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歌8與君同葬

剛纔我看向對面的別墅,突然發現這附近的房子都是四層樓,可“知客”旅館給人的感覺卻是三層。那是因爲,我們只看到第二屋和第四層的窗戶,至於第三層,我想已經給劉旭封了起來。朵兒的屍體應該被藏在三樓,所以在劉旭母子的居室裡,纔會完全找不到屍體。

“第四節的歌詞提到四方的窗,但上面的窗戶全是長方形的。而且最後的歌詞裡有這麼一句……我們最終回到那熟悉的黑房……再加上這附近所有的別墅都是四層的,明顯是由政府規劃建造的。知客旅館不可能例外,所以我想,這旅館的三層肯定被劉旭封掉了,所以四方的窗不在四樓上,而且被封掉的三樓裡,纔會有所謂的黑房!”我給胖子分析着想到的東西,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三樓樓梯拐角,那扇關閉的大門前。

一切的謎底,將在這扇門後得到解答。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伸手在門把上一轉,門把動了。我看了胖子一眼,後者用力點了點頭,於是我一用勁,轉開了門把並把門朝裡面推了進去。

頓時,一股潮溼的空氣從門裡飄了出來,鑽進我們的鼻子中。

空氣裡帶着木頭腐朽的味道,顯然平時沒有人來過,空氣不流通所致。門後的世界一片黑暗,我和胖子摸出手機,利用屏幕的亮光充當照明。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扇紙屏風,屏風殘破不堪,從破開的大洞往裡面看,則是客廳般的室內佈置。

我和胖子走了進去,隨手把門輕輕關上。越過了屏風,在手機的亮光下,一間積塵的房間呈現在我們眼前。四周的牆面已經出現局部脫落的痕跡,那桌那椅上佈滿了蛛絲,連掛在牆上的畫,也失去了應有的光彩,呈現着灰敗的顏色。

如此陰森的環境,讓我和胖子都大爲緊張。而走到客廳中間的時候,胖子更是叫了起來。不過他很快捂住嘴巴,然後伸出手指顫抖着指向地面,我順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見燈光中,一團黑色的頭髮突兀地出現在我們眼中。

我倒吸一口冷氣,和胖子嚇得倒退了幾步。過了片刻,心情平復了些後,我才大着膽子朝前走去。地面的那團黑髮佔據了不小的空間,我蹲下去,發現它們來自已經開始腐爛的木地板下。我心裡狂叫,朵兒的屍體找到了。

回過頭,我剛想叫胖子一起來撬開地板,卻突然看到胖子身後站着一個人形的剪影。人影高舉着手,像拿着什麼東西,我只來得叫叫了聲“小心”,接着房間裡響起“碰”的一聲,胖子就這麼直直倒下,不省人事。

我頓覺嘴脣發乾,那人影朝前走了幾步,伸手拿起了胖子的手機。手機的亮光投在他的臉上,劉旭平時那斯文的臉,現在卻猙獰得可怕。

“爲什麼……爲什麼就不能讓我平靜地生活下去!”

他說完,一堵黑影朝我飄了過來。我只感覺頭一痛,人便跟着失去了知覺。

等到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和胖子被牢牢綁在椅子上,嘴巴上蒙着布條,讓我們發不出聲音。劉旭點了一盞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中,他站在牆角邊,用手輕輕撫摸着殘破的牆面。

“……我根本不想殺朵兒的,本來,那個凌晨如果她假裝什麼也不知道,讓我安靜地離開,那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可是,她不該攔着我,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錯手殺了她……”劉旭轉過身,看着我,露出些許癲狂的笑容:“是的,我騙你們。根本不是朵兒愛上什麼有婦之夫,而是我,我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

劉旭朝我們走來,順便從地上提起一個白色的塑料桶。

“我是愛朵兒的,可是這個世界,光有愛情是沒有用的。我不想一輩子窩在這個小島上,就靠着每年一次旅遊的旺季賺那一丁點錢。和朵兒在一起,我這輩子也就這能這樣了。可是那個女人不一樣,她有錢的老公死了,給她留下一大筆遺產,她告訴我,只要和她結婚,她能夠給我一切想要的。我不覺得自己有錯,我只是選擇一條比較便捷的路而已,可是朵兒,爲什麼她非要攔着我……”說到最後,劉旭瘋狂地叫起來。

我爲他感到可悲,其實他不明白,朵兒不是想攔着他。而是朵兒太愛他了,愛到自己無法放手而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像你們這種還沒踏入社會的學生,又怎麼知道沒有錢是怎樣的痛苦。”劉旭湊近我的臉,大叫着:“你以爲我很想殺朵兒嗎?我只是錯手,而且殺了她後,我得到什麼好處了?爲了不給人發現朵兒死了,我還得把她釘在十字架上,然後在晚上支起她的屍體在窗邊轉圈,爲的是讓別人以爲她像平時一樣在跳芭蕾。可就算我給她製造了失蹤的傳聞,但過了不久,我就總聽到她在凌晨唱歌……這也就算了,可我沒想到,她唱的歌我卻從別的小女孩嘴裡聽到,你知道我那時的感受嗎,我很害怕啊……”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雙眼睜得通圓看着他。劉旭說的小女孩,除了韓秀熙還有誰,那麼說來,莫非韓秀熙遇到的車禍還和劉旭有關?

“事實證明我的害怕是對的,那小女孩告訴我,她唱的歌竟然是朵兒教她的。可是朵兒已經在那之前死了,那一刻我知道了,朵兒想報仇。她想通過那小女孩告訴別人,是我殺了她。”

劉旭把塑料桶裡的東西倒在我和胖子的身上,那透明液體發現的濃烈氣味告訴我,它們叫做汽油!

“我不能讓人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我只能殺了那小女孩,你知道嗎,她只有十幾歲,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因爲什麼而死。我很痛苦,可她不死,死的人就是我!”劉旭突然笑了:“所以現在,也請你們去死吧。我也不想再呆在這裡了,把這鳥旅館一把火燒了後,我要離開這裡,永遠不回來了!”

冰冷的汽油把胖子淋醒了過來,他一聞氣味就知道不對勁。可是我們都被劉旭綁了個結實,根本就動彈不得。劉旭把空了的塑料桶扔到一邊,手裡拿出了打火機,“噌”一聲點起了火苗。

發出如同嘆息般的聲音,劉旭輕輕說:“都結束了……”

卻在他要把火機往我們腳下扔的時候,黑色的貓不知道從哪裡竄進來,它發出一聲貓叫讓劉旭轉過了身,然後我們看到,黑貓把煤油燈撞倒在紙屏風旁邊,頓時,屏風燃燒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劉旭已經顧不得燒死我們,紙屏風擋在門口,要是燒起來,可連他也得一起死在裡面。

他着急地衝過去,順手拿起殘舊的窗簾要去撲火。但是紙屏風燃燒得太快太急,那一團火焰非但窗簾撲之不滅,反而自己被引燃了起來,氣得劉旭只得把窗簾扔開。但上面的火焰,卻又引燃了屋子裡其它物事。

火光中,劉旭徒勞地撲着火。而我和胖子更着急,我們這大好青年,可不想給劉旭這殺人犯陪葬。但我們拿綁在身上的繩子沒辦法,我心裡把劉旭的祖宗問候了個遍,卻當我沮喪地看着胖子時,耳邊卻又響起朵兒歌聲。

歌聲從我的腳下傳來,我彎不下腰,只能眼珠子拼命往下面瞪。不看還好,一看我差點要暈過去。

在我們腳下的地板,此刻正片片裂開,朵兒屍體上的那團長發正在搖動,像是下面有人要站起來。這個想法剛起,我就聽到地板發出一陣裂開的聲音,然後背後釘着十字木架的腐爛女屍,就這麼在我的眼前從地板裡的窟窿站了起來。

如果不是劉旭用布矇住了我的嘴巴,現在我肯定發出比大蝦分貝還要高的尖叫不可。我和胖子眼睛睜得快掉下來,這高度腐爛,快剩下骨頭的屍體卻像嬰兒似的一點點的站起來,忙着撲火的劉旭並沒有發現身後的異狀。

於是在我們驚惶的視線中,朵兒的屍體轉了個彎,接着朝劉旭走去。它越走越快,最後撲到了劉旭的身上,在那男人的尖叫聲中,一人一屍滾進了燃燒的火焰中……

這時,我想起歌詞的最後一句。

……。

今日讓我們合葬

灰飛煙滅,其實都是我們的需要!

……

難道,朵兒的最終目的,是爲了讓我們把劉旭引來,然後和她這個又愛又恨的人,像歌詞裡所寫的那般……與君同葬!

火越燒越旺,傾刻間已經燃起了大量的濃煙。它們薰得我們眼淚直冒,最後更直接把我們薰暈了過去……

尾聲

在青灣這段時間,估計是我這輩子暈倒次數最多的一次。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並沒有死掉,及時趕到的消防隊員把我們從火場裡搶救了出來,所以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黃昏中仍舊燃燒不息的旅館。

火焰被撲滅已經是兩個鐘頭後的事情,旅館已經付之一炬,燒得最後只剩下一堆黑色的廢墟。我把朵兒的歌譜交給了警察,並把整件事情的經過交待了一遍。警察並沒有爲難我和胖子,事實上從火場裡發現的兩具焦屍已經說明我們沒有撒謊。

經過專業的醫學鑑定,其中那具女屍確實是傳聞中已經失蹤的朵兒。

更讓現場警察感到詭異的是,兩具屍體緊緊地抱在一起,而且是女屍抱緊了男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是不可能把一個活人抱緊的。這無法解釋的畫面,深深留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我卻爲朵兒輕聲一嘆,即使是死,她也要抱緊劉旭。即使這個男人是殺死她的兇手,可她卻不願放手。看到那兩具抱緊在一起的屍體,我已經說不清,最後朵兒究竟是要爲自己和韓秀熙報仇,亦或只是愛着劉旭的另一種表現?

這種事情,誰知道呢?

我們又在青灣呆了一夜,隔天醒來,我發現身後的紅色十字消失了,這讓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兩天,我們發瘋似的玩遍了青灣每個角落,當一個星期的時間結束,我們坐上定期輪渡準備回家。

輪船發出的笛聲響徹了整個海面,在這個黃昏,我站在船尾,看着落日下青灣島的剪影。胖子在船倉裡大呼小叫,強子他們幾個又吐開了,他大哥罩不住,叫我回去幫忙。

我笑着走向船倉,突然,海風中傳來輕輕的一句話。

“保重……”

似有所覺,我轉過身看向青灣港口。夕陽下,滿臉笑容的韓秀熙正牽着黑裙紅靴的朵兒,她們正朝着我揮手道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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