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劍入劍出,一人倒下。
君零旋身上步,橫身一翻,血鞭甩出,紅光乍起。他甩鞭抽地,又把自己甩起,一抹藍色在空中勒出一道幽光,迸射而出,急速落地直插人眼。
九重寒天第一重,通寒。
討厭!
承碧竹好討厭!說什麼他比不上她?拐走九兒?他優勢很強但又好可疑……
他一撇嘴,氣呼呼地落地,身形未穩,又從人羣之中穿梭而去,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他騰身橫起,血鞭橫掃出去,“啪”一聲,掃出去一大批人,血光濺起,落在他臉上。
哼,一點都不泄憤!
不遠處,寒零顫顫巍巍地扶着承碧竹的手臂,腿快軟了。“喂……你,你跟我哥說什,什麼了……他,他好嚇人……”
承碧竹翻翻白眼,她也沒料到她釀的醋居然這麼精粹,君零吃的這麼歡,傲嬌之意流露於行動神態,完全沒有君子之舉。
“切,他跟女人爭什麼寵哇?”承碧竹哼了一聲,一刀砍下,轉頭地瞪着那人。
他就那麼在意麼?
寒零翻翻白眼,眼睛四處瞄,她突然眼睛一亮,急忙奔出去,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我去見熟人,我哥那裡你幫幫忙。”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承碧竹淒涼又悲哀的呼喚聲她完全拋在腦後,她趕去見突然回頭的某個人。她反手換刀,一刀刺過去,踩着劍柄蹬上尉遲士兵的胸口,斜身在屍體之中穿梭飛馳,臉上浮現出難以掩蓋的喜色。
承碧竹心裡鄙夷着她彪悍的速度,覺得當務之急是先應該通知一下監護人,然後再費體力瞬移。
她連蹦帶跳地奔向君零,一劍擋開迎面奔來的尉遲士兵,側頭對他酸不溜秋地說道:“你家的花兒長成紅杏了,她出牆了。”
“噗!出,出牆?”大忌。
“那個言缺。”她衝遠處努努嘴,不悅地一戰亂砍,“喏,那邊,那孩子沒腦子的,你去把她揪回來,這邊我擋着……擋……喂,你什麼表情?什麼怨婦憋屈的表情?你衝我賣什麼萌?快去啦!”
寒零不知道憋屈的怨婦已經快要梨花帶雨了,她正沒腦沒顧忌地向尉遲隱風殺過去。他到處竄,也不停下來,來劍砍他也是躲,看樣子是沒打算殺承家的人,只是東奔西跑,像是在故意躲着她。
她撇撇脣,揮手一刀便是向着從側面來的敵軍,她側身騰起,一腳踩在那人可憐的背上,借力又竄了出去。
“君九兒!”
怒不可遏的聲音隨着一道淡影突然橫空出現,以比她快了不止一兩倍的速度衝她射過來。寒零聽着如雷貫耳的聲音怔在原地,下意識往回逃。
“你給我站住!”
她搔搔腦袋,擡腳衝着過來的士兵一踹,又乖乖彈回氣呼呼的某人身邊。她仰起頭,露出訕訕的笑。
君零低着頭,憋屈又氣惱地盯着她,殷紅嫵媚的眸子流露出“寒零出軌他很嫉妒”的意思,酸酸濃濃地哼了一聲,“你上哪?”
“啊?找言缺哇!就是那個叫尉遲隱風的……”
“你成心氣死我啊?回去!”
“嗚嗚……”一個想逃又逃不掉又不是很想逃的矛盾體在兇惡的目光中乖乖地滾回監護人身邊,她是一個關鍵時刻腦子只會加馬達大力急速運轉,不知什麼是理性,什麼是保命。
要照顧這樣一個人,尤其還是在戰場上時,一個監護人是看不住她的。
那晚寒零死得很慘。
日復一日地上場幹架,兩天,三天,四天,一週過去了。她照常到處亂跑,東砍西砍,偶爾出點事。在被差點砍斷手臂的時候,君零突然冒出來,怒氣騰騰地釋放了第一重,結果最近又冷了一點。
這樣的砍砍殺殺已經持續好幾天了,尉遲家實力本來不會有多強盛,又加上現在冒出一個路過的、彪悍的、動不動就用九重寒天泄憤的寒天皇,所以敗得很快,直到有一天……
“撤呀!東城已經被攻破了,我們的任務結束!走第二線!”承碧竹突然拽着寒零的手,就要往回拉,“剩下的爛攤子給他們處理。”
幹了壞事不負責任,這是她一貫的處事風格。
寒零皺皺眉。
這麼看來他們是真的打算滅門了,可是言缺怎麼辦?那是他的家,即便他從頭到尾都是個臥底,但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她就傻傻地發善良,不想去做關鍵的壞事兒。
她不想去的。
她就是這麼傻,明明知道他是敵人,但還是不忍心去傷害。
好一枚二叉。
知錯不改,心軟得不是時候。
她沮喪地嘆了口氣,憂鬱地撇撇脣,打算以逃脫方式解決問題——她擡起頭看君零。
君零低下頭,蹙着眉,不滿地看着她。她這是幹什麼?以這種方式博得同情心嗎?一點都不懂事地利用他對她的溺愛,一次又一次犯錯。君零滿肚子氣又不好跟她吵,畢竟她的確是有所成長了。她真的乖乖地儘量去做他讓她做的事,強迫自己不去跟他吵架,這是進步,是那個不聽話的小屁孩成長的跡象。
他彆扭地撇嘴,吐出一句,“言缺背叛尉遲家了。”
言簡意賅。
寒零的眼睛刷地亮了。
她知道君零再嫉妒再吃醋再不爽再委屈,也不會跟她撒謊的,他說的她大可放心。她眼睛亮閃閃的,撲閃着欣喜的亮光,笑得討好又諂媚,得意忘形。
這就是她,得了她要的就原形畢露,有時候真叫人討厭她的破仗義。
夜中寧靜無聲,晚風之中夾雜着少許開花樹的香氣和蓋不全的血腥味兒。東城被攻下,城中士兵皆已退入西城,而烈陽宗派來的援兵在今晚時分就能到達。但是爲了快捷趕上明早的一戰,援軍打算偷偷抄近路,從南城和西城之間的樹林穿過,省去繞遠路的費時。
夜景頗爲迷人,山上的景色不爲山下數日的惡戰所動,而是
而那一晚,第二線的六百多號人已經偷偷潛入山中,等待時機。
那一晚出去殺人放火幹壞事的是幾乎所有人,而做刺殺的不是一部分,而是一個人,其餘人一部分人做接應,一部分人鋪後路撤退。
而那人一夜之間成爲了刨開黑暗之夜的殺手,穿行於殺戮和血腥之間,殺人於無形,把人心最殘忍無情又嗜血的一面展現給觀看的黑夜,一身浴血,行於屍體之間。
那個人,毫無疑問選定爲君零。
他改了在家的習慣,黑夜之中穿了與天色幾乎沒有差別的黑衣,身形融入黑暗之中的死角,三面觀測,但轉身卻是路。
蟬鳴低沉,臨近五月份卻已有些熱,因爲九重寒天釋放的次數過於頻繁,使天氣稍許涼爽,不再炙熱如火烤。灌木草叢之間一切皆不動,沉睡於墨黑的夜中。
君零頓了頓,腳下微微發力,頎長漂亮的身子無聲躍上樹梢,拖下的影子優雅化成一線,身形隱沒在枝葉後,側身貼着樹幹,俯視着下方。
微風撩起他身後豎起的長髮,他漠無表情地等着下方未前來的獵物,全身上下的神經和意識繃緊,隨時準備突襲。這是他擅長的。
他不打算把那什麼言缺給帶出來,那張一樣好看的臉,他卻看了就煩。
她腦子裡在想什麼?有他這樣的臉還不夠看嗎?
君零撇過頭去,鬱悶地胡思亂想。
他討厭她那樣對他——實質上不理不睬。
把他當做什麼了?當真要他天天陪她鬧?
纔不要!
細瑣的腳步聲在樹下響起,君零一撇嘴,猩紅的眸子一眯,看住了樹下走過的幾個尉遲士兵,看神色和精神應該就是前來彙集的,一看便是已經在東城廝殺過卻好命地存活下來的人,看攜帶物品就是去確認援兵的。
阻攔。這是承家主的命令。
他微微曲下身,腳下聚力,“嗖”的一聲如離弦的箭般,將自己彈射了出去。
幾個尉遲士兵聽到聲響警惕地擡頭,紛紛拔刀,卻只看見一張絕色的容顏帶着冷酷的無情和漠然,壓過他們所有的恐懼和驚慌,捲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凍結住了他們的思想。猩紅妖異的漂亮眸子中映出他們各自的神情,一條紅鞭甩過來,他們回過神來,急忙去躲,卻發現那鞭子極爲靈巧地一抽,從他們背後繞去……
那是用意志操控的,並非重力和慣性。
“嗤”,熱血四濺,身形頎長的少年輕盈落地,腳下不留一聲一響,踏着一地的血,步伐輕緩,落地之處毫無痕跡,他收鞭前行。
充斥着恐懼和不甘在死者的瞳孔中逐漸散去,湮滅在少年修長的身影之中,空洞地注視着死一般的黑。
他一個起落,側身竄入樹叢,收腹屏氣,眸中閃過錚亮的光芒,反射出直射前端的殺氣,弓身等待着下一個獵物的到來。並再次一舉擊殺,不留呼叫或是做下標誌的時間,剎那間將對方置於死地。
細微的風聲響起,他眼睛一轉,瞥見草叢中小小的動靜。很小,小極了,像是微風吹過一般。與此同時,前方走來準備與西城士兵會和的援軍代表,來者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繃住身子,警惕地四處打量。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狹長的影子突然從一側射出來,整個身影化成一線,筆直地向援軍代表射過去。同時,刀出鞘聲響起,光亮的刀刃反射出來者的瞳孔。
一場三方之間的暗殺在黑夜壓下的樹林中進行着,分不清誰敵誰友。
出鞘的劍破風之聲霎時驟起,直直地奔向刀刃,僅僅是幾秒鐘,“啪”的一聲,刀折,而劍毫無損傷,不變方向地直傳那人心口,劍上染的毒素蔓延得飛快。援軍的代表怔怔地看着隱藏在樹叢中的面前之人,數十米之外,看到對方猩紅瞳孔底處的深幽,刺痛和暈眩涌入大腦,壓迫感促使身子向後倒去。他頭一歪,沒了氣。
殺人之間,如此簡易,一條條命在寧靜的夜晚中隨風散去。
那半路殺出的黑衣人腳尖點地,如微風捲過般落地,無聲無息地向後退去十米之多,拉開了與君零之間的距離。晚風突然吹過,吹過腥風和各自隱藏的殺氣,撩起那黑衣人同樣束起的長髮。黑衣人微微屈身,容顏隱沒在黑暗之中,有些纖弱的身子如一根上弦的箭,有些緊張地繃直,一雙亮麗的眸子閃爍着。
兩人相隔近百米,中間是倒下的屍體和捲過的風,掃在兩人身上。
君零慢慢悠悠地前行着,看似緩慢,卻如同在地上飄,霎時間三四十米過去。他擡手拔出插在援軍心臟上的劍,收劍,入鞘聲猛然響起,黑衣人警惕地退後幾步,不語。
君零深吸一口氣,吐氣,再吸氣,側身看向那突然冒出來的人,露出妖異的血紅色,琉璃般的眸子深處燃燒着騰騰怒火。
“君九兒!你給我過來!”他刻意壓低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很大,君零咬牙切齒地看着對他警惕百般的寒零,雙手環抱在胸前,威脅地眯起眼睛。
黑衣人一怔,垂着頭,乖乖地溜了過去,縮在他身側,耷拉着腦袋。
“你來做什麼?”他擡手拎着那小混蛋的衣領,晃了晃。
寒零委屈地擡頭看他,吐吐舌,“擔心你嘛……”
君零冷笑,“擔心我?你是擔心我對言缺動手吧?”
寒零聞言一撇脣,哼了一聲,“纔沒有,你幹嘛老是想到他?明明就是擔心你嘛。你衝我發火那晚上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他,爲了表示誠意我還准許你啃我哦?”
君零一愣,盯着她滿臉被冤枉的委屈,半信半疑地皺起眉。
寒零仰起頭,兩隻手很不聽話地圍住他的腰,鄙夷地哼一聲,“三次!”
“……”
“喂喂喂,你不要露出後悔啃了我的表情哇!我很喜歡的。”她喜歡的只是柔軟的感覺,卻不喜歡啃人代表的意思,露出淫賊的表情,內心卻純潔地很美好,一副老成樣在那裡裝淫賊,什麼都不懂地在裝逼。
君零咬咬牙,半拽半抱着她躍上樹梢,泄憤地捏着她的臉,又出氣地搖了搖,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怎麼只懂得亂來?”他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她,氣惱地撇嘴。
寒零拍下他的手,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臉,“對哦,我就是隻懂得亂來玩命,可是你一個人去做玩死近七千多人的關鍵工作,不准我擔心哇?如果我去的話你不也會跟來嗎?!幹嗎老訓我哦?只給你寵我,不給我心疼你哦?小竹會拍死我的。”
他賭氣地看着那欠揍的臉,憋屈又不知從何偷喜,半晌略有不滿的道:“你出來碧竹知道嗎?”
“知道哇……”
“昨晚才訓過你,今晚又不記得!你以爲你撒謊我看不出來?”
“好吧好吧,我留了封信的……”她非把他氣出心臟病才肯罷休。
君零捏着她的臉,阻止那張能把他氣得心肌梗死的嘴說話,“來了就來了,你聽話點。聽我說,援軍和守城兵交接是需要時間的,在固定時間內沒有回去就代表援軍出事了,待會兒他們肯定不會再派人來了。待會兒鴻古他們會直接用封熒殺了那羣援軍,我們要負責去把西城的守衛兵給……”他惡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臉,很隱晦地示意。
寒零忙不迭地點頭,“濫後了,是不是嗤城由兩叉再咔咔嘞?”
“你說啥?”
“浪開我!”她推開他的手,吸了吸疼痛的腮幫子,“我說是不是西城由太淵家和承家給滅了哇?他們不是從下午開始就睡覺嗎?是不是要玩夜裡突襲?”
“看來你沒有傻到讓我絕望的地步……”
“喂!”
兩線分撥走,第一線整軍準備夜裡偷襲西城,而自那之前,他們要把西城的門給“撬開”,於此同時,鴻古和碧竹帶着六百多玄天軍,所有人封熒全開,利用了四十二號封熒“消音”,全盤封鎖援軍被殲滅的消息,而西城因爲沒有接到援軍的消息,必然確定出事,卻因爲多疑沒有去查看援軍的情況,只是以爲交接者被殺,雙方都已經準備好。
事實卻不是如此,可是再警惕,準備的時間也沒有兩家準備的時間充足,措手不及。僅僅利用半時辰不到的時間,夜中的大戰一觸即發。
月黑風高,殺戮之意無形蔓延。
烈陽宗,西城百里之外。
君零摟着那不讓人省心的混蛋丫頭,躲在樹後,殺氣盎然地注視着守城城前的士兵。西城城前便是那片樹林,過了森林便是西城,而西城正立在山坡之上,適合潛伏者躲在其中觀測。君零冷笑着,眸子一轉,看向離大鐘最近的那個士兵。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