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東鄉侯府門前,蘇陵陵帶着芍藥和小桃下了車,芍藥看着那鎏金的侯府門匾,腳下停了一停,她想過蘇陵陵可能是什麼富家小姐,但沒有想過她居然是侯府千金。
“姐姐!你回來啦!”大老遠傳來明朗的少年聲音,蘇燕笙跑着出來,蘇陵陵一見着他,嘴角不由地翹了起來:“燕笙。”
“她們是誰?”蘇燕笙指着芍藥和小桃道。
“她們是我在路上救的小孩。”
蘇燕笙疑惑地挑了挑眉,“姐,我記得,你似乎不是這麼熱心的人啊。”
蘇陵陵手指劃過芍藥的長髮,眼睫微垂,半晌才慢悠悠道:“小姑娘挺合我眼緣的。”
其實是因爲在看到小桃時,她想到了阿瓷,抱着對阿瓷的愧疚,她才救下了她們。
“燕笙,既然你出來了,我就將她倆託付給你了,我還有事,就不回去了。”蘇陵陵將芍藥輕輕往前一推,道:“這是我弟弟,他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別怕。”
芍藥卻抓着蘇陵陵的手不肯鬆開,蘇陵陵捏捏她的手心,低聲問道:“怎麼了?”
“姐姐,請讓我和小桃就跟着你吧,我們不會添亂的。”芍藥的手心出了汗,她還記得當初那些闖入家門的人,是穿着朝廷官服的人。
蘇陵陵見她實在害怕,沒有辦法,只能道:“我先在家裡住兩天,帶你們熟悉熟悉,你們估計是第一次來京城,怕生吧?”
芍藥低下頭,不是怕生,她曾經跟隨母親來過京城,一個從小生活在大山中的南疆姑娘,第一次來到京城,繁華的街景迷亂了她的眼,那時孃親笑着答應她,以後還會帶她來,但是那次回去的時候,娘卻是哭着的,那時芍藥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孃親說的話恐怕是不能兌現了。
但是她只能點頭,手更緊地抓住了蘇陵陵,蘇陵陵溫和地拍拍她的手背,牽着她和小桃往府中走。
芍藥依舊低着頭,心中盤算着,如果蘇陵陵要將她們留在侯府,她就只能再想辦法帶着小桃逃出去了。
京城雖然繁華,但是芍藥清楚,隱藏在這繁華後的危險,是致命的。
進了侯府,蘇陵陵立刻讓人給芍藥和小桃安排了住處,蘇燕笙一邊幫忙一邊想着自家姐姐這清冷的性子,居然也會有對人這麼上心的時候,還是兩個路上救下的小姑娘。
入夜時分,蘇陵陵還是去向東鄉侯請安了,東鄉侯聽說了芍藥和小桃的事,但也沒有多過問,畢竟有愧於蘇陵陵,所以只要不損害自身利益,蘇陵陵做什麼他都無所謂。
而蘇陵陵也只是在飯桌上停留了一會兒,便退下回自己的房間了。
翌日,蘇陵陵帶着芍藥和小桃逛京城,因爲還是擔心着阿瓷,蘇陵陵走得心不在焉,忽然旁邊響起一陣驚呼,蘇陵陵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做出了行動,抱起芍藥和小桃迅速後退了幾步,再擡頭時,那騎馬的人已經遠去了,蘇陵陵皺眉,撫了撫芍藥和小桃的腦袋,問道:“你們沒事吧?”
兩人搖搖頭,“我們沒事。”
蘇陵陵腹誹了那騎馬的人幾句,再次牽過二人的手,正準備走,小桃忽然仰頭扯了扯她,道:“姐姐,那人又回來了。”
蘇陵陵回過頭,果然見一人牽着馬朝自己走過來,蘇陵陵蹙眉,“弦寂?”
孫弦寂一聽到蘇陵陵的聲音便笑了,只是這笑容裡透着疲憊,想來是趕路趕得太辛苦了。
“你不是在千絕崖陪着前輩麼?怎麼回來了?”
孫弦寂道:“家裡來信說我爹病了,我回來看看。”
蘇陵陵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見蘇陵陵反應這般冷淡,孫弦寂心中澀然,“剛剛沒有傷到你們吧?”
“沒有。”
見孫弦寂似乎還想找自己說什麼,蘇陵陵直接打斷了他,道:“我們沒什麼事,你還是先回去看看王爺吧。”
語罷轉身便走,她知道孫弦寂還在看着她,但是她不能再回頭了。每次他對自己展現出一絲柔情,自己就忍不住心軟去抱有希望,可哪次不是以失望結尾?
這次,她絕對不會再任由自己的情緒受他擺佈了。
孫弦寂看着蘇陵陵決然的背影,嘆了口氣,再次翻身上馬,朝着家中奔去。
阿瓷揉了揉肩膀,別過頭,於英正靠着她的肩膀睡得香甜,還時不時吧唧一下嘴,傻笑一聲,叫一聲“阿瓷姐姐”。
阿瓷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臉,於英卻並沒有睜開眼,而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阿瓷斷定這傢伙就是在裝睡。
自那白衣人走後,於英就嚷嚷着要去泰安,阿瓷本想着等他去泰安了,自己收拾金銀細軟帶着董明蘭跑路的,然而這小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硬是要拉着她也去泰安。
唉,去就去吧,等下了馬車,看着眼前的怡紅院的大牌匾,阿瓷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她轉身就要走,於英急忙拽住了她。
“我說你小小年紀不學好,你纔多大?怎麼能來這種地方呢?”阿瓷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長姐姿態,戳了戳於英的額頭,於英一雙黑眼睛笑成了月牙兒,露出一口大白牙,“阿瓷姐姐,你吃醋啦?”
阿瓷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於英拉着她就往裡邊走。
老鴇子搖着扇子扭着腰過來,見是阿瓷,揚着尖嗓子陰陽怪氣道:“喲,真是貴客呀!”看了眼一邊的於英,更是翻了個白眼,“這纔多久沒見,又勾搭上了誰家的貴公子?不愧是咱怡紅院頭牌的女兒呢,手段真是了得!”
阿瓷靜靜地看着她,待她說完,這才抿起嘴,露出一絲甜甜笑意,嘴角笑渦若隱若現,“老鴇,您也一把年紀了,今日我不想動手,就跟您澄清兩件事,第一,我娘已經不再是怡紅院的人了,第二,我也沒有勾搭誰,還請老鴇不要亂說話,阿瓷脾氣不怎麼好,還會點拳腳功夫,可能會揍人。”
說着阿瓷握了握拳,拳頭裡發出卡巴卡巴的響聲嚇得老鴇一震,眼珠子轉了幾圈,又露出笑臉啦,看着旁邊的於英道:“這位小郎君生得可真俊俏,奴家卻沒見過,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爺呀?”
伸出手來就要在於英臉上揩油,於英笑眯眯地搖着一把鐵骨折扇,在老鴇手伸過來時忽的一收,敲在了她的指關節上,老鴇子吃痛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聲,驚得整個樓裡的人都看了過來。
“你們這兒最漂亮的姑娘是誰?把她給本公子叫過來。”於英再次打開摺扇,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隻銀元寶,在老鴇面前晃了晃。
老鴇見到銀子眼睛瞬間就亮了,也不管痛不痛,朝着身後點頭哈腰的龜爺道:“去去去,把紅棠姑娘叫來!”
不多時龜爺便帶着名紅衣少女出來,那少女倒確實生得漂亮,十五六歲的年紀,高鼻深目,一雙眸子竟是琥珀色的,額心一點小小的美人痣。
“西域來的?”於英抱着雙臂,若有所思地看着紅棠。
紅棠輕飄飄看了於英一眼,只那一眼便是說不出的嫵媚風情,殷紅的脣勾起一絲微笑,“紅棠確實來自西域。”
於英卻無視她的回答,忽然湊到阿瓷耳邊掩着嘴道:“阿瓷姐姐我覺得她沒你漂亮。”
阿瓷露出一副“你腦子有病”的表情,腳往後一退,不想搭理他。
“她就是你們這兒最漂亮的姑娘?”於英做出一副紈絝子弟的表情,用摺扇勾起紅棠的下巴,紅棠微微仰頭,眼波飛轉,顧盼生輝。
老鴇急忙點頭,諂媚地道:“是的是的,不久前剛到的姑娘,還未開苞呢!”
於英又湊到阿瓷耳邊,掩嘴問道:“阿瓷姐姐,開苞是什麼意思?”
阿瓷瞪圓了眼,果真還是個小孩子,“你連這都不知道,你來妓院是來做什麼的?”
“找姑娘的啊。”於英一本正經地回答,神情肅然。
老鴇臉僵了一僵,這泰安並不大,那些顯貴官人她約莫都認識,但是這一位卻是從未見過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並不懂這男女之事,卻偏要來逛窯子,看他和阿瓷這丫頭關係不錯,什麼都要問問阿瓷,阿瓷對自己有怨,估計不會讓自己好過。
可是到嘴的肥肉要飛了,老鴇更覺得肉疼。
“小公子,你要找姑娘來咱怡紅院可就對了,咱樓裡的姑娘,保準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溫柔鄉!”老鴇拖長了調子,眨着細長的眼,朝於英送了一記眼波,阿瓷看她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場的諂媚樣,忍不住作嘔。
於英眨眨眼,“可是她年紀太大了。”
老鴇一愣,“那公子要多大的?”
於英嘟囔着嘴,“反正不能比我大。”
老鴇面露爲難之色,“公子,你這——”
阿瓷忍不住揪了把於英的耳朵,“你這小子別得寸進尺啊!”
於英疼得大叫,阿瓷鬆開手,委屈巴巴地看着阿瓷,“我本來就是來找人的嘛。”
阿瓷白了他一眼,“你找人就找人,繞這麼大一圈是爲何?”
“好玩呀。”
阿瓷真的一點都不想跟他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