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渾的日子一直都很開心。
這是杜風總結出來的一個答案。
其實用不着他總結,杜牧早就知道了。早年初許渾來的那段日子,他就很清楚的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三天之內就讓許渾清潔溜溜了,後還是杜牧又賣了一處房產,才湊了點兒錢給他回江南。對於杜牧而言,許渾的到來總是痛並快樂着。
快樂是因爲許渾總能給他帶來一小段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痛是因爲這段幸福生活過後一般就是拆房子賣地收場。每次看到自己的房產又少了一處,杜牧就會由衷的感到心痛。他也曾許渾走後的一個夜晚,對着漫天的露水長嘆,“聽人說懂得花錢的人才懂得如何賺錢,可是爲什麼我如此懂得花錢卻從地主變成了小業主呢?”
杜風卻是剛剛纔知道,因爲他等到第二天杜牧和許渾酒醒了之後,看到他們雖然依舊直嚷嚷頭疼,但卻義無反顧的決定晚上要抱病去墨香樓狎妓。
“這樣不好吧?除非你們打算找小月姑娘!”
杜風一句簡單的話,讓杜牧和許渾如夢初醒,似乎對於一家青樓太熟悉了也不好,因爲那樣的話,每次去了那家之後就只能找那一位姑娘,想找其他的就該考慮考慮是不是會得不償失了。
終許渾非常大氣的揮了揮衣袖,毅然決定,“我們不去墨香樓,直接奔!”
杜牧很嚴肅的否決了許渾的提議,他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失敗的決定,“檔次太低了吧?那兒年輕的姑娘都快三十了。我覺得瀟湘館要好些,那兒有位湘裙姑娘也是不錯的,聽說是湖廣人氏。”
許渾一向很豪爽,這從他掏銀子的姿勢就可見一斑,“行,我無所謂的!”
“不行!”杜風突然說了一句話,讓杜牧和許渾大驚失色。
“爲什麼?”他們倆這樣的時候總是特別的有默契。
“因爲,今天少爺還要練棋……”
原來是這個……
杜牧聽到原來是這件事,他鬆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拿了棋盤,擺好之後,坐一端,“昨天上了你的當,該當你讓我一先纔是!”
杜風頗有些倨傲的點了點頭,把白棋推到了杜牧手邊,“那就請少爺先行!”
下棋的過程,杜牧和許渾一直不斷的詢問杜風問題,可是杜風還是很快的就讓杜牧輸掉了第一盤。
第二盤開始的時候,杜牧又開始問問題了,“子游,你爲什麼非要抓着我下棋啊?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用來陶冶性情的,如果強求,反倒是捨本求末了啊。”
杜風頭也不擡,看都不看杜牧一眼,邊上跳了一個大飛,“小的看少爺近一直研究兵書,而圍棋之殺戮甚多,對於理解兵書有相當大的好處。”杜風當然不可能說實話,因爲撒謊通常會帶來一連串的問題,可是說實話往往會導致問題多。
沒等杜牧來得及繼續問問題,許渾忍不住又問,“昨天晚上,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小月姑娘何時走的,馮小姐呢?她又是何時走的?後來我們倆爲什麼會回到自己房間裡的?特別是醒來之後牧之兄的腳爲什麼會翹我的臉上?剛纔我留意了一下,側廳裡一片狼藉,昨晚不會有人這裡打架鬧事了吧?”
這些問題許渾少說也問了五遍了,杜風一直沒搭理他。
可是當他一連串的問了出來之後,杜風終於忍不住了,差點兒就沒把棋盤掀掉,“許公子,我知道您問題很多,可是,你能不能一條一條的問,你這麼一連串的問出來,我是回答你哪一個問題呢?”
許渾很委屈,被杜風一陣搶白,他沮喪着臉說,“我剛纔就是一條一條問的,可是你不理我。”
“我非要回答麼?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清楚?至於小月姑娘和馮小姐什麼時候回去的,跟你有關係麼?我們家少爺都沒問,你那麼關心幹嘛?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戲啊?”
“我沒有打算怎麼樣啊,就是隨便問問,關心一下麼!”
杜風眼睛一瞪,“關心也不行!好了好了,不要打擾我和少爺下棋,這說不得關係到他以後的前途問題呢!”
“前途?爲什麼會關係到前途?”杜牧愣住了。
杜風也自覺失言,但是話已經說出了口,也只能對杜牧擠擠眼睛,希望杜牧理解爲他是故意糊弄許渾。好杜牧還真的就這麼以爲了,於是也沒追問下去,繼續下棋。
第二盤自然結束的還是很快,這個時候杜風已經不藏私了,他只是希望能夠讓杜牧快的領悟出圍棋上的一些妙手。並且,杜風刻意的將二十一世紀的一些流行的棋譜灌輸給杜牧,他可不想把那些譜都畫出來交給杜牧,雖然也許那樣對杜牧的幫助大,但是那樣一來就勢必很難解釋。杜風一貫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不過這樣的下法杜牧就很鬱悶了,許渾倒是旁邊躍躍欲試,好像很想跟杜風過過招似的。
杜風看了看,覺得也許讓杜牧一旁觀摩一下也有好處,旁觀者清,可能反倒能夠領悟到多的東西。
於是杜風便笑着說到,“許公子是不是有興趣跟小的下一盤?”
許渾看了看杜風,又看看杜牧,杜牧自然是巴不得,立刻離開自己的椅子,“用晦來吧,我正好一旁觀戰。”
許渾這才毫不猶豫的挪動了他的屁股,坐了杜風的對面。
杜風跟許渾下起來的時候,就不像剛纔那樣不留情面了,而是如同前一日跟杜牧下第一盤棋的時候那樣,經常的故意出個昏招,目的自然是爲了延長棋局,讓杜牧能夠有效的看清楚一開始的佈局,盤的剿殺,以及官子階段的收官。
不過,比較讓許渾感到鬱悶的是,每次杜風點昏招之前,都會事先聲明,“我這招是故意點的錯子啊,本來點這裡……”他用手比劃一下,“大約十數手之後就能有五路的優勢了……”
終這盤棋下了足有一個多時辰,直到天色擦黑,才收官完畢。饒是杜風如此相讓,終還是贏了兩路,這讓許渾很是難過。
“難道我的棋藝真的這麼差勁麼?”前往瀟湘館的路上,許渾還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
杜牧微笑着拍了拍許渾的肩膀,“用晦不要如此,我看子游的棋力至少已經相當於一個國手了,普通的棋侍詔興許都不是他的對手。”
其實杜風自己很明白,他之前是業餘五段,而唐朝的時候,大概一個國手也就是業餘四五段的棋力,所以正常情況下,他的棋力是不會輸給任何一個棋侍詔的,充其量伯仲之間。不過若是遇見了王逢或者是王積薪這樣的變態,也許還會略遜半籌,但是大抵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等到走進瀟湘館的時候,杜風想了想,還是跟杜牧小聲的說了一句,“少爺,如果按照我的訓練計劃,正常一年之內,普通的棋侍詔也就能跟你下個平手了,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跟從我的訓練。”
杜牧很是奇怪的看了看杜風,不是太理解杜風這番話裡的深意,但是對於圍棋本身的興趣,還是讓他點了點頭,“如此也好,如你所言,圍棋本重殺伐,對於兵書戰局的理解有很大的好處。”
杜風這才微微一笑,做小書僮狀跟杜牧身後,踏進了瀟湘館的大門。
進去之後,許渾遠比之前要瀟灑的多了,看來這種銷金的場合比較適合他發揮。
只見他很是有點兒闊少爺的樣子,招了招手,“來來來,聽說你們這裡有一位湘裙姑娘,給我們開間大雅,把湘裙姑娘請過來吧。其餘的,等進了雅間再說。”
說罷,也不等人家回答,彷彿他吩咐的人家就必須照辦的樣子,直接往正對着大門的樓梯走了過去。
那位被許渾招來的老鴇頗有些爲難的看着杜牧,“杜公子,不是老身推託,按說您和您的朋友來了,要見湘裙姑娘是她的榮幸。可是真的很不巧,有一位客人包了湘裙整整五日,今天才是第一天。”
杜牧很是疑惑的看了老鴇一眼,又看看一樓一角掛着的牌子,那兒通常都掛着這裡所有姑娘的名牌,若是已經被客人請走,那麼名牌便會被摘下,若是尚屋,名牌便會掛外邊。而之所以許渾進來之後會直接說要讓湘裙姑娘過去,也是因爲一眼就看到了湘裙姑娘的名牌依舊掛正間上方的位置——那是爲妓院的頭牌特意留出的專門的空位。
看到杜牧疑惑的眼神,那位老鴇也是點頭哈腰的陪着笑,“杜公子,老身真的不曾瞞您。您大概是看見湘裙姑娘的名牌尚,所以疑慮。可是,湘裙姑娘現尚房未曾出閣不假,只是她今日確也是爲一位外地的客人包下了。只是那客人打發了個小廝過來,錢銀已經付清,只等他自己過來之後湘裙姑娘便要過去伺候了。我們這兒還有許多其他的姑娘,姿色也皆是上品,前幾日還有幾位近來的姑娘,皆是江南女子,應該會適合三位公子的口味的。”
這樣一說,杜牧和許渾倒也無奈,於是便猶豫着是不是要喊那幾個所謂近的姑娘來看一看。
就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頗有些粗獷的大笑,隨着笑聲,衆人只感覺腳下的木質地板開始爲之顫動,衆人皆不知怎麼回事,可是杜風不用回頭,卻也知道來者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