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張!有那麼無聊嗎?”
君尋悔對他很是懷疑的語氣和不信任的眼神表示非常不滿,“只有你這個教主天天忙裡忙外的處理大小教務,有時間又和韓基去比武要人家的兵,你的時間排的滿滿的,你不覺得無聊,我都快長毛了!我不要做宅女!”
“可是……”
“哥,你讓我多呆一天嘛!”她這輩子第三次搬出撒嬌的語氣,一次是小的時候,一次是剛纔,這是第三次,嗲嗲的,她聽着覺得胃液往上泛,食物往上衝,直想吐。
君教主倒吸一口涼氣,咬牙,不語,死死地看着她,頗有懷疑自己正在做夢而且還產生了幻聽的意思,打量着她,頭疼無比。
“你沒做夢,我是在犯二撒嬌逼人吐。”君尋悔扶牆捂肚子乾嘔。
君教主眨眨眼睛,手背撐着下巴,擺出相當嫵媚的姿勢——事實上平平無奇,只不過是看在某隻抵抗力越來越差的人眼裡纔會那麼好看。
撒嬌似乎是很有效的,但是不可多用……對了,討好!
“哥!”沒了節操的二貨歡歡喜喜滿臉諂媚地撲上去,摟住人家尊貴的手臂,一邊拿臉蛋去蹭,一邊大力地晃啊晃,“就一天,一天好不好?”
教主繼續眨眼睛,不轉頭,斜着眸子瞅着她,眼神表示他很失望。他怎麼教出了這樣一個人?更讓人失望的是他的人生底線似乎正在變的可有可無。
“一天就一天嘛……不長的,你處理完事情我就跟你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你可以跟我去李家,處理完事情後就走。”
直接霸掉了她唯一的娛樂時間,過分!
她揮舞着爪子要踏過自己已經碎成片的節操去蹭人家的脖子了,卻被教主一指頭慢悠悠地推開,“不準討價還價,去給我洗臉,還沒收拾你呢,怎麼就扯到給你玩了?快去!否則今晚就給我回去!”
君尋悔大敗一場,翻出了底牌還是敗得一塌糊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滾到洗臉盆面前去了,哀怨無比地瞅着她,儘可能表現出可憐沒人要沒家歸的樣子,人家教主不理她,去給她鋪被子了。
君尋悔正要衝出去,突然回過頭,遲疑了一會兒,叫道:“要不別去李家了,明早我們就回去吧。”
君零擡起頭,盯着她,眼神變得飄忽不定。君尋悔瞧着他有點不滿猶豫的樣子,比他更不滿,微微皺眉,收起哀怨的表情,嚴肅又很是堅定地道:“別去了,明早我們就趕緊回無望山,不管李家了。”
似乎過了很久,他點頭,淡淡地笑了起來,聲音軟下來:“好,聽你的,快去洗吧。”
這種眼神似曾相識,確切來說是記得很清楚——在烈陽宗的時候,那一夜他摟着她討論第二天的事情,她盯着他,嚴肅又擔憂,勸他不要去了。那時候他覺得到手的東西不能不要,所以就沒聽進去,結果破了例釋放了封熒,丟了半條命。
他的劫是什麼,是因爲她覺醒還是復甦?或者是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
太淵長老說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時間是苦的,到了後面就好了很多。對,他命不好,沒有九兒命好,所以很多人都是是災星降臨害苦了他。
君尋悔的命挺好,她認識的男人多數是長得極其好的人,在她生命中處於重要地位的男子全都是“美豔無邊繁花似錦如花似玉傾城傾世一笑花就開了再笑天就亮了”的樣子,就是被蘇姐和碧竹稱爲“妖孽”和“狐狸精”的男人。
她很有豔遇的天賦,但卻相對缺乏一種叫做桃花運或是一見傾心或是日久生情的東西。
曾經圍在她身邊的美人多數是她的朋友,最純真的感情,那羣好男人似乎根本沒有動心的意思,都是把她當做妹妹和極好的朋友了,只是單純地對她好。
一種光看着肥肉肚子咕咕叫卻進不了嘴的感覺應該是屬於君尋悔這隻孩子的。
真正喜歡過她的可能只有他和沈流年,可恥的是他現在也在良心發現決定往前邊發展變成一個好好疼好好寵妹妹的好哥哥,對,本來就是模棱兩可徘徊在親情和愛情之間的,現在他已經昇華成了前者,丟開了後者。
就算是親情,他也有佔有慾,他不介意她多見見漂亮男人,這樣她就可以對比出誰最好看了,但是他很介意她的愛心和花癡心全都歸屬與別人。
他似乎也是歸屬於一種叫做腦殘的人種。
透過木窗裡的砂紙能看見外面點點月光,溫柔地照射下來,卻曾記得在烈陽宗的時候,月光無情地冷視着他,看着他渾身是血狼狽地往前爬,看着他在奄奄一息的時候丟掉了所有的尊嚴,看着他拼死救她又送走她,一個人搖搖欲墜地面對前來的三千人,差一點就丟掉了命。
他早該死去的,本該在冷淡的月光下丟掉性命的。事實上沒有,他活着,至此,月光一如既往的柔和,不再冷漠。
今夜卻不對,是溫柔的,卻是帶着諷刺和殘酷的溫柔。
他轉不過去身子——他想看看她,他一晚上都在看着月光,她在他身邊怎麼拽他他都不肯回過身子去哄她睡覺,所以她很蠻橫又霸道地攬住他的腰,從他背後死死地扣住,叫他一晚上都轉不過身。
好有報復心。
他心裡突然有點不安。
他現在武功可算是一流,耍點花招布點陷阱就能打敗十界七首了,但是他的內力還是遠遠不夠的。
他怕他的武功還是差,還是有做不到的事情。
突然不喜歡承碧竹那個女孩了,她太會慫恿這丫頭忤逆他了,她太會咄咄逼人地跟人頂嘴了,她太不會管住自己的嘴巴了,什麼事都說的出去。
君零眼底閃過一絲殺機,卻飛速湮沒下去了。
不能殺,還有她呢,他不在的時候全都由承碧竹照顧她,他不懂知恩圖報,她卻懂。
他想了想,用了點力,掙脫開她的手臂,轉過身子,緊緊地盯着她。
對,他似乎越來越有疑心病了,弄得神經兮兮,就像那些歷代皇帝一樣,變得誰都不信了,殺性也越來越強了,他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不殺待她好也待他好的承碧竹和太淵鴻古,不殺救過他們很多次的顧劭宇和一直心安理得循規蹈矩地跟着他們的尉遲隱風,他要殺了長山派的人,全都殺了。
還有流沙派,都是死有餘辜的人。
甚至還有玄天家,那個墮落又無恥的地方,實在太噁心,他看着心裡不開心。
對,他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反過來殺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能活一個,他不甘死在這羣雜種的手裡,驕傲就不允許。
都是人,他們就是歪門邪道,他們就是名門正派,做什麼都是對的。
可笑!
既然被說是邪魔歪道的殺人狂魔,那他也不想解釋、不想澄清、不想變成好人了,歪門邪道就歪門邪道,他可以做給他們看,看他是怎麼殺了那羣管不住自己的嘴的人的。
他坐起身子,手一撩,吸過衣架上的衣袍至手中,翻身而起。
既然睡不着,那他就去殺了那羣人,以除後患,免得他夜夜失眠。
李家……長山派……流沙派……還有玄天家。
他穿好教主的衣袍,懶散地連長髮都懶得用絲帶束起了,一身黑色即便是在房內也能徹徹底底地沒入夜色。
身後窸窣作響,一隻冰涼的小手拽了過來,抓住了他殺意滿滿的心,拽回了他的殺氣和怨恨,又扯出了僅存的溫柔,拽出了一腔柔情似水。他回頭,沿着牀沿坐了下來,握住了那隻涼的發白的小爪子。
“睡不着?”
凍得瑟瑟發抖的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嘀嘀咕咕,“哥,你上哪啊?”
“和你沒關係,怎麼不睡了?”
娃瞪眼瞪他,眼前一片迷霧,什麼也瞅不清,“你要去李家嗎?”
“是。”
“去幹啥呀?說了不找人算賬的。你殺氣濃濃的,把我嚇醒了。”
“你猜得沒錯,我去殺人。”
“嘶……阿嚏!”剛要發表意見,卻一個噴嚏,凍得渾身瑟瑟發抖。君零拉過被子,披在她肩上。
“我有不好的預感哎……哥,算了吧?”
“我不殺他們他們都會過來殺我們,長山派就在這附近,你能保證他們不會和李家聯手嗎?”
“……別去了,我們現在就回無望山吧。”君尋悔盯着他,心裡有幾分不安和惶恐。他什麼時候這麼死纏爛打了?勸都勸不住了,那麼重的疑心病她看着都怕。
輕微地一聲“喀嚓”,門吱呀一聲開了,它慢吞吞地挪開身子,露出門外一絲更明亮月光,之後便是無聲無息。
不祥的月光。
君尋悔一驚,一把奪過外袍,馬馬虎虎隨手罩在身上,跳下牀,三下五除二穿好鞋子,噠噠噠地跑過去,滿臉恐懼地縮在君零身後,伸出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
她是一個有幽閉症的人,就是所謂的“幽閉空間恐懼症”,她一個人睡的時候就會滿腦子胡思亂想,然後嚇得自己睡不着——她剋制不了自己,所以只能視清白爲無物地去擠他的牀跟他睡一起。
她不敢在夜間走樓梯,不敢在夜間去走沒人的路,不敢再夜間看什麼白得發亮的東西,她怕,怕得很,嚇得心驚肉跳。即便是有人陪着也不行,有人陪她也會腦殘地認爲身邊的人就是一個鬼或是殺人狂魔。
她只是不怕他,他最可靠,也無處不在。
她牙齒都在哆嗦打顫,咯咯咯地擊在一起,身子往君零身上貼了貼。
“哥……”她沒骨氣地抖着,聲音都成明顯的抖動中波浪了。
扯!什麼莫笑桃花劫,分明是莫笑女鬼劫!
他拉住她,從慢慢開了的房門飄了出去,迎着錚錚慘色月光,慢慢釋放出掩蓋多時的無形殺氣。
他早就想殺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