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在她小的時候跟她說過給她印象最深的話就倆——“九兒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還有一句就是得到答案後很失望的“既然不喜歡那就別嫁了,跟哥哥就普普通通地活一輩子好不好”——她喜歡第二個。她這輩子不打算嫁了,腦子裡歪歪她哥只是動動假春心,時而討好討好他,她根本沒想過要嫁給他的——死都不肯!
一輩子單身有什麼不好?有他,不愁吃不愁穿,他不要她了她也可以賣藝啊……那武功不是白學的!能依靠自己活命就不要跟着男人了,坐在閨房裡繡花繡草縫衣補鞋挽婦女髮髻伺候男人……嘔……死都不要嫁了,太噁心了,忍受不了!
她美好的一聲不能就這樣荒廢掉了!
君尋悔樂滋滋地提輕身子,凌空一翻身,向着大堂外奔去。
去見見老朋友,他應該不會反對吧?
外面是很混亂的,相當混亂。
沈流年發怒了,很生氣,大有一副要和萬毒言師徒恩斷義絕的架勢,一羣人全都勸不住,有些識時務的直接溜了,免得到時候出了亂子——比如乾界的那位,比如一些只是來蹭飯的小宗派,比如滿心是教主的卻發現教主不在,直接無聊地不夠朋友地打道回府了,兩個“妙齡”男子一路上也可以望着對方做點想做的事情嘛!不無聊的……
只是倔強的沈公子氣得火冒三丈幾乎大發雷霆,氣得眼圈都紅了。
“不娶!就是不娶!”
萬毒言這隻情商低的很是委屈,“你上次派我找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明明是喜歡那個丫頭的,既然不喜歡於卿筱那便休了嘛!”
武功高的人就會忘記一種叫做人之常情的東西,就會忘了一種叫做身不得已的東西,得此結論——武功恆定和情商成反比,和智商可成反比可成正比。
“筱筱懷着孩子呢我怎麼可能休了?!”
於卿筱是個性子很倔很毒很直接的女孩,會妒忌那些漂亮女人,卻又很剛氣高傲——這種人很有魅力,君尋悔就特敬重這樣的人,她纔不在乎是不是妒婦,教主說女人就該像於卿筱這樣子,要有忌妒心,要剛烈,所以他特希望那個趴在他腿上粘着他聽他講女人的小丫頭長大後是那樣子的——女人要會嫉妒,但不能過火,生性要剛硬傲氣,非迫不得已不跪不磕頭不吻人家袍角!
所以在教主的薰陶下於卿筱就正式成了當年的小寒零的偶像——沈流年在那個遙遠的十一月份的時候急瘋了滿天下找那隻腦殘時於卿筱的狠性子就上來了,她不甘心自己的夫君心不在自己身上,居然還有閒心去管別人,二話不說——下藥!
那晚上她很得意,在沉重的呼吸中看着那個少年逐漸變得成熟而穩重,褪去一身青澀和稚嫩,心裡有幾分滿足和快感。成親三個月他一直對她都是不搭理的,都沒碰過她,這種事情,她怎麼可以,允許,發生!!
所以孩子就懷上了……
肚子都大了……正在偷聽的君尋悔一個踉蹌差點從房屋上摔下來。
太震撼了!
沈流年娶親了,她有師母了!什麼時候的事!
沈流年這隻偉大的讓師母學習自己爹孃小小年紀就懷上了!讓我算算啊,哦哦哦五個月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做他的師姐嗎?或者小姑?做不成姑姑也可以做認的小姑的,她不介意,很不介意!
君尋悔腦殘中卻不料下面一羣高手自然聽得見房頂上那孩子弄成的聲響,以及喜滋滋的時候發出的呵呵呵傻笑聲。
一羣人臉都黑了。
萬毒言二話不說就躍了出去,果不其然看見那丫坐在房頂上滿臉二二的傻笑,瞬間就發飆,跳上房頂把她揪回下面的廳堂中,丟給廣大羣衆,丟給親朋好友。
爍爍目光下,君尋悔欣喜欲狂,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啊!蕭……朱歸顏啊!好久不見!”
“啊!柳太子啊!多日不見納了太子妃沒?”
“啊!楚天語成啊……你家的懷上沒?”
“啊!……啊啊啊!”君尋悔竄起來,抱着頭慘叫,要多丟臉有多丟臉,要多不淑嫺有多不淑嫺。
蕭墨謙細細地看着這個一出場就瘋癲捱揍了的孩子,苦笑。
身上少有胭脂粉和花香的淡淡味道,臉上還帶着淡淡的鮮紅色,隱約能看出輪廓,也許不久前就把一個清麗的孩子畫成了一生中最漂亮的新娘,不過那個美從來都是曇花一現,她不是不稀罕,是嫌棄。一個女孩子不愛美,就覺得這幅樣子挺好,這樣不錯。
她從來都是走極端地特別,不喜歡漂亮,不喜歡別人喜歡自己,不喜歡安安穩穩地一生做有夫之婦,她不高貴不優雅沒有一顆寬容的心,也不是那種即使看上去猥瑣本質上卻是氣質高貴的人,她看上去很普通,卻又很特別,一種特別的人——太少見。
萬毒言舉着剛剛敲過君尋悔的腦袋的手,怒氣衝衝,火大得可以燒死這丫,“你不該是呆在屋子裡嗎?衣服呢?妝呢?”
君尋悔丟下一堆已經傻了的人,跟萬毒言叫板,吼得比他更大聲,“你好意思問我?偷襲一個晚輩也是你能做的出來的?傻叉我沒同意結婚沈流年也沒同意你瞎參合是什麼?”
所有人滿臉痛苦轉過頭,那聲音太大,像一百個人吵架,五雷轟頂,耳朵要聾了。
萬毒言眼一瞪,理由氣死人,“流年喜歡你!”
沈流年刷的臉紅了,紅的像燒了一樣,羞得把頭轉到一邊去,不敢去鄙視他那個沒情商的師父,更不敢去看君尋悔被口水噎住的樣子。
單純的孩子還是不太懂什麼叫喜歡,沒有確切定義啊……
“……呃,哈?啥啥啥?”抽風狀態中,即將轉變爲帕金森典型患者狀態。
“拜堂拜堂!”一羣沒腦的瞎起鬨,又吆喝又鼓掌。萬毒言得意,滿面春風,笑得像朵花兒,伸手就去拉沈流年。
柳如鑫高高地挑着眉,似笑非笑,抱胸站着不語;蕭墨謙皺眉,皺得緊緊的,略帶不滿地瞅着萬毒言,再很憐惜地瞅瞅傻掉的君尋悔;楚天語成眯着眼睛也不說話,挑着眉一臉彆扭。
“滾!”君尋悔一腳踹過去,臉色大變,“死老頭你不要臉!”
萬毒言臉黑了,“我毒死你!”
“你有本事就來啊!情商低的二貨你成家立業了嗎?沒吧沒吧?一把年紀了沒人要,剩男!天天招惹人不嫌丟臉!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沈流年有了老婆你還要強逼人家有了徒孫還嫌不夠,你是不是剛剛生出來什麼都不懂的?腦殘!我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懂鄙視是什麼意思吧?我呸!”
一口口水直接呸人家身上,君尋悔還嫌不夠,一腳直接踩在人家鞋子上,順帶朝他小腿狠狠踢了一腳。
一邊的人都看傻了,倒吸冷氣的聲音響如雷,沈流年被震住了一臉抽搐,本來好看的眉宇擰作一團,時不時還抽一抽。柳如鑫傻着傻着就像看小孩一樣地笑了,帶着幾分譏誚,又帶着幾分好奇。蕭墨謙直接舉袖掩面長嘆,這孩子的性子似乎一點都沒變,什麼地獄十八層,什麼相隔半年,那麼多經歷之後她怎麼就還這樣?
這時候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清冷的暗香卻突然飄了過來,醉人而微微冰涼,隨着風捲入充滿死寂的大殿,在這僵掉的時候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是微涼的手突然伸了過來,自君尋悔身後扣住她的腰,趁那丫沒反應過來輕輕往後一拉,然後就是帶着幾分嘲諷和滿意的輕笑。
那人一身夜一般的華貴黑袍,笑意濃濃,似乎本就是在那裡的,又像是突然出現的,卻不知何時露面,展現出如此奪人心扉驚心動魄的容顏,傾世的風華絕代,在黑夜中如耀眼的明星,光輝照亮了夜色。
“這話說的挺好,乖孩子,不鄙視你哥吧?”
衆震驚中乖乖搖頭。
“這親還成不成?不成的話就聽話點,跟我回去吧?”
衆倒吸冷氣中乖乖點頭。
教主對此答案非常滿意,直接打一百分,笑得很是得意,甚至笑彎了眸子,褪去幾分冷傲,多了幾分少年時有的輕快。
“多謝萬宗主兩天的精心照顧,這孩子本座就帶走了。”
“……”
君尋悔很識時務地掏出鼻菸壺,遞給蕭墨謙,笑眯眯,“生日快樂,這是禮物。下次找時間再給你好好慶祝吧!”
蕭墨謙想回應地笑笑,不知怎的笑容到了臉上就成了不住地抽搐,“謝,謝謝……我府上的大門會一直對你敞開的……”
“朱武官啊……小心有賊入室作案。”教主很煞風景地好心地點評了一句,“下個月抽時間會過去瞅瞅的,我們就先走了。”
這種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的對話,很莫名其妙的一切非常容易引起一些愛仁愛義的君子的憤然……於是乎,多餘的青春荷爾蒙會發生轉變就成了憤青憤世嫉俗的因子,就散發在了針對魔教的語言和動作上。
“啊對了,還有啊……”教主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沈流年笑,“太小的孩子不好帶啊,注意着點哦……你心疼孩子的話就別讓那羣侍女們伺候,不成的。本座是過來人,比你有經驗。”
“……”君尋悔臉都黑了,沈流年的臉抽得更厲害了。什麼叫過來人,說的好像他很老了一樣。教主纔不管沈流年肚子裡在磨嘰着什麼,拉着非洲居民就走。纔剛踏出幾步就聽見散發荷爾蒙的代言人喊了起來。
“站住!”驀地一聲叱喝自人羣中響起,阻止了兩人離去的腳步,衆人有的回首有的側頭有的伸直脖子往前探,都盯着人羣中的那名渾身上下都是正氣和變質因子的中年男子。
教主頭疼萬分,心下又不安。
怎麼說他們也是天界戶籍的……吧,當着天界的皇族和朝廷裡的人的面動手和這些人打,會不會有損形象又多幾個敵人?雖說自和玄天家斷了關係後那羣人就再也沒有找過來,但是這幾個人回去如果臣服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淫威,那就悲劇了。
脫離了玄天家其實什麼暗影什麼四個人就和他們沒關係了,懶得查了。
“有話快說!本座還有事不想和你嘮叨!”
常聽承碧竹對於文殿殿主的騷擾表示不滿,常常嫌棄又沒耐心地甩出這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話沒屁我就走了。一不小心,學來了文雅一點的一句。其實殿主也真可憐的,爲了追求坐堂大爺,丟下了整個家業丟下了一身重任去陪大爺滿天下跑。有的時候荒廢基業不務正業也是一種愛……
“既然毒宗沒請君教主來,君教主就這麼目中無人地來,實在是有辱毒宗的地位了。”
君教主對於這種對他態度不好的人從來都是討厭的,把礙着他視線的某隻正在磨牙霍霍向豬羊的孩子拉到身後,對着那隻“豬羊”一笑,“哦?黃前輩此言差矣,本座怎麼目中無人了,先是萬宗主,再是朱公子,然後是新郎官,現在是前輩你。說本座目中無人,難道前輩的意思是你們都不是人嗎?”
“你!”
君教主懶散無比,斜着眼瞅他。想和他用語言打架,他黃子祁還嫩了點,沒學脣槍舌劍舌燦蓮花十八式?沒學挑撥離間抽刀斷水三十六計?沒有四十年的日夜拼殺你是領悟不到這兩大秘籍的精華的!沒帶過智商對應嬰兒的娃沒養過孩子十年你是不會達到無所不能的境界的!
繼續呢,就算不扯字眼他也有理!
“再說了,萬宗主要沈公子擅自娶我天封神教的大小姐,一來不通知親家,二來太霸道沒誠意態度實在欠缺,三來最重要的是本座有答應嗎?有嗎有嗎?”
黃子祁愣了,無話可說。
沈流年苦笑一聲,嘆了口氣,到了這個地步的確是很難處理——君零什麼心思他是知道的,且不論他的想法,君尋悔本就是“就算有了愛到死去活來的人也是不會嫁給他”的明確想法,她死都不嫁,他也不願意糟蹋了這樣一個熱愛自由的孩子。
瞧着身邊蔫了的萬毒言,他上前一步對君零抱拳,道:“這次的確是家師太過魯莽了,還望君教主見諒。”
千算萬算算不到,人家君教主已經彪悍到能把愛收放自如的境界了,現在一心就是覺得那娃小小的嫩嫩的還是要好好護着的所以丟掉什麼愛來愛去的破想法否則會弄得兩個人之間好尷尬好不自在與其這樣還不如就好好當哥哥算了所以還是先把孩子帶大再說。
君零冷笑,“好說好說,這孩子還太小,等大了點想嫁出去本座自會由着她的,沈公子如果想娶還是再等幾年吧!”
君尋悔撇嘴,她當然懂君大教主的苦心,因爲她覺得不自在他覺得不好勉強就乾脆直接丟掉破思想破愛情等等什麼的她都知道,可是她不爽就是因爲那句“等大點了想嫁出去本座自會由着她的”。可是她根本沒想過要嫁人的,長大了也不想!
沈流年臉色一僵,微微皺眉。時隔兩年不到,態度卻天翻地覆截然不同,惹了天封神教未必比惹了聖靈殿好,教主有史上最特麼變態的封熒,百分百的抵抗封熒能力還能借人用,到了戰場上最關鍵的時刻對他來說反倒是最好的時候。
封熒沒用,拼武功又打不過,真是不好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