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生活了快十年,她卻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不知道他九重寒天的技能,不知道他的師門,不知道那個看似很嚴厲、事實上對着君零的眼神卻溫和的高貴男子是誰,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封熒。
君零閉了閉眼,知道她心已經開始細了,懂得去留意一些身邊的問題。“要告訴你的事情太多了……你現在關於玄天家的背景只知道一個我跟你提及過的三塵九世。還有很多……還沒到時候,遲早都會告訴你的。”
寒零蹙了蹙眉,“可是你連你的封熒是什麼都不告訴我,號碼也不告訴我,名字也不告訴我。”
“不敢跟你說……那種東西,普通人說那個名字的時候都是跪着磕頭看地的……聲音不能大……你的封熒也不要釋放,上次固定冥河橋是例外,只是封熒的氣流進入了那個地方,不要真正使用。在沒有我的允許下不能用,知道嗎?”君零的聲音微微顫抖着,他緊緊地盯着她,眼神焦慮不安。
寒零盯着他緊張的神色,半晌,鄭重地點點頭,“好,不用。”
君零如釋重負,淡淡地笑了起來,身子一軟便躺在她身側,探手攬住她,閉着眼喃喃道:“乖,要聽話,不要用,千萬不要用。”
用了,一切事情就敗露了,一切都完了。
寒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裡一動,卻沒有問出來。顯然,他有很多事情都是瞞着她的,他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了,每一個都是環環相扣的,能瞞多久他自己知道,她只有洗耳恭聽就可以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寒零暈暈乎乎地都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被拉了起來。她一睜眼,瞥見君零拽着她就往桌邊趕。
她暈頭轉向地被按在椅子上,腦後的感覺過於熟悉,她一側頭,君零已經幫她束好了發,一切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頭也不回,馬不停蹄地往外奔,臨走前丟下一句,“趕緊去吃飯。”
寒零好笑地看着他轉眼間就變小的背影,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啥時能讓他這麼着急啊?跟家裡着火一樣。
寒零聳聳肩,一甩辮子,連蹦帶跳地跑出帳篷,完全沒有產生對戰爭的緊迫感,一如既往的樣子。砍頭啊砍臉啊砍脖子的,她都見過,而且一看就看了仨小時,至少不怕那種噁心的血腥味兒。
“什麼事啊那麼急的?”
“就是就是,還不和大部隊一塊兒走。”承碧竹“自然”地勾住寒零的胳膊,一副爲虎作倀審視犯人的樣子。
君零大清早就奔了出去,之後就見不着影兒了。直到中午等大部隊到達南城的時候才趕過來,同樣,慢吞吞地跟過來的還有兩家家主。
“別管那麼多,你們專心砍人注意安全就可以了,別瞎操心。”君零有些煩躁地把兩個無恥之徒的問話擋了回去。
“切。”承碧竹撇撇嘴,扭頭,“看到了吧?不要對男人太心軟,他吃了你的豆腐就這幅德行。”
寒零狠狠戳之,“你搞定你未婚夫了嗎?那個在你面前乖得不行的人和某人實在不是一種類型的。”
“他回回皆輸,花瓶一個。”承碧竹得意洋洋,睨視一眼身後的未婚夫。
“你未婚夫是個好沒骨氣好會討好人的花瓶。”
“你哥是個好絕色標誌好狡詐好壞的大家閨秀。”
“……誠哉斯言。”
“……同感。”
蕭墨謙避開花瓶和大家閨秀的磨牙動作,拎着兩個不知廉恥的二貨扭頭就走。
“勞煩閣下幫忙j□j那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大家閨秀在後面追上一句。
“全力以赴,必當完成重任。”蕭墨謙回頭,皮笑肉不笑。
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對着朱武官揮舞着拳腳,掙扎欲逃。
“你們兩個到時候上了戰場不要亂跑,免得找回來的時候只剩半截身體。”蕭墨謙沒好氣地瞪視兩人。
“朱大人,您多心了,我們會呆在一起滴。”承碧竹仰頭,露出討好狡黠的笑容,伸手攬住寒零,一副“這妞兒的命我要了我不死她就不能死我死了也要讓她活”的表情。
“瞬移嘛!坑爹卻好使的封熒,百用不厭!”寒零笑得更討好,諂媚地擠擠眼睛,“我被下了命令,死都不能用封熒,看我哥多小氣,小肚雞腸。”
蕭墨謙睨視她,沒吱聲。寒零封熒的情況目前來說只有君零和他知道,他當年看出了幾分不同,上次比武大會時問了君零,就得到了一些過於驚人的消息。
“他不給你用你就不要用,免得他說你。”蕭墨謙沉默很久,心裡有點忐忑不安地說出這句話。
“明明長得那麼娘,還老氣橫秋。”承碧竹嫌棄地撇撇嘴,扭頭“九兒,你有沒有發現,你哥越長越娘,就差娘娘腔的口氣了,還好他有時說話那麼淡漠,否則就是一僞娘了。”
“僞,僞啥?”
“僞娘,這詞你不知道哎?聽姐姐給你娓娓道來,僞娘就是指一男的長得如花似玉就如你哥,比女人還漂亮無數倍。眼睛一睨視就跟拋媚眼一樣,手指纖纖修長雕得光潤如玉,卻能做飯、能裁衣、能照顧人、能伺候人,很淑嫺很賢惠很溫柔很安靜很有禮儀很乖巧很女尊男卑,只要一旦有了孩子就是男版賢妻良母,且聲音很嗲。”
“除了最後一條不符合,其他都挺像的。”兩個無恥的人立馬轉移思想,寒零摸着下巴,賊笑着研究自家哥哥,“不過他一點都不女尊男卑,他認爲必要的時候就說我不聽話還威脅我喝藥,沒有按照他的規定去做事啊啥啥的,總而言之,有的時候他不是僞娘。”
“能不能不要糾結君零是不是僞娘了?”蕭墨謙萬分無奈,就差流淚。這種人放在一起的後果就是,即便馬上要世界末日也能扯淡扯到十萬八千里去,是那種完全沒有警惕感和責任心的人種“你們兩個有沒有明白這次戰爭的可怕性?女孩子受得了嗎?還是十三四歲的孩子。”
“我們雖非小強,但爲中國人翻版!”承碧竹昂首挺胸,臉上寫滿了驕傲和自豪,眼睛閃亮亮地撲閃着,大聲道:“中國人吃遍元素週期表都能活下來,何況殺幾個人捏?”
蕭墨謙磨着牙,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兩個女孩。承碧竹可能還好,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而寒零呢?除了不小心踩死過螞蟻,連小強和老鼠都能輕易擊敗她,她死去的手下敗將目前只有螞蟻和酒。
這樣的孩子怎麼讓人放心啊!
尊貴的朱歸顏朱武官,終於理解了“大家閨秀”君零帶孩子的辛苦了。這兄妹的差別怎麼這麼大……
“總而言之,你們兩個到時候一定要在一起,其中一方不能丟下另一人獨自走開,記住了沒?”蕭墨謙硬着頭皮去和兩個變態交流,“到時候大部分時間君零都會跟着你們兩個的,保住命第一,殺人立功第二,記住沒?”
“沒!”兩人齊齊仰頭,笑容統一而欠抽而燦爛無比。
少年立在城牆上,不低頭,卻俯視着城下千萬大軍人山人海,“叮叮咚咚”敲打磨製器物的聲音接連不斷,士兵幾乎各個身着鎧甲,神色肅然。
曉得一詞,保家衛國。
俊秀的少年臨風靜靜地拂袖立着,離家近半年之久,終於一襲黑衣,殺氣凜然。少年神色一如常態,脣角抿笑,一看卻又是在冷然相望,何來笑意?
高高束起的烏髮隨着腥風悠然垂在腰際,半縷半抹的發垂在額前,擋住了窺探初雪的眼神。漆黑長順的發賽過天色墨黑,如又如細水一縷縷順長,襯得貼身寬袖的勁裝挺拔乾淨。身後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若有若無的烏黑被血一樣的猩紅蓋過眸子似帶嬌媚般的一轉,轉過人世繁華、紅塵凡俗;睫簾一掃,掃過翻天驚歎,蓋地讚揚。少年回頭,面色平靜,肌膚似雪,正如從九重神山之巔落下一抹真正所謂傾世的美。
曉得一詞,傾天絕世。
太淵望盡和承撼天對上那美如血琉璃的眼一怔,同時腳下一頓,對着賽過絕色的少年敬畏地伏了伏身子。
這是一種對美的仰慕,亦是對強大存在的敬畏。
君零抿了抿嘴,心想自己的眼睛可能嚇到兩個家主了,師尊給的三個藥丸中居然有紅瞳血丹,那個藥丹的藥力是三個藥丸中藥力最強的一個,的確可以提升不少實力。他嘴角勾了勾,師尊爲了他去敲詐藥祖騙來了這個煉了七年的藥,相比費了不少心思。
不過,至少現在他就要得一個“紅眼病”,頂着這紅色的眼睛得過大半個月。
“兩位家主……有事嗎?”他跳下牆頭,對着兩個家主彎下腰。
鴻古的爹和碧竹的爺——他出於禮儀彎了腰。
“咳,不敢當,接不起這一禮。”太淵望盡尷尬地笑了笑,他三弟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侮辱了這樣可怕的人,他心裡有鬼有陰影。
“是是,沒什麼事,就是依照寒天皇說的,又派人回去報信說調來了一萬兵,大概十天後就能到了。”承老爺子也靦腆地笑了。
君零挑挑眉,低低嘆氣。九兒怎麼就不明白呢?那個言缺露出太多破綻了,她不可能沒有發現的。
又是急促的腳步聲,君零勾起嘴角,笑了笑。這個腳步聲他已經記住了,是太淵四少的。
鴻古匆忙快步走來,對着兩個家主施了大禮,“承家主,父親。”他直起身子,眼神猶豫,心裡卻是在狂跳,突然覺得難以啓口,嘴巴乾澀。
“尉遲家,全盤出動了。烈陽宗也來了。”
一語如炸雷,兩個家主頓時臉色大變,相互對視一眼,又紛紛看向君零。
君零負手而立,不語,眼神冷淡,眼裡的猩紅又旺盛幾分。
好,很好。好一個言缺,當真是個臥底。
寒零一再包庇,他原也抱着最後的希望,期待着言缺只是一個普通失憶的少年。這麼一看,他沒有來戰場而是留在太淵家果然是故意的,爲了逃避他的監視趕回家去報信。如果不是玄天軍偷偷有留下來,他或許還要再直接滅了現在毫無防禦的太淵總城。
他沒有讓玄天軍攔,就是在擔心如果言缺真的是埋伏,他逃了,玄天軍去追,遲早要傳入太淵望盡的耳中。到時候指證出言缺是寒零帶過來的。她便沒有立足之地,承碧竹和太淵鴻古定然會認爲這段友情不可貴。
君零捏緊手,眉頭蹙了蹙。
那個孩子,爲什麼就是不懂?
還是說,她明知言缺有問題,卻仍故意要去包庇?
如果是的話……
他心裡突然升起煩躁、失落和酸楚,大力甩開袖,頭也不回,把禮儀都拋在腦後,縱身跳下城牆,幾個起伏便見不着身影了。
鴻古嘆氣,他就是這麼我行我素,依舊是骨子裡任性傲氣的少主。連發都不肯剪,硬是因爲天界不同的規矩戴了假髮,甚至連君九兒都騙了,讓兔子得知後大怒,看到後又大喜,說“哦,更美了”。
鴻古抿了抿嘴,含笑,而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承碧竹那個剪髮大師揮舞着剪刀“咔嚓咔嚓”似電鋸驚魂,所經之地寸草不生的風格讓他徹底怕了,等到頭髮再次長成時直接戴假髮瞞了過去。
既然是規矩嘛!長就長唄,反正散下長髮來的君零,以碧竹剛剛過去找他時說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從頭到尾都幾乎都是僞娘。
除了聲音。
他呲了牙,樂呵呵地轉身就走。
而君零呢?相當不爽地自己去面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問老衲寫到哪了.....不好意思說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