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於英總覺的阿瓷心不在焉的,問她她也不肯回答,阿瓷趴在欄杆上曬太陽,於英坐在一邊雕一塊玉,阿瓷低下頭來,問道:“你雕的這是什麼?”
於英頭也未擡,“忽然想起還在寧城的琉璃,我們這麼久沒回去,那胖狐狸會不會想我們?”
阿瓷戳了戳他的額頭,笑道:“琉璃哪裡胖了?而且它也不會想你,只會想我。”
玲瓏講給她聽的那段故事裡也有一隻叫做琉璃的電狐,會不會那便是幾百年前的那隻電狐呢?可是狐狸的壽命怎麼會有那麼久?還有,爲什麼她會和玲瓏長得一模一樣呢?
見阿瓷又神遊了,於英低下頭繼續雕那隻狐狸,到正午時,侍女叫他們去吃飯,阿瓷扶着於英回屋裡去。飯桌上,阿瓷問於英:“如果哪天你要是忽然看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樣的人,而且只有你能看得到,他讓你幫他做一件事,你會幫忙嗎?”
於英一手端着飯碗一手拿着筷子,盯着她看了半晌,放下筷子伸出手去摸了摸阿瓷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道:“沒有發燒啊?”
阿瓷打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道:“我正正經經地問你,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於英撿起筷子,夾起一口青菜嚼了兩口,“所以阿瓷姐姐這幾天老是走神便是因爲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只有你能看到的人來找你幫她做一件事麼?”
阿瓷愣了愣,抿了抿嘴,於英噗嗤一聲便笑了,“我就知道你憋不了幾天要來問我的。”
阿瓷又是一記白眼,伸手捏了捏他沒多少肉的臉道:“是這樣沒錯,你覺得我該不該幫?”
“這個忙是什麼忙?要是沒多大難度的話,那幫一幫也未嘗不可,畢竟我們也是江湖人,要樂於助人嘛。”於英一邊給阿瓷夾肉,阿瓷又將肉夾到他碗裡,“你自己吃。”
她支着下巴想了想,“她讓我幫她去找個人。”
“那不幫了。”於英想都沒有想便答道。
阿瓷深吸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膀道:“我雖然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她偶爾又會出現在我夢裡,她跟我說她是以前有泉國的巫祝,身懷異能,但是最後爲了救她的愛人死了,她想讓我去找到那個她愛的人。”
“現在的有泉國已經沒有巫祝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愛的人怕是墳頭草都長成森林了吧?”
阿瓷舉着筷子敲了敲他的腦袋,“你怎麼這麼貧?好好說話!”
於英捂着頭吐了吐舌頭,笑嘻嘻道:“我這樣不正好嘛。”
“阿瓷姐姐你這麼猶豫,其實心裡是想幫她的吧,但是你有所顧忌,所以才遲遲下不了決心。”
阿瓷垂眸看着一桌子飯菜,半晌又嘆了口氣,道:“她跟我說,她就要徹底消失了,但是她還是想把那些話告訴那個人,我覺得她怪可憐的。”
於英靜靜看着她,阿瓷被他盯得幾分不自在,遮住他的眼問道:“你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呀?”
於英沒有回答,低頭扒拉着飯粒,阿瓷看了他一會兒,猶疑着問道:“你生氣了?”
於英放下了碗筷,往自己房間走去,“我吃飽了,先去休息了。”
阿瓷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悶悶的。
這還是於英第一次對她這樣,她站起身,侍女眼疾手快地過來將碗筷收拾了,她正要往房裡去,忽然聽到一聲嘆息,她走進房中,將門關上了,問道:“我還是不能答應你,我們畢竟不認識,雖然我現在有了你的所謂力量的,但是你收走也無妨,我現在只想和阿英好好的。”
玲瓏的身體漂浮在半空,,臉上掛着恬靜溫和的笑,阿瓷不敢擡頭看她,看到一個頂着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的魂魄,這畫面無論看幾次都太過驚悚。
“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我們爲什麼會長得一模一樣?”
“我想過,但是沒有結果,不知道也罷,其實這和我並沒有多大關係不是麼?”
“不,”玲瓏輕輕搖頭,在牀邊坐了下來,綠色紗裙在牀側逶迤開,“我們的羈絆從你小時候便開始了。”
阿瓷蹙眉,想起曾經做過的一個夢。
“你小時候離家出走過一次,那時你便見到了我,那時的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記,你的模樣會按着我的樣子來,而玲瓏骨其實無論如何都會來到你身邊,這些是我早就安排好了的。”
阿瓷怒目圓睜,低聲喝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玲瓏依舊微微笑着,手指勾起自己胸前一縷長髮,笑道:“若你長成我的樣子,那樣他們看到你,便會想起我了。”
“他們?”
“隕寒和無衣。”玲瓏低頭把玩着自己頭髮,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擡起頭道:“說起來,前些日子,我在你身上聞到了隕寒的氣息。”
щшш ●тTk án ●C O
阿瓷疑惑道:“我可沒見……”
忽然她瞪圓了眼,“等等,無衣?!”
玲瓏微微偏着頭,“無衣怎麼了?”
“是那個無衣嗎?”阿瓷抱着手臂想了片刻,根據之前玲瓏跟她講的,無衣倒也是個好人,但是她所知道的無衣,似乎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啊。
“你認識無衣麼?”玲瓏輕聲問道。
阿瓷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他,但是我從阿英那裡聽說過他,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根本不像你說的那樣,所以應該不是你認識的無衣。”
玲瓏卻怔怔地看着,半晌才低聲呢喃道:“幾百年過去了,誰能說他這麼些年不會變呢?”
“而且,他若是你認識的無衣,他也不會看到我一點反應都沒有了。”阿瓷嘟囔道。
玲瓏又是幽幽一聲嘆息,她起身飄到阿瓷身旁,阿瓷仰頭看着她,道:“你說你快要消失了,你還能等多久?”
玲瓏眼中微微一亮,但是很快那抹光便又消失了,她低下頭,抱了抱阿瓷,阿瓷雖然感受不到她的身體,卻覺得身子微微一暖,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環抱住她,玲瓏道:“約莫還有十日吧,原本我在你身上留印記便是我的一己之私,我不能再勉強你。這次消失,我便是徹底的消失在這天地間了,我讓你去找隕寒,但其實也有可能,他已將我忘了呢?他因爲我的緣故有了永恆的生命,但若是他這般活着太痛苦,去飲了忘憂水,將我徹徹底底地忘了,我又能怎麼辦呢?”
阿瓷心裡澀澀的,這種事也是說不定的,但是那樣的話,玲瓏也太可憐了。
門外忽然傳來響聲,阿瓷轉過身去開門,於英正站在門口,阿瓷愣了愣,道:“你不是去休息了麼?”
於英跨步進來,道:“她在這裡麼?”
阿瓷一愣,於英轉身看她,道:“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和你長一樣的人。”
玲瓏浮在半空看着二人,阿瓷擡頭看她,於英也擡頭看去,只是他看到的只是上方雪白的平頂。
“是你要阿瓷姐姐幫你找人麼?”於英雖然看不到,但還是朝着那個方向問道。
玲瓏訥訥地點點頭,阿瓷也跟着點了點頭。
於英又道:“我會幫你派人去找那個人,他長什麼樣,你能說出來麼?我可以讓人畫下來。”
玲瓏聞言看向阿瓷,阿瓷眼角眉梢不禁染上喜意,道:“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麼?”
玲瓏點點頭,“我當然記得,忘掉誰我都不可能忘掉他啊。”
於英找來了鹿鳴宮中的畫師,按照玲瓏所說的將隕寒的形容畫了下來,畫好後,玲瓏站在畫前看了半晌,阿瓷問道:“怎麼樣?他是長這樣麼?”
玲瓏搖了搖頭,“隕寒比畫上的人好看。”
阿瓷默了一默,又看向那畫,不知爲何竟覺得這畫上的人有幾分眼熟,彷彿她也見過。
“那要不要再畫一幅?”
玲瓏盯着那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笑道:“按照這個樣子,若能找到便好,若是不能,便也是天意了吧。”
阿瓷心中嘆了口氣,一個曾經爲所愛執意逆天而行的人,現在卻一口一個天意,大概是這麼多年的等待,所有的希望終於還是磨盡了吧。
於英讓人將畫又臨了幾十份,安排人出去尋,不過這十日的功夫,也沒有多大的希望。
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試一試,萬一老天看玲瓏太可憐,決定同情她一回呢?
三日過去,依舊沒有消息,阿瓷站在欄杆邊上,將那畫像拿了出來,越看越覺得眼熟,腦子裡一些畫面閃過,卻硬是抓不住。
阿瓷懊喪地垂下頭,手中的畫紙卻忽然被抽走,她轉過頭,只見青衣正站在身後,仔仔細細地看着那幅畫。
阿瓷疑惑道:“青衣前輩,怎麼了?你見過畫上的人?”
青衣放下畫,訥訥道:“畫上的人,是我師父……”
阿瓷抿了抿脣,恍然想起當初在青曜那家醫館時,和那人有過一面之緣,怪不得她一直覺得眼熟!
短暫的興奮過後阿瓷又沮喪下來,見過又怎樣,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隕寒究竟去了哪裡。
“你爲什麼會有我師父的畫像?”青衣問道。
阿瓷眨了眨眼,道:“唔,你師父的妻子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