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主人,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天一恭謹地稟報道,“諸皇子那裡應該都得到了消息,估計都會有一定的動作。”
“很好!”黑衣人滿意地迸出兩個字,隨後又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的臉上又現出病態的狂熱,“哼,只要其他皇子知道這個消息,必定人人自危,哪怕是原本的心腹恐怕再也得不到完全的信任。風寰照此舉雖然高明,不過卻是自毀長城,從此之後,奪嫡之爭將會愈演愈烈!哈哈哈哈!”
天一謹慎地不發一言,深深地低下了頭,他很清楚,儘管主人經常表現得冷靜無比,但一涉及到皇帝的事情,便時常失去理智,瘋狂而暴躁。他不知道主人手下究竟有多少得力的人,但那些他能調動的隱藏勢力已經夠令人震驚的了,就連普通人不可企及的朝廷中樞,也不知有多少人和這位神秘的主人互通消息。儘管曾經幾次看到過主人的面目,但連他這個最受信任的屬下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這個男人的真正相貌,一切都是謎團。
身在江南的風無言日子過得還算逍遙,儘管之前的遇刺讓他元氣大傷,但江南畢竟是富饒之地,經過名醫的精心調養,他的身子很快就復原了。整日和儒林學者們廝混在一起的他,很高興自己又多了一個儒王的頭銜。江南水鄉多美女,風無言又生得儒雅風liu,也不知有多少閨秀對這位王爺有心,連欽差行轅伺候的丫鬟也都想着能侍枕蓆。一時之間,這位皇子成了整個江南最大的話題。
然而,此時的他卻失去了一向的雍容沉靜,心腹剛剛報上來的消息着實讓他吃了一驚,僅僅看了那封信一眼,他就匆匆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發愣。風無昭在西北的舉動自然瞞不過他的耳目,甚至還很是偷笑了一陣子。在他看來,老五那種悖逆的行爲無疑是將自己推上絕路,父皇會屈服纔怪。然而,風無昭確實耍弄了漂亮的一手,先發制人地將端親王風寰傑的劣跡以明折拜發,讓父皇吃了個啞巴虧。不過,老五想憑這個和整個朝廷鬥,火候還是差了點。
不過,皇帝居然真的調回了端親王風寰照,而且下旨讓風無昭署理大將軍之職,這倒是風無言沒想到的。對儲位虎視眈眈的他巴不得父皇將老五一擼到底,徹底地絕了這位名義上的皇后嫡子繼位的希望,但此刻這種願望就要實現的時候,他卻感到一陣深深的心悸和恐懼。
展破寒,那個最先支持風無昭的破擊營統領,居然曾經擔任過父皇寢宮的侍衛?儘管這是一個誰都無法證實的消息,然而,空穴來風必有因,風無言並不認爲別人是胡亂造謠。展破寒的表現確實太反常了,即便風寰傑平日再壓制他,這個智勇雙全的名將也絕不可能輕易拜倒在別人的腳下。風無昭只不過是皇子,哪來的威勢讓他俯首稱臣?
皇帝能讓展破寒這顆釘子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作用,難保自己身邊就沒有這樣的人。想想自己平素的言行,風無言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若是有人刻意向皇帝稟報這些言語,父皇也許不會即刻發作,但尋個機會發落起來,自己仍是要吃不消的。更可慮的是那些機密事,心腹中只要混進一個密探,自己的一番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究竟該如何是好?
同樣得到了這個消息的風無候卻沒有太大反應,與表面上的好色膚淺不同,他從不在屬下面前表現出自己最深的一面。他毫不遲疑地將那封匿名信丟給了周嚴,懶洋洋地笑道:“敬之,你看看這封胡說八道的玩意,本王真是快笑掉大牙了。”
周嚴僅僅是掃了一眼信中的內容,臉色便有些驚疑不定。儘管跟隨風無候已經多年,但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瞭解過這位皇子。風liu,荒淫,不知節制,似乎充斥在耳邊的全是不好的風評,然而,就是這個老是被皇帝訓斥不學無術的皇子收容了自己,並給予了自己完全的信任。可是,這多年的信任在薄薄的一片紙面前卻顯得微不足道。
“殿下,您真的相信這封信中所言的事?”周嚴試探地問道。
“本王是不信,可惜別人都會相信,而且會人人自危。”風無候似乎沒看見屬下略顯尷尬的臉色,“若是沒猜錯,接到這封信的絕不止本王一個,看來有人就是想趁機攪渾水。展破寒本就是爲了利益而投靠老五的,但是你們不同,哪個皇子身邊的心腹不是精挑細選,摸過底細的?再說了,父皇乃是聖明之君,若是老五沒有懷什麼異心,展破寒這顆棋子又能發揮什麼作用?”
周嚴頓時心生敬意,想不到一向以不學無術著稱的風無候居然能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來。他深施一禮道:“王爺能有如此胸懷,屬下深感佩服。如此說來,下書的人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意圖挑撥?”他仍然抱着一絲懷疑,要向諸皇子同時下書,這需要怎樣的勢力?
“也許吧,本王也希望只是瞎猜而已。”風無候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敬之,你先派人去查查那個來下書的人吧。”
“屬下遵命。”周嚴立刻就衝了出去,他心中不安得很,生怕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將之前的判斷完全推翻,那就真的麻煩了。
風無候望着心腹離開的背影,輕輕擊掌三下,一個柔若無骨的女子緩步行了過來,嬌笑連連地倒入這位風liu皇子懷中,一會兒,房間裡就傳來了一陣男歡女愛聲。好一會兒後,門外的窗下,一條黑影快速竄開去,轉瞬消失在行轅的角落。
誰都可以不信傳言,但風無昭卻不得不信。他呆呆地坐在帥帳內,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識,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來,瘋狂地將眼前的書信扯了個粉碎,一把將它們扔在空中。一直以爲自己掌握了主動的他第一次對將來失去了信心,畢竟,以往自己的手中還掌握着一支最強力,最忠誠的軍隊,現在突然有人告訴自己那全是圈套,他還能怎麼想?
名義上他確實是西北大營的統帥,然而,下面那些不服的聲音卻仍然時常冒出來。原本各級將領都是用錢收買的,忠誠心就僅僅是那麼可憐的一點,即便他讓他們簽下效忠文書也是一樣。自己能夠信任的,也就是幾個貼身心腹和展破寒的破擊營了。正是靠了展破寒,他才能成功收服了西北軍中的那些悍將,可是如今,無兵無將的他幾乎就要束手無策了。
“啓稟殿下,屬下有要事求見!”帳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風無昭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隨便收拾了一下儀表,厲聲喝道:“進來!”
霍叔其一踏進營帳,就感覺到一點異常,那些四處散落的紙片,怎麼看都像一封書信。偷眼看去,風無昭儘管裝着一副鎮定的樣子,但以他多年跟隨這位主兒的經驗來看,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既然知道主子心情不佳,霍叔其便不敢缺了禮數,必恭必敬地跪下叩頭道:“奴才叩見殿下。”
“阿其,你急急忙忙地求見,有什麼要事?”風無昭的言語中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焦慮。
“回稟殿下,展將軍那裡派人來,說是東營出了一點騷亂,他正在派人鎮壓,待會要請您過去。”霍叔其邊說邊覷着主子臉色。
果然,風無昭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一直隱藏的急躁再也按不下去了。“展破寒這是什麼意思?本王將整個軍營的治安大事交給了他掌管,居然鬧出這樣的風波?他的破擊營不是號稱無敵軍麼,都是作什麼吃的?你待會告訴他,本王限他兩個時辰內解決一切,否則軍法從事!”風無昭咆哮道。
霍叔其實在不明白主子的情緒爲什麼這麼激動,昨天展破寒來的時候,風無昭還客氣得很,今日怎麼換了一副臉孔?若不是展破寒的頃力相助,風無昭哪會如此輕易成功?他想到的第一個可能就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然而,他很快否定了這個看法,主子並不傻,手下缺兵少將的他沒有展破寒,什麼事都幹不成。想起自己之前得到的不確定消息,霍叔其只感到一陣迷茫。
“你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風無昭氣急敗壞地喝道,他已經顧不上什麼皇子氣度了,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和將來要緊。他想到的只是除掉展破寒,從來沒有真正地獨當一面的他已經完全陷入了狂亂。
霍叔其憐憫地看了主子一眼,深深叩首後急速退出。這個男人已經完了,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與其讓自己的計劃擱淺,還不如去找展破寒打個商量,相信那個人會知道如何抉擇。把自己拖進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那麼,還不如讓雙方都得到一個最滿意的結果。望着東營那邊來回奔跑的士兵,霍叔其聽到的彷彿不是那震天的喧譁,而是最血腥的廝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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