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孫宜年連忙走過來,接下了我手中的杯子:“不要這樣的擔心,有魯公和杜男在,父親不會有事的。”
我看着被自己灑出了一半水的漱口杯,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強制讓自己平復下來。我必須要找點事情做。來分散注意力,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胡思亂想的自己嚇自己。
“我馬上就洗好了。”我拿過水杯再一次進了屏風後。
當一切都弄妥後,我跟着孫宜年出了括顏的房間,經過大廳時,我忍不住的看了看空空的餐桌。按照平時,這個時間點,正是這個大廳最熱鬧的時候,可是現在……
我猛的搖搖頭,阻止着自己即將遊走的思緒,跟隨孫宜年上了二樓,首次進入到了白琴心的房間。
白琴心的房間很大,和括顏的房間不相上下。不同的是。這裡是全現代的裝修,全時尚的傢俱,全高檔的電器。而且,都是全冷色調的黑白顏色搭配。一眼看去。有股沉重的感覺。
在這樣的房間裡很難看出任何一點一個活了千年的人的古代痕跡。
此時的白琴心,躺在被子和牀單都是黑白細格子顏色的大牀上,面色蒼白,眼睛無神。
“小楓,你先看看她的傷口,我去把早餐端上桌,等你忙完了就下來吃。”孫宜年說道。
“別忘了括顏他們的早餐。”我說道。
“對,對,說不定一會他們就回來了。”孫宜年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嗯。”我微笑着點點頭。
孫宜年出了房間後,我來到牀邊,仔細觀察了一下白琴心的狀態後,伸手摸向了她的額頭。
她沒有躲開,而是安靜的由我測量着她的體溫。
“今早沒有發燒吧?”我問道,根據手感,她沒有發燒。
白琴心點點頭。
我輕輕掀開她的被子。看向她腹部的傷口。紗布上沒有血痕,傷口經過縫線,已經不再滲血出來了。
我滿意的說道:“很好,讓我再來看看裡面怎樣了。”
我從放在牀頭櫃上的醫藥箱裡拿出了小剪刀,剪斷了昨晚上捆好的繃帶,檢查着傷口。
她沒有任何反抗,靜靜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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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不錯,傷口沒有裂開,也停止了流血。”我邊說邊逐一的重新換上了新的藥和紗布:“這段時間,少吃辛辣的,多吃清淡的,記得要禁口。不要吃……”
我絮絮叨叨的交待着傷員應該注意的事項,她也一言不發的聽着。
我和她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也幾乎次次都是劍拔弩張的場面,像這樣安靜的和平相處倒是第一次。
當我做完一切,直起腰來準備離開時,白琴心突然開口說道:“你和她很像。”
“誰?”我一頭霧水的問道。
“芮蝶兒。”
“你是說長相?”我問道,從做的夢裡,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和千年前的自己,確實長得一模一樣。
“不僅僅是長相,她也有很高的醫術,平時不說話。也膽小的不願見人。可一旦遇上了病人,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嘮嘮叨叨。”白琴心說道。
聽到這裡,我低頭笑了笑,好像所有的醫生都這樣,不論古代還是現代,也不論是男還是女。
“那時候,我們經常受傷……”白琴心的眼裡泛起了濃濃的回憶:“每次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手很輕很柔,生怕弄疼了我的傷口似的……只是煎出來的藥卻奇苦無比,我一喝藥就會罵她……”
這回是我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擾她的回憶。
“每次我罵她,她都不回嘴……她越是不回嘴,我就越是想罵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就看不得她那種天天一副苦瓜臉的樣子……慢慢地……”
“慢慢地,你就習以爲常,由以前的無意之舉,變爲了習慣之舉。同時,你的心態也開始漸漸發生變化,由尊敬感激逐漸轉變爲了傲慢輕視。理所當然的認爲她治療你的傷是應該的,在你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就該躲避的遠遠的。不然,一見到她,你就會不自覺的產生厭煩感……”我接下了她的話題。
白琴心緩慢的垂下了眼簾。
“尤其在你愛上括顏以後,她就成爲了你的眼中釘,只要是她的,你都想爭,想搶,就因爲你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
兩行淚水從白琴心的眼角落下,她咬着沒有血色的下脣,默默地抽噎着。
“直到昨晚我們吃飯的時候,我分析出了她自殺的真正原因後,你才幡然醒悟。”我並沒有去勸慰默默哭泣的白琴心,接着說道:“你纔想起了她對你的恩,對你的好,以及自己的百般惡劣。”
白琴心有陌陌抽噎,慢慢變成了哭泣。
“唉!”我輕嘆一聲:“幾曾何時,你白琴心,一個富有正義感,斬妖除魔的女人,竟然也變成了一個忘恩負義,欺負弱小的人了……”我停下了說話,想起夢中的芮蝶兒,我心酸不已。
“嗚嗚嗚……嗚嗚……”白琴心大聲哭着,像是在發泄一直隱藏着的內疚似的。
我任由她哭着,信步來到深色而厚重的窗簾前,伸手撥開窗簾,看看窗外的景色,以便讓自己也透透氣。
可是,當我拉開窗簾的一剎那,我頓時被眼前的景色給驚呆了。
或者說我現在所看到的並不是景色,而是光束,很強的光束,一束兩人伸開雙臂才能團團抱住的,寬大的,淡金色光束從地面拔地而起,直衝雲霄。
我隨着不斷向上衝去的光束,仰頭看向天空,視線所及的範圍全是光束。光束與天空相接,光束猶如電波似的慢慢往天空其他地方擴大,不斷的往外擴散,再擴散……直到這種金色的光束變得和天空一樣的顏色,而沒有了任何金色的痕跡。
“這是什麼?”被震驚到了的我雙眼瞪着天空,喃喃自語道。
“這就是天網。”大哭中的白琴心回答了我的問題。
“天網?”我驚駭的轉身看向了她:“這些光束就是括顏散發出來的?”
白琴心擦着眼淚的點着頭:“是老闆的大部分神識加上他全部靈力的百分之八十,凝固而成。平時我們都不會讓老闆輕易出手,就是爲了保存他的靈力。”
我再次望向那道龐大的光束,心裡既敬重又心疼。
看着看着,我露出了癡迷的神情:“這種淡金色,真美!”
“淡金色?”白琴心頃刻停止了哭泣,一聲急切的驚呼過後,剛想起身,又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支持不住的復又躺了回去。
“你怎麼了?”我緊忙走過來,想要去檢查她的腹部:“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躺在牀上的白琴心強撐起上半身,看了看陽臺上的光柱後,一把將我推開,大聲說道:“別管我了,快,家裡還有誰,趕緊找來。”
“到底怎麼回事?”被她這樣弄得很是莫名其妙的我,也忍不住吼叫了起來。
“老闆……老闆可能受傷了……”白琴心的聲音裡也有着少有的慌亂。
“轟!”我只覺得腦袋裡有什麼東西突然間東西炸了一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些是天網的根基,應該是深金色的,光芒會更加的刺眼。可是現在,不僅顏色變淡了,光芒也變得柔和很多,這就說明老闆的靈力不繼……只有在他受傷的時候,纔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有了生命之危,天網的根基就會變淡變小最後……”
白琴心後面說了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此時的我跌跌撞撞的衝出了房間,在長長的走廊上沒了命的喊着:“邱海,邱海……”
人影一晃,邱海來到了我的眼前。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我猛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快,快,找括顏,快……”我看不清邱海的臉,不論我怎樣擦去眼裡的淚水,都無法看清他的臉,只知道緊緊地抓住他,死也不鬆手。
“小楓,你怎麼渾身都在發抖?”邱海的聲音裡有着緊張。
“括顏……天網……天網……”大腦裡一片空白的我已經無法組織語言,只知道括顏,只知道天網。
邱海帶着我一個閃身,進入到了白琴心房間的陽臺上,仔細的看着那道光柱。
“老闆一定受傷了,你快去找到他們,看看他們怎樣了?”躺在牀上無法動彈的白琴心滿是焦急。
“好,我這就去。”邱海雖然很鎮靜,但是他的眼裡還是遮掩不住的有了驚慌。
“帶我,帶我一起去,我會治傷,我會治傷啊……”我依舊死死抓住邱海的衣襟不放。
邱海搖搖頭:“看看現在的你,渾身都在發抖,真要見到了受傷的老闆,只怕什麼都不會了。”
我一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像他說的那樣,只知道現在的知己很驚恐,很驚慌。
“在這裡等着吧。”邱海的話音剛落,只聽“哧”的一聲,他撕下了被我抓住的那塊衣襟,轉身消失在了房間裡。
我緊緊的抓着手裡的那塊布,就那樣的站着,直直的站着。
“於小楓!”白琴心首次喊着我的名字:“過來坐會吧,老闆不會有大礙的。你看天網的根基,還是很穩定的。”
天網?對,括顏現在好不好,天網會告訴我。想到這裡,我跑向了陽臺,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網。
天網還是我剛纔看到的那樣,淡金色,光柱的光芒很強,仍然有雙人環抱般的寬大。我多麼希望眼前的這個天網的根基能夠恢復到白琴心說的那種深金色,有着刺眼的光芒。
“於小楓?”白琴心再度喊着我的名字。
天網根基的穩定,也同時穩住了我的心。我纔有了心思的應道:“嗯?”
“千年前的你一聽到老闆受傷了,也像現在的你這樣,焦急不安,魂不守舍。”
“哦。”我看着天網的根基,時刻注意着它的變化,在心裡說道:嗯,還好,顏色還是那個顏色。
“對不起!”白琴心低聲的說道。
“哦。”
“看着這樣的你,又讓我想起了那時候的你,每次我們誰受傷,你都很擔心……”
“哦。”
“於小楓!”白琴心忽然大喊一聲。
“啊?”我茫然的轉過頭,看着她。
“老闆不喜歡見到這樣的你。”
白琴心的話瞬間如同一瓢冷水,將我從頭澆到底的清醒了過來。
是啊,我這樣六神無主,悲悲慼慼的樣子,誰見到了都會煩,更何況是一個受了傷的人?
“千年前的很多時候,老闆受了傷,只要他能扛得住,就不敢對你說,怕讓原本就不開心的你更加的難過。那時候,都是杜男他們在給老闆上藥,換藥。也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慢慢的不喜歡你了,因爲你一點也不關心老闆,只知道自哀自憐,整天一副苦瓜臉。”
“呃……”我被白琴心說的啞口無言。
我明白白琴心所說的不關心,其實也是一種對對方的不瞭解,就如同括顏不瞭解芮蝶兒的內心一樣。
“真不知道你們這對夫妻是怎麼相愛的,誰有什麼事都不說出來,都憋着,最後就成悲劇了。”白琴心一臉茫然的說着。
“噗!”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遂將目光又轉向了天網的根基上,只要根基不變,我的理智也就慢慢的恢復正常:“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不要告訴括顏我已經知道了他受傷的事情。”我說道,他怕我擔心,回來後就一定會隱瞞不說,既然這樣,那我也就裝作不知道。
白琴心不解的問道:“以前你是不知道,現在還要裝不知道?”
我點點頭:“如果他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要我做你的線人?”白琴心似乎明白了一些我的想法。
我瞥了她一眼:“上輩子你欠我的,昨晚起,你又欠我的,所以只好用你的消息來還了。”我將了她一軍,以她的心高氣傲,不拿東西來要挾,她就不會那麼容易的答應。
果然,她沒有再反駁,只是臉上還有一絲不服氣。
“別忘了,我可不是軟弱的芮蝶兒,我是於小楓。”我再一次強調着作爲現代女性的於小楓性格。
白琴心雖然沒有口頭答應,但是她的神情已經給了我答案。
我滿意的看向了天網的根基,順勢也打量起了這個陽臺外的情況,來了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見到天網的根基,可見我對這裡一點也不瞭解。
從這個陽臺往外看去,才發現外面是圓形的,正中間是天網的根基,那麼圍着這個根基的就是個各房間的陽臺,一數之下一共有五個陽臺,每個陽臺都能隨時的看到正中間的天網根基的情況。
這棟房子的結構,原來就像兩個相互挨着的環。外環就是那個大型而空蕩的白色圓形客廳,而緊挨着客廳的另一個環就是他們的臥室。
令我奇怪的是,爲什麼括顏的房間沒有陽臺,就算是在一樓,按照這樣的格式建造,也應該有個陽臺纔對。而且,還應該也是離天網根基最近的地方。
我附身越過欄杆,朝下望去,竟然沒有任何的陽臺,全都是整面的牆壁,也就是說,想要接觸根基的底部,就得從這個陽臺上跳下去,不然,就沒有別的路可以到達了。
“這棟房子的位置在哪兒?”我問道。
“在靈山山頂。”白琴心答道。
“靈山的位置又是哪裡?”我聽邱海說起過靈山這個名字。
“你從客廳走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白琴心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我走出了她的房間,下樓後,直接穿過空空的客廳,首次推開了客廳裡的那扇雕花的白色大門。
入目的是白茫茫一片,絲絲涼風吹來,卻沒有任何的寒意。我低頭看向腳下,腳下沒有路,只有朵朵白雲漂浮着。
“難道這棟房子在半空中?”我看着腳下的白雲,喃喃自語道。跟着括顏這麼久,早已有了對任何不可思議的事物的抵抗力。
“差不多吧,等於是在一座山的山尖上。”孫宜年走了過來。
“山尖上?”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了一座山的山尖上頂着一棟大房子的超科幻的情景。
孫宜年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答道:“對,就是你想象的那樣。”
“真是這樣?”我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樣的房子怎麼可能人工建造啊?就那麼一丁點的支撐力?”
孫宜年笑着搖搖頭:“有父親他們幾個人在,還需要支撐力?”
我想想也對,就連他們用的車都能隨時想要就出現,不要就消失。那麼,把一棟房子從平地上移到山頂上,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爲什麼要把房子建在山頂?”我好奇的問道。
“就是爲了保護天網不被侵害。現代的人,越來越精明,辦法也越來越多,爲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我們不得不防。”
“哦。”我再次看向腳下,透過漂浮的白雲,能夠隱約見到萬丈山淵:“這座山一定很高吧?”
“對,很高,是一座擎天峻山,又遠離世俗,可以用世外桃源來形容了。”
“不會是離我住的城市都很遠吧?”我露出了詫異,能用世外桃源來形容,就一定不在城市附近。
“很遠啊,遠的何止十萬八千里,呵呵……”
“呃……”即便我再有心理準備,再習以爲常,可還是被他的話給噎着了,一時無法消化。
孫宜年的話,真讓人感覺是在聽故事,每一句都是那麼的離奇和神秘。宏在介血。
看着我發木的神情,孫宜年忙解釋道:“前面幾次不讓你看,是怕嚇着你。”
“謝謝!那你平時怎麼出去採購呢?又怎麼回來?”我看着空空的腳下,不解的問道。
“我每次由他們其中一個帶着出去,採購足一個星期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回來。這裡的氣溫常年恆溫,沒有變化。所以,就算是新鮮瓜果蔬菜放上一星期都不會有枯萎腐壞的現象。”
聽到這裡,我差不多都明白了:“我們用的水,還不會是從山下引渡上來的吧?”我隨意的開着玩笑。
孫宜年一拍巴掌,高興的說道:“對啊,小楓就是聰明。”
“呃。”我又一次語塞。
“如果不是考慮到用水的問題,這棟房子完全可以懸在半空了,不需要放在山頂。”
“哦。”
孫宜年慢慢關上了大門:“走,去吃早餐吧。”
我擡腕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上午9點了,今天的我沒有心情去上班了,曠工就曠工吧,一心就想等括顏回來。
雖然不抱希望,但,我還是拿出了,沒想到竟然有信號?還是一條剛收到不久的短信,我打開一看,是江國豪發來的。說是見我8點沒到警局,因爲知道我是從來不遲到的人,就主動給我請了一天假,讓我放心的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我不吃了,我去括顏的房裡等着他。”
“等等。”孫宜年急忙小跑的從餐桌上拿了一個大肉包,又跑了回來:“不能不吃啊,少吃一點吧。”他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謝謝!”我接過了包子,咬了一口,以慰他的心。
“去吧,去吧。”孫宜年這才放心的讓我走。
我朝括顏的房間走去,剛想推開房門,突然從房間裡傳來了細小的說話聲,我將耳朵貼在了門上,仔細的聽着。
“老闆,這樣只怕不行啊,會穿幫的。”
我聽出了,這是魯公的聲音。
“我沒有外傷,只要不運用靈力,就不會有被發現的可能。”括顏說道。
聽到了括顏的聲音,我沒來由的心裡一酸,眼睛直髮熱,在眼淚流出來之前,我慌忙眨眨眼,壓制住了內心的那股無法說明的情緒。不過,從他的說話裡,我知道了他受的是內傷,而不是外傷,我在腦海裡快速的想着應對之策。
“少爺,你不應該替我擋那一掌的……”杜男的聲音裡有着哽咽和難受。
“當時的你背對着他,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在他的掌下?”括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