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喊了福生兩聲,福生卻沒有應道。
翠娥連忙披着衣服下了鋪,走到了福生跟前又喊了起來:“福生弟,福生弟……”
福生倒像是睡得沉了,沒有擡頭,更是沒有應聲,這下可急壞了翠娥。
她輕輕地推了推福生說道:“福生弟,你沒事兒吧?”
福生這才擡了擡頭,滿臉疲累地問道:“嫂子,咋啦?我咋睡着了?哎,是不是狗蛋……”福生說完連忙回頭瞅了眼熟睡着的狗蛋說道,“嫂子,狗蛋睡得沉哩,莫擔心啊,嫂子你睡去吧,咳……咳……咳……”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福生連忙捂住了嘴,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似乎要把咳嗽給捂回肚裡似的。
“福生弟,你也病着哩!”翠娥雙眉緊縮地說道。
“嫂子,沒事,我身子硬朗着哩。”福生咳嗽了兩聲,笑着說道,笑得有些虛弱。
“福生弟,你可別撐着哩,你到鋪上歇會吧。”翠娥說道。
“嫂子,我真沒事,你睡去吧,啊,狗蛋我瞅着,沒事的。”福生笑着說道。
福生咳嗽着,有些發紫的嘴脣透出一種憔悴。
翠娥咬了咬嘴脣,沒好再堅持,她只好又躺回了鋪上。
福生這回沒有再趴在桌子上,他讓自己極力地挺着身子,可是每一次的咳嗽又讓他不得不曲着身子,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受些。
在翠娥的眼裡,這還是頭一回看到福生如此這般的脆弱,他寬闊的肩膀現今看起來是這樣的柔弱。可是福生他真不愧是個硬漢子,儘管他咳嗽得連肺都要從口裡吐來似的,他竟然還能這樣堅持着,而且這一切都是爲了翠娥娘倆。
翠娥的心裡頭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嘴裡有種鹹鹹的味兒。
“喲,咋沒休息會哩?”老大夫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似的,瞅着福生說道。
“呵呵,我瞅着點娃子。”福生笑着說道。
“哦,娃子沒事了,再吊瓶鞏固鞏固,一瓶要個個把時辰,你可以歇會。”老大夫笑着說道。
“哎,哎!”福生連連點頭。
老大夫突然止住了笑,一臉嚴肅地望着福生說道:“你臉色咋這麼難看哩?”說着他便探出一隻手來,按在了福生腦門上說道:“你也發着燒哩?你張開嘴我給你瞅瞅。”
翠娥驚地便從鋪上坐了起來,焦急地問道:“大夫,他沒事吧?”
老大夫把體溫計塞回了自己上衣口袋說道:“這要是晚些時候,就有事了,你這男人真不錯啊,這麼冷的天還能扛着,你這娃子可是遇着了個好爹咯。”他笑着說道。
翠娥淡淡地笑了笑。
“大夫,你就給我開些藥給我吃了,就行了。”福生說道。
“你得跟你娃子一樣吊個瓶哩,我看你啊,比你娃子病得還重!”老大夫說道,“躺上去!”他指着鋪說道。
福生望了眼鋪上坐着的一臉愕然的翠娥,遲遲沒有挪動身子,他的腳跟長在了地上似的。
“咋啦?叫你躺上去哩,我給你扎針!”老大夫問道,他看了一眼牀上的翠娥,彷彿也明白了什麼似的,便笑了起來說道:“咋啦?小倆口子睡一張鋪不好意思?”
福生尷尬地笑了笑,聲音有些啞。
翠娥這才明白了過來,趕忙整理衣服說道:“大夫,我下鋪了,讓他睡着。”
“你咋就下來呢?你男人病得可不輕啊,頭都暖得厲害哩,你不給他暖着點身子,他這病一時半會可好不了!”老大夫又換上了嚴肅的面孔,“你們這些後生啊,就算是顧着娃子,那也得注意些自個身子啊,小媳婦兒,一會我給你他吊了瓶子,你就給他暖着點身子,特別是手和腳。”
翠娥低着頭,身子也跟着僵硬了起來,坐在鋪上不曉得咋纔好。
“你還不上去?”老大夫瞪了他一眼說道。
福生嘴脣動了動,身子微微地挪了挪,跟女人般忸怩。
“福生,聽大夫的!”翠娥說道。
福生猛然擡頭望着翠娥,一臉的愕然。
“福生,上來吧!”翠娥囁嚅地說道。
“呵呵,你們這些小兩口真有意思哩,這都多大歲數了,一鋪睡還不好意思,我看你們在自個屋裡頭抱的可比誰都緊哩!”老大夫望了一眼福生,打趣地說道。
他這一席話,可是讓兩個人心裡像是打翻了好幾罈子胭脂哩!
鋪很窄,原本只能一個人睡的鋪,這回硬生生地擠上了兩個人,福生身子貼着翠娥,他極力地想把自己縮得更窄些,老大夫瞅着,便笑着說了。
老大夫走後,福生趕忙坐了起來,坐在了狗蛋的鋪上。他靠着牆咳嗽着,臉上有種難言的痛苦,他的身子更是散發出一陣冰涼。平日裡硬朗的漢子,這回身子嬌弱地就像是陶瓷片兒,似乎隨時都要跌碎了似的……
“福生,你冷麼?”翠娥問。
“不……不冷呢,咳咳咳……”福生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嫂子,你睡吧!”
“福生,你過來睡吧,被窩裡暖和……”翠娥摟着被褥子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