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後院,走到正對着的二樓的一間房前,那個隨從笑着對杜:“小杜公子,請稍等。”
杜風點點頭,那人便撩起了門簾子走了進去。
隨後杜風就聽到沈巨那招牌式的笑聲,和從前聽到的一樣爽朗。
“呵呵呵呵,子游賢弟,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隨着這個熟悉的聲音,很自然的就出現了地板晃動的感覺……
杜風連忙上前一步,門簾子已經撩開了,裡邊閃現出沈巨那巨大的身形。
“沈大哥,許久不見,您倒是風采依舊啊!”見對方叫自己爲子游賢弟,杜風當然毫不猶豫的套着近乎喊對方大哥。
沈巨微微一笑:“呵呵,子游賢弟是想說老哥哥我還是這麼肥碩吧?”
“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沈巨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將杜風讓進了屋內。
進去之後,分主客坐下,沈巨又開口問道:“子游賢弟怎麼到江南來了?這種季節可不是遊江南的佳時節哦!”
杜風也只是笑了笑,接過旁邊隨從遞上來的茶盞:“我與我家少爺江南已經居住了近一年了,前幾日聽聞沈大哥到了揚州,今日就特意過來看看大哥。”
沈巨聽聞此話倒是一愣,隨即臉上面皮牽動一下,仍自笑着說:“賢弟是如何聽說我揚州的?”
杜風哈哈大笑,笑得恣意笑得狂妄,讓屋內的人都感覺到他突然爆發出的大笑莫名其妙。
笑了半晌,杜風估摸着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便突然就收斂了笑容,正色說到:“沈大哥,你看我們能否單獨談談?”說罷,杜風的眼神看向沈巨的那些隨從們。
沈巨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對身邊之人說到:“你們先出去吧,沒我的吩咐不要進來!”
待到那些隨從全都離開之後,沈巨拿起桌上的茶盞,示意杜風也喝茶,然後一手茶蓋一手茶碗的輕輕撥着茶水。
“沈大哥,我能問問你這次到江南來是爲了什麼事情麼?”
沈巨看了看手裡的茶盞,終究是沒喝,隨即將其放下:“呵呵,我一個商人,能幹什麼呢?無非就是有些小生意要處理……”
“真的是小生意麼?”杜風的口氣突然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沈巨稍愣,但是還是堅持說:“就是點兒小生意……”
“那沈大哥可就太辛苦了,事必躬親啊,屁大點兒的小生意你就長途奔徙,真不知道你一年有多少日子供你這樣南南北北四下裡跑的……”杜風這話就明顯是揶揄了,臉上也擺出了一副嫌沈巨矯情的表情。
沈巨臉色稍稍一變,也就是極其細微的一瞬間,若不是杜風一直注意着,肯定看不到他臉色的那微笑變化。
“呵呵,沈大哥,算了,你還是叫門外那些人進來吧,我也沒什麼好問的了。反正這種事情,的確是涉及到你們生意人的一些利益關係,對我們這樣的算不得親近的人保保密也是正常的。好了,小弟就跟你談談風花雪月女人之流吧,其他的再也不問了。”
看到杜風這故作坦蕩的話,沈巨也估計杜風是知道了些什麼,於是微微的擺了擺手:“賢弟稍安勿躁,不是老哥哥我蓄意隱瞞,只是這個……嗯,賢弟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如何知道我到了揚州的消息的?”
杜風喝了一口茶,很是悠閒的左盼右顧,似乎看房間裡的擺設。
聽到沈巨這句話之後,杜風放下手裡的茶盞,說到:“坦白的說吧,我並不知道沈大哥到了揚州,但是我知道沈大哥商號裡有些人到了。我就琢磨着,這麼大的事兒,沈大哥怎麼也得親自來壓陣吧!所以就直奔這霄客棧,沒想到倒是給我料了,沈大哥果然就這兒。”
沈巨的眉毛微微一跳,心就活泛開來。
“這杜風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是想告訴我其實他已經知道了我來這兒的目的?又或者僅僅是想要詐一詐我?”——雖然沈巨口跟杜風稱兄道弟的,一副豪爽本色,但是若是他真是如他表面上看上去這般是個粗枝大葉沒心沒肺的人,又如何能掙下這偌大的一份產業?恐怕早就權力的傾軋和其餘商號的打擊之灰飛煙滅了吧?古話說無商不奸無奸不商,倒不是說商人都是壞蛋,而是說如果沒點兒奸詐的心思,想事兒不能瞻前顧後比多人多想兩層,怕是不會有什麼出息的。因此這個沈巨考慮問題的時候,自然是要多考慮幾分了。
“賢弟是否知道了些什麼?”沈巨既然不清楚杜風究竟知道多少,乾脆就出言試探。
杜風打了個哈哈,裝的很無所謂的樣子:“我知道什麼不重要,倒是沈大哥接下來恐怕要很犯難了……呵呵!”
沈巨心一驚……
“這話……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沈巨的心裡翻江倒海一般。
如果換了個人,哪怕是杜牧,沈巨也不會想的這麼多。而偏偏是這個號稱杜牧的小書僮的傢伙,從沈巨第一天跟他接觸的時候,就總有一種看不透說不明的感覺,這沈巨四十多年的生涯之,還少有遇到。
“呵呵,賢弟,我們我們不如開誠佈公的說一說吧,不必這樣一個虛招過來一個假招回去的。”想不透的沈巨也只能這樣說了。
杜風卻不想就這麼跟沈巨玩什麼開誠佈公,他冷笑了一聲說:“呵呵,好像一直不肯開誠佈公的是沈大哥,而不是小弟我吧?”
沈巨心裡一緊,想了想,這事兒要說瞞,的確有瞞的必要。不過看杜風這個樣子,十有八是知道了什麼。雖然沈巨不清楚杜風知道多少,以及從什麼渠道知道的——除非他跟莫一凡有很好的關係——但是,如果杜風是莫一凡的人,那麼大不了一會兒給他留下,留下個把人對於沈巨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如果不是呢,告訴杜風也無關緊要,並且反倒可以從側面瞭解一下,是不是自己這方面有什麼消息外泄了……
打定主意的沈巨便笑着說:“賢弟啊,你體諒一下爲兄,老哥哥是個生意人,不得不小心一些。賢弟說的對,不開誠佈公的是老哥哥我。好吧,我這就告訴賢弟,我這次來江南,是爲了跟江南莫一凡爭奪絲綢方面的生意……”
杜風笑着點了點頭,隨後立刻又冷下了臉:“一年前,沈大哥去長安,恐怕也不是有個什麼小生意要談,而且那個對聯,恐怕就加不是什麼跟洛陽的某人打賭了吧?怕多半是長安城裡,某個沈大哥想要套關係的達官顯貴,故意爲難沈大哥的吧?”
沈巨心又是一凜,他沒有想到杜風居然能聯想到一年前的事情。心盤桓了一會兒,沈巨重重的點了點他那顆大腦袋:“好吧好吧,既然賢弟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瞞着賢弟了。的確,那次去長安,就是爲了今天的事情,爲了找一些京官的幫助。你該明白,絲綢生意,說起來是民間的生意,但是若是沒有朝廷官員的支持,是不可能做得了的。不過賢弟有一點說的不對,那個對聯,倒不是什麼官員爲難我,只是他爲了這副聯子,一直鬱鬱不樂,也沒什麼心情跟我談正事兒。畢竟這件事與他沒有太大的關係,所以他心鬱結之時就懶得應酬我了。我打聽到他是爲了一副對聯犯難的時候,就希望能幫他把這個難題給解決了,也算是給他的一份覲見之禮。後來,也多虧了賢弟你給出了下聯,才讓我順利的見到了那位大人,從而有了今天的舉動……”
杜風心說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雖不亦不遠矣,看來社會就是那麼回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官商勾結,抹平了官場,就等於給自己的商場之路鋪平了,從此一馬平川……
“既然沈大哥坦白的說了,那麼小弟我也就坦白的說一句。這事兒,恐怕您辦不成了!”
杜風淡淡的說完,沈巨呆住了……
他沒工夫去想杜風爲什麼能這麼篤定的說自己辦不成,他想的是杜風究竟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子的角色……
“賢弟你這話的意思是……?”
“沈大哥別誤會,我不是莫一凡的什麼人,我跟他是八竿子打不着關係,但是這件事多多少少跟我有了點兒關係。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纔敢斷言沈大哥這事兒恐怕辦不成了。”
沈巨眼閃過幾分撲朔迷離的光芒,一閃即逝,就像是聊家常一般隨口問道:“賢弟究竟知道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