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紋絲不動,身側全是樹木在晚風中沙沙作響,黑暗之中自樹的間隙之間透出來一點光亮,卻見三更已經來了,殺氣瀰漫在空中,卻是越來越濃了。
他挺直背,眸色深沉,冷笑,“跟了一路了,能出來麼?”
“刷刷”兩聲,樹木都撤開來,露出了藏在後面的人,他之所以覺得不對勁是因爲總覺得森林怪怪的,沒有長成這樣的。
君零挑挑眉,回過身,遙遙看去,約莫是有百人不到,卻見他們身後火光點點,溫度越來越高,愈發明亮,顯然是自遠處奔來不少人——人人手持火把。
有意思,李家和長山派果然是飛速形成聯盟了,這速度值得讚賞。
這麼多人,只要不請來其他人助陣,這麼幾千人中他值得提防的也只有李長青——李易翰的爹。至於其餘人,揮一揮手就能揮來他們的命,倒也不值得懼怕。
等了一會兒才見所有人陸陸續續地聚在一起,所有人裡裡外外圍成好幾圈,兩邊隔他數十米,似乎是所有人都舉着手中的火把,把夜空燒的通紅而明亮,所有人憤恨而厭惡的目光紛紛射向他,滿臉嫉惡如仇的意思,不少人直接把手按在了劍上,武器也是各種各樣數之不盡,所有人劍拔弩張,很是有氣勢。
見四個人自人羣中走出來——領頭的,都是見過的。長山派只來了一個人,是單齊輝,身邊站着李長青還有他的兩個兒子。
好巧,才見過的。
他譏笑一下,冷冷道:“圍攻?虧你們做得出來。”
單齊輝單手指他,怒喝,“對付你這種人,圍攻又如何卑鄙了?總比你不明不白地就害了那麼多要來得好!”
“一羣很有膽子的人,尤其是你。”君零笑笑,不動聲色,繼續道,“那不知你們昏聵的腦子裡可知道一個叫做封熒的詞?”
聞言,衆人臉色皆變,甚至有人收起之前的全部架勢和氣勢,驚恐之下退後幾步,欲走先逃——帝君皇,觸者皆死。
相比之下,君零很是悠閒,伸手理了理衣袖,不緊不慢地擺平了褶子,“要動手嗎?如果所有人一起上的話,那本座就犧牲一下了,如果只有四大天王來,那就算了吧。”
強勢的問題,更迫人的選擇。
不管怎麼樣似乎都是他們佔不到便宜……
“那好,我四人且對你一人,傳言說君教主已練了聖言傳,想來也不會在人數上吃虧。你贏了,我們放一條路。你若輸了,便任由我們處置如何?”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一步,對着他遙遙朗聲道。
君零掃了他一眼,笑容淡了幾分,“你是李易潯還是李易河?”
“在下是李易河,李家三子。”那人也不爲他的無禮而惱,照答問題,聲音清朗而洪亮,語氣卻是淡淡,聽不出什麼意思,“不知君教主意下如何?”
“三個前輩,一個同輩啊……”君零笑吟吟地看着他們,眸光明亮如星光爍爍,“下手時要計算生死麼?”
李易河微微皺眉,猶豫了會兒,卻還是堅定地答道:“計生死,閣下大可不必手下留情,我四人也不會有何憐惜。”
君零盯着他的眸子,很久,似乎是在思慮,似乎又是要看出些什麼,他點頭,笑容卻驟然變冷,“好。請吧。”
計生死,最合他意了。單齊輝不得不殺,這人太不會說話,太能找死了,連隨隨便便說個話都能罵上她,他必殺之。
一翻手掌,蓄力,身子迎着撲面而來的四人微微一斜,身形霎時間消失,正如當時殺李易翰一樣。李長青等人已經有了防備,霍然回頭看向身後,卻見那人正好擡眸,衝他們微微一笑,擡起的手猛地按下——
“咔嚓”又是驚悚的一聲。
一具身體在空中一頓,來不及慘叫一聲,身子又朝着地面猛地砸了下去,一時間血光四濺,自趴在在地上的人身下砸出一朵妖豔的血花。
李易河擡眼,驚愕地看着那少年身形不帶停滯,一傾身,夜色般的衣袍猛的撩起,撩過一陣帶着內力的風,砸向三人的胸口,力道不算多大,卻帶着狠勁和殺戮的意味。
他低頭,恍惚間卻見地上的人面血肉模糊,已經看不清是誰了。遙遙相隔卻覺得那死者五臟六腑都已經被擊碎了,心臟碎成粉末漫入體內,應該是分不清是血是肉了。
見到面前的一道黑色閃過,他連忙回身翻出一掌,迎上少年似輕描淡寫的攻擊。
君零聽了秋乾紹的歪理,覺得似乎還是有幾分不假的,學學東方不敗用針用線,真的是很適合偷襲,殺人只需一點便可。正如鴻古分析的,雖不省功,但總歸是省力的,除了自己也要防範針的銳利之外,針在這種時候比劍要好用得多。
管他失不失身份,好使就行。
反手彈出帶線的針,筆直地射向他的額心,李易河藉着月光一看,頓時一驚,猛地一仰身,躲開射去的一針,卻覺得額上一陣刺痛,血順成一縷流下來,顯然是仰頭的時候,額還是擦到針了。他驟然回身,自樹梢間逃竄,卻覺得身後之人一直窮追不捨,根本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他愣了,怎麼會只追他一人?其他兩個人怎麼也不來幫忙?他一回頭,卻見地上又是一人身下綻開一朵血花,一羣人圍在一起不停地哀聲哭喊着,紛紛叫着“家主,家主”。他心中一慌,腳步頓時也亂了亂,一個不注意就被身後的人逮住,一針刺進了穴位,再是一針抵在他喉嚨處,逼迫他仰起頭。
少年手中持針抵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眸,冷冷地道:“你不是李易河,李易河不可能有你這麼強。你是誰?”
他不答話,嚥了口口水,眸底盡是沉着和不慌不忙。
君零也不逼他,冷笑,“莫笑晁?還是敖清秋?還是關卓西?別告訴我你是餘飛。”
他擡頭,冷哼一聲,“師父若是在此,你還能這麼猖狂麼?我便是莫笑晁。”
君零以疑問的語調應了一聲,眼中多了幾分驚訝,“哦?你們乾界什麼時候也來插手武界的事了?”
“我師父本就是武界人,如何?”莫笑晁冷笑一聲,“大難臨頭,還如此多嘴?瞧瞧你身後罷。”
聞言,君零根本不轉頭,對自身後架在脖間的劍理都不理,“瞧什麼?殺你重要。”說罷,就用上幾分力氣——他是用針側抵着莫笑晁的脖子的,所以雖然用了力,卻也不至於刺破肌膚。
莫笑晁根本不怕,仰頭大笑,“敖師兄,你來的可真是及時。快快下手吧,能除去一大魔頭,師弟死也值了。”
脖間的劍抖了抖,君零也不怕,笑笑,“謝謝你承認我的命比你的命值錢,至於敖清秋,你覺得我會怕嗎?”
身後的人聞言,脖間的劍立刻逼了過來,用上了幾分力氣,頓時脖間微微一疼,血就流了下來,滴在黑袍上,根本看不清。
“下手真狠。”君零笑了笑,收回握針的手,轉身,“我可不想得罪你們乾界的飛雲宗,能讓你師兄撤回他鋒利的劍麼?”
莫笑晁脫身之後霍然退開,避開數米,冷冷注視着他,無視了身後已經死去的二人和重傷垂危的李長青,如願聽到了劍刃穿身的聲音——然後便是“滴滴答答”的聲音,是血液滴在地上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傳開,傳進所有人的耳朵裡,冷酷無情。
君零垂眸,盯着胸前的劍蔓開一截鮮紅,譏諷地冷笑起來,“你就這點能耐麼,敖清秋?虧本座還以爲是什麼大招呢。”
劍現在對他的傷害基本上就如針一樣了,最多就是傷口面積大,疼痛感更劇烈;聖言傳有一章就是講護體的,在有充分防備的情況下,這樣的傷恢復速度已經可以達到相當快的速度了,所以這一劍其實對他的傷害根本不大。
讓他們撿了個便宜。
“毒?”相當熟悉的感覺——破塵紅毒。破塵毒的功效都是很大的,但是沒有直接致死的毒,破塵紅毒也只不過是讓渾身失力而已,僅僅是這種量只能讓他使不上力氣,還不至於得一個軟骨病趴在牀上動彈不得。
突然很感謝原先的三百鞭子,大大提高了他對破塵紅毒的免疫力。
他猛地傾身而去,速度極快,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敖清秋防範不及,被拖得整個劍刃都沒了過去,長長一串血紅灑在地上,在黑夜中也很是刺眼。君零擡手,一掌運上內力,隔空拍在他天靈蓋上,霎時血光濺開來,潑灑在君零的衣襟上,又濺在莫笑晁的腳下。君零那在天靈蓋上的一掌推得敖清秋的身子猛地斜射出去,帶着一大片血花,摔在遠處的地上。
劍刃也隨着敖清秋身子的飛出帶走,脫離了他的胸口,劍刃抹過血肉,一時間疼痛難忍,帶得他差點沒站穩。
聖言傳講究的就是“空”,破塵紅毒又有何用?連劍術最後都是隔空的,根本沒一招是實的,他根本不需要親手拍過去,揮一揮風就能殺了他。
森林裡的地上處處都是一片又一片的血,晚風突然席捲了整個林子,蔓開血腥的味道。
乾界……飛雲宗啊……嘲諷地挑起嘴角,眼眸裡全是殺戮的冷酷。也好,以後也不必再顧及什麼手下留情了,都是打着名門正派來偷襲人的。
僞君子!
他轉身,看向丟了魂般的莫笑晁,微笑,“還要打麼?”
聞言,莫笑晁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施展出輕功,躍入夜空,再不敢回頭。
君零掃了那羣還在哭喪的人一眼,轉身就走——這個世界就是你死我活弱肉強食,活着都難,怪不得說祭種雖然可以活得長,但是平均年齡還不及人界的人類高,大概就是一半的量。
“實力爲尊”就會促使這些世界退回封建而屬奴隸制的社會——這算好的了,屬於中央集權皇權專制的地方更殘忍,有祭種就有身份高低,有身份高低就沒有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說,更沒有什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普通道理一說,高貴的人總是比低賤的人要好。這裡就是容不得什麼不忍和良心,敗了就是敗了,沒有什麼不甘心的,沒被他殺就算是好的了。
他一擡手,甩出的細針瞬間便殺了所有人,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也許走了很久,也許不過是一小會兒,森森的林子間吹着冷風,愈發覺得發虛脫力,渾身上下使不上一點力氣,而且還忽冷忽熱。
這種狀態糟糕極了。還真是有夠丟臉的了,被一個敖清秋刺了一劍,就算是沒練聖言傳之前也不會這麼沒用。
無論如何,還是先應該把毒逼出來,要不有夠他受的了。
好的是君尋悔那丫沒腦殘地跟來,要不他好不容易賺回來的面子就都要丟光了,拖着傷還要照顧一丫頭,絕對能折磨死他。
謝天謝地。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