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封窗!
鎖門!
清波在哀號,悽悽切切的聲音在濃濃的夜色里拉得細長。
她被鎖在黑暗的房裡頭,而她被關在另一邊的客房內。
一整夜,清波在憤怒的拍門嘶叫,叫得嗓子暗啞,哭得淚水乾涸!
清波……她在心底喃喃的叫着,淚如雨下,她是眼睜睜看着她被他們拖出去的,因爲她蠱發了,不可以再與她待在一起,會害死她的!
但是,爲什麼血蠱在身子里長了這麼多年,都不曾有過異動,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莫名的發的滿身皆是了呢?
她不明白,也沒人能說得明白,這件事就是這樣的離奇!
而清波怒斥他們是在胡言亂語,絕不肯離去,不依不饒的直叫:“我與小姐處了幾百個日日夜夜了,我不信她就能害死我,縱然真的霍亂上了,我也甘心,我陪小姐一起去死!”
這叫她想起她與清波初識時的情景。
小時候,她的起居飲食皆是太祖姥姥一手操辦的,從小,她的生活中就沒有別的人,除了太祖姥姥,便是父親,另外也只有一個嬤嬤會幫忙打點,其他的婢女從來是近不得她身。
鍾炎是一個例外,如今想來他也並不是例外,因爲他只要待在連府一天,太祖姥姥就會逼着他喝一碗父親天天必喝的苦茶,說是強身保健的,或許那根本就是用來保命的吧!
直到清波來後,她的世界裡纔多了一個年近相仿的玩伴,代替了太祖姥姥來照看她。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難道當年太祖姥姥老早就知道清波的身體不會受害而將她納進府中的嗎?
也許這個答案她很快就會知道了,去得冥府的時候不遠了,她可以向長輩們問個一明二白。
最後,清波還是叫他們拖走了,她也幸慶着她可以不受她的拖累。
一整夜,她癡癡望着窗戶發呆。
皎潔如玉的月光照在窗臺上,花影錯錯,月色正好,她卻再也不能見到這那迷人的彎月了。
因爲,她要死了!
她要死了!
她,很快就要死了!
不出三天,她便會暴經而亡,死得慘烈!
一種莫名的恐懼縈繞着她,她將自己深深的抱緊,緊到窒息。
想哭呵,卻沒有聲音,想笑罷,悽悽難聲語。
這人生,太荒誕!這人生,也太可悲,居然不給她一絲絲喘自的機會,居然就這麼將她深深的丟棄,不明不白的就這麼死得莫名其妙?甚至再難見鍾炎最後一面……
她癡癡一笑,滿身冰涼。
思緒若崩了堤的洪流在翻滾,她努力的想抓不住一絲可好好好回味的畫面,忘了此刻的慌亂,沒用,亂蓬蓬思緒折騰的她想尖叫!
混混沌沌裡,她竭力剋制着自己不要出聲音,似醒非醒,似夢非夢,總是恍恍惚惚,等到有幾絲清醒的意識時,天已亮,一輪鮮潤的朝陽又從東方升起來了。
隔着窗紙,她睜着乾澀的眼,看得分明,那絲絲縷縷、滿是朝氣的陽光自門縫裡窗縫裡擠進來,映到幾乎癱瘓的身上,映上蒙了面紗的臉上,然後,映進那絕望的眼瞳裡。
她又低頭細細看自己的手,宛若透明的肌/膚上那觸目驚心的血蠱在恣意的喝着她的血,等到血被吸乾了,她也就往生了,可她卻不能奈它們如何,縱然現在自己一頭撞死了,這一身血蠱仍不會饒了她,依舊會吸盡她的血,然後破經而出,妖害蒼生。
三步之遙的地方,落着那本《杏林雜談》,其尾頁清楚的補充着那麼一句:血蠱之滅,唯趁細蠱養血脈之時以火焚身,纔可除盡,一旦,細蠱成蟲,必害人間。
也就是說,她這身,死也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