無數次了,能不能不說這個!”
杜風哈哈大笑,隨即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大概是沈巨出門了。
“剛纔杜大人和沈大官人開的是什麼玩笑?”白居易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好奇心總還是有的。
杜風笑笑說道:“先生不覺得他的體重蔚爲可觀,走這木板地面上,很是讓人擔心會把地板踩出一個洞來?”
白居易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起來。
“好了,你們出去吧,我們自己上樓就行了!”杜風從旁邊的衣服上取了些錢,交給幫他搓背的那個姑娘,數目不算小,即便是比起她們一直服務到底的價碼還要高一些。
那個姑娘道了聲謝,穿好衣服離開了。
出了木桶,杜風擦拭乾淨,穿上衣服,又問了一句:“先生您是跟我一塊兒上樓還是?”
白居易那邊其實也差不多穿好衣服了,於是便說:“杜大人要是不急着上樓,便等白某人一下吧!”
過了會兒,等到白居易也穿戴停當,杜風便和白居易一起出門,拐了個彎上樓而去。
找了個有兩張鋪位的房間,杜風和白居易先後躺了上去。
這時候的按摩牀已經跟現代的很相似了,一塊窄窄的木板,上邊鋪了厚厚的墊絮,靠頭的那一邊被加高了,牀頭兩邊都是矮矮的茶几。
等到有人進來將乾果茶點擺好之後,又走進來兩個大約也就十七八歲的女子,手裡各自拿了一套寬大的綢袍。
“兩位請衣……”
杜風接過來之後,揮揮手吩咐到:“請兩位打腳的師傅進來……”兩個女子的眼明顯有點兒失望的神色,畢竟她們都是靠這個賺錢的,而且杜風又是個年輕的小帥哥,俗話說鴇兒愛鈔姑娘愛俏,誰不想自己伺候的是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而白居易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不管如何看上去也是知書達理書卷氣極濃的,比那些腦滿腸肥的傢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是杜風吩咐了,她們也只能照辦。
“其實杜大人不需要陪着我的,若是想要個姑娘伺候着,旁邊另開一間房就是了。”白居易端起茶盞,想了想後還是說了這麼一句。
杜風笑了笑:“先生不要那麼客氣,大人大人的聽着疏遠,若是不嫌棄晚生,就請叫我子游吧。至於姑娘麼,呵呵,晚生來這兒次數也不少,不過多數都是陪着朋友應酬,通常泡過湯之後都是請個打腳的師傅,那纔是手藝啊……按按腳心,事後通體舒暢……”
白居易這纔好容易展顏一笑:“杜大人……呃,子游平日裡作過的幾首詩詞,白某倒是也聽到過,端的是採風流啊……”
“先生謬讚,晚生那點兒才學,白先生面前,不值一哂……”
兩人正客氣着,兩個盲人一個女子的攙扶下走了進來,摸摸的找到牀尾坐下。
那個女子把他們送進了屋之後就退出去了,走之前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二位客官放心,幫你們打腳的都是既聾又啞的……”說完便關好了房門。
她出去的時候,坐杜風前邊的那個瞎眼師傅不知道是不是腳磕牀腿上了,一個趔趄,居然摔倒牀邊。
杜風一看,心裡一驚,雙手撐牀面上,身體就向前衝去,搶那位老師傅摔倒之前,將他扶起,然後小心的將其扶着坐牀尾的小凳子上。那位老師傅大概也有點兒驚着了,坐下之後似乎還有些後怕的樣子,畢竟他是完全不清楚要是摔倒之後會撞什麼地方的。幸好杜風反應很快,他因爲說不出話來,所以坐下之後,想了想,又站起來,膝蓋一彎,就欲給杜風跪下。
這下輪到杜風尷尬了,他還是伸出了手,將老師傅扶起,可是想到對方又聾又啞,也沒辦法溝通,於是只能將其按凳子上。老師傅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雙手拱起,牀尾上拜了一拜。
白居易一直將這些默默的看眼裡,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心裡卻對杜風有了個重的評價。
說實話,此之前,正如杜風所預計的,白居易是不大看得起他的。之前的時候,白居易也曾風聞杜風的名聲,知道他是杜牧的遠方族弟,採等各個方面也都有所瞭解。只是爲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今日是劉克明接到沈巨的邀請,劉克明就想着這杜白兩家,雖然沒什麼交道,但是同樣的採風流,且對於國事的看法也相近,雖然不清楚杜風對於國事的看法如何,但是想到既然跟杜牧關係那麼好,想必也不會偏的太多,所以纔派人通知了白居易。
一直到杜風坐飯桌上之後,白居易對於杜風都沒有什麼好感也沒什麼惡感,可是等到飯局快要結束的時候,杜風說跟劉克明去賭兩手的時候,他就開始對杜風有看法了。那個時候,他覺得杜風不過也是個溜鬚拍馬倚牆而站之輩,再等到洗完澡之後,杜風說要打腳,這就讓他覺得杜風矯情——因爲白居易自己這方面沒什麼忌諱,而像是杜風這樣年輕的才子,不跟妓女們發生點兒關係,反倒會讓他覺得這個人不純粹,太虛僞。可是,等到剛纔看到杜風的舉動,他不由得開始重審度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兩位老師傅開始幫着杜風和白居易按摩腳底的時候,杜風琢磨着該如何開口。
“子游,我前些日子看到你的族兄杜牧寫的一片賦,叫做《阿房宮賦》的,你對那個有什麼看法?”
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杜風正爲難,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既要能夠將話題引到政治上去,又不能太過於露骨,這下倒是好,白居易自己主動的挑起了話題。
“氣度磅礴,鍼砭時弊,切要害,逶迤華麗。無論是從單純的賦欣賞角度而言,還是從其引申之意去看,都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奇。只是,未免顯得有些咄咄逼人、才高和寡,稍顯張揚,若是能夠婉轉一些,掩些鋒芒,怕是會好一些……”這倒不是抄襲後人的話,而是杜風自己對於這篇賦的大感受了。
雖然由於杜風的出現,導致了這篇賦的提前問世,但是杜風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他也很清楚,杜牧此,必然會引起諸多人的共鳴,很多有志強國的臣子會十分欣賞。可是,那些主和派的眼,特別是一些掌握了大權的弄臣眼,杜牧就顯得有點兒過分張揚了。之所以杜風還是促使了杜牧寫出這篇東西,就是對於自己的能力有足夠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夠讓這篇賦的負面影響減至低……
白居易聽了杜風的話,稍稍的皺了皺眉:“子游爲何會覺得此賦張揚?”
杜風淡淡的笑了笑:“晚生其實極爲欣賞也且贊同牧之兄這篇賦之的觀點,同樣對於當今皇上的貪圖遊樂奢於享受以及耽於國政痛心疾首……可是,如今這天下的權力,卻並不是集皇上手,多的,就連皇上怕是也要受到各方各面的鉗制……想我先帝,伐諸藩鎮而有小成,卻未及鞏固便止於此。若是當初他趁勝而對河北三鎮加以討伐,現的局面又不是如此。後來……唉……沉湎於什麼煉製金丹,是不知所謂。一生聽信宦官,才導致了今日那些閹黨大權握的局面,可憐後自己也死於陳志宏之手……如今閹黨當權,南衙也不得已依附爲之,諸大臣雖心懷不滿,可也無可奈何。晚生也深覺如此,若是想要他日一展抱負,現今也只能委曲求全,如我牧之兄如此,的確顯得過分張揚,晚生方有此言……”
聽到這兒白居易大驚,隨即做憤憤狀:“子游如何敢說這大逆不道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