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腳步聲越行越近,左原也是身體繃緊,不過卻是臉上掛着冷笑,他樣子略有些狼狽,渾身像是被血滲透了一般,和着他那雙依舊沒有變化而明亮的眸子,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他雙眼圓睜的看着天空,透過縫隙看去有些血紅,隱約還能看到一點藍色,他有些欣慰的鬆了口氣,由於是在地下躺着,他能很清晰的聽到滾滾的馬蹄聲,他輕輕扯了扯嘴角道:“這幫孫子,比我估計的還要早來了半個時辰,看來這段時間進步不小……”
陳柄智越是靠近,便越是不安,那一灘血跡中像是藏着什麼洪荒猛獸,他知道左原有多厲害,整個鎮國,他絕對能進前三位,若是暴起傷人,他沒有一點活路,左原剛纔一人一槍瞬間挑翻五人的威勢,現在想想如在夢中,人類速度怎麼能這般快法,這般的精準法,他進步的速度實在恐怖。
他停住了腳步,幾乎沒有思考,離左原五步遠的地方就停住了!他不會承認他是怕了!因爲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突然從遠處傳了過來,先是微不可查,接着便是滾滾們雷一般的聲音。陳柄智幾乎沒有思考,很麻利的跨上戰馬,雙腿一夾直接就像遠處跑去,連聲招呼都沒打,驚慌的臉上像是知道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飛雲賊的馬節奏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快,只有一個可能,左原的馬隊來了!
羣賊先是看着陳柄智的奇怪舉動有些詫異,接着就有反應快的大吼一聲:“大家快跑,那狗官的馬隊來……”語氣間充滿驚駭,說了半句的話瞬間像是卡在了他咽喉上,一支箭已經穿喉而過……
“一對人前去尋找將軍,另一隊人隨我殺敵!!”一名年輕將軍怒吼一聲道。語氣間充滿急切和恐懼,眼前血跡斑斑,那有左原丁點身影。
這句話像是拉開了屠殺的帷幕,這幫訓練有素的騎兵殺這幾百號已經驚飛了膽的賊人正如斬草一般,這幫人更是下意識的打馬回逃……各種恐懼的聲音和慘叫聲響起,這對賊人騎兵無疑成了左原手下騎兵練手的存在,甚至有些騎兵索性停住馬兒,將一道道帶着死亡氣息得箭矢狠狠扎進敵人後背,精準無雙……
轉眼間大局已定,只是這幫騎兵卻沒有任何勝利所產生的興奮,他們最希望的莫過於左原此時能笑眯眯的跟他們說:“又進步了!很好,今晚酒肉管飽,不醉不歸……”
但是這個空蕩的山谷,連個動物的叫聲都沒有,空落落的像是能將人的心情壓抑的更低,衆人只是低頭不語,前排的羅靖宇臉上莫名其妙的多了道疤痕,血紅色的肉外翻着,顯然是受傷了不久,沒來得及處理造成的,他抽了抽臉頰,鑽心的痛楚讓他眼淚都在眼眶打轉,他突然在馬上一腳將一旁的一位騎兵踹的從馬上栽了下去,發泄般吼道:“還他媽傻站這,將軍找不回來,我要你的命!!”
那將士匆忙間爬了起來,不顧臉上被擦得血跡斑斑,三十歲的漢子莫名的哭了起來。“找遍了!除了幾具屍體,沒有將軍身影,一點都沒有……”
“誰說沒有!”這聲有些疲憊沙啞的聲音此時卻是如天籟一般動聽。衆人不由滿臉熱切的看着聲音來源處,就見不遠處的兩句血肉模糊的屍體被緩緩掀開,一個一臉血跡的青年慢慢站了起來,像一個血人……
“將軍,是將軍!!”
“哈哈哈……我就說天下間能傷了將軍的人還未出世,怎麼樣……”
衆人一時間騷動了起來,卻立住馬兒站着沒動,只是眼神一瞬間就黯然變得猶如初升的驕陽,無數雙明亮的眼睛,讓左原本能的別過了頭,他有些感慨,詹天傲說:“將者,乃兵魂,從你出現的一剎那,衆人的眼光就要隨着你心意而變動,這就是練兵之大成!”
“你九泉之下應該安慰了!你三十歲達到的標準,我二十四歲達到了!”他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
“末將來遲,將軍受驚!”羅靖宇下馬低頭道。只是懇請將軍以後莫要在行此險招,屬下們會感覺自己是廢物。他沒說什麼請將軍責罰之類的廢話,因爲這是左原的安排。
左原點了點頭道:“這次咱們是要大有收穫的,飛雲賊一路上的暗哨你們是否盡數拔除了!”
羅靖宇道:“但凡見到活人,我都會請他們去衙門裡喝酒,凌郡守即刻便到。”
左原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時辰,自語道:“飛雲賊發現上當受騙之後,定然全力往落愁崖趕,大概要一個時辰!應該是足夠了!”
想到此隨手將身上衣服扯掉,露出他精赤的上身,羅靖宇隨手從別處拿過一身鎧甲道:“將軍辛苦,可能有些棱角磨身,情急之下實在沒了衣服,也不敢讓將軍穿小人穿過的衣服。”
左原也不在意,隨手接過套上,走到他那匹被刺成刺蝟的黑色大馬跟前,低聲道:“你雖然以後不能隨我征戰沙場,但是我會爲你立上一個墓碑,寫上:郎將左原愛馬!”
說完不在停留,飛身跨上一匹戰馬,中氣十足道:“隨我隱蔽,弓箭上弦,靜待來客!”
衆人不躁不亂,一個整體瞬間分解,向四面八方散去,各自尋找合適的位子!
凌暉來的時候見到的是空落落的山谷,沒有半分動靜,被左原叫去之後纔有些驚歎的看着豪無所覺的山谷,自己領的萬人步兵,和這些下了馬的騎兵比起來仍是不足,他突然一瞬間充滿信心,毫無來由的感覺,只因爲他看到了左原頭髮已經被鮮血染成了一縷一縷,和淡然自若的表情,他久違的豪氣涌了上來,彷彿能跟這種人搭檔是他的榮幸……
凌暉帶的這些步兵是左原用最簡單的辦法挑選出來的,只是跑,跑的快的有五錢銀子。這讓凌暉看的那個心疼,一大車銀子轉眼間便沒了……
這隊步兵顯然沒什麼素養,但是被左原殺了射殺了一個小聲議論的人之後,這個地方纔又恢復了平靜,有風吹過,有血腥味飄來……
地上左原已經粗略的打掃了一下,至於陳柄智的逃脫,他絲毫沒有在意,因爲陳柄智的方向和陳頂天的方向正好相反。左原只是派了幾人在後面緊緊趕着,讓他沒有緩氣的功夫……
半個時辰,像是過了半個世紀,終於寂靜的山谷再度被打破,羣馬奔騰的聲音讓周圍士兵不由繃緊了神經,他們在飛雲賊手下吃虧太多,以至於現在一想到能將這夥人包了餃子,無不是興奮地的微微喘氣……
陳頂天到了起煙的地方,就見一大堆溼草正冒着滾滾濃煙,連半點火星都沒有,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幾乎氣炸了!果然,不出所料的前去分開救火的騎兵和他的發現如出一轍,他陰沉着臉,看着眼前巨大的草垛,留下了幾十人進行清理,然後便帶着他的五千騎兵往回趕去……
陳三性子比他來的暴躁太多,一時間氣的雙目通紅,嘶聲道:“你可千萬別死,等着老子一刀刀颳了你……”
騎兵的全力行進速度多快,沒多會就到了落愁崖,陳頂天根本沒有多想,左原不可能有外援,不說短短功夫他能不能算的這麼精準,他派出去的暗哨沒有一個回信,他就能肯定他的這批人在龜山裡仍然可以橫行無忌……
眼看就要進了落愁崖,突然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讓他猛然警覺了起來,他多年爲賊,說是殺人如麻也不爲過,如此濃烈的血腥味讓他瞬間就察覺到這絕不是幾個死人能夠產生的。
他揮手止住行進速度,看着眼前圓圈一般的特殊山地,道:“進去兩人查探一下。”
小心是他的天性,即便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當初他父親權勢傾國,一個大意也被秦牧雲抄家滅族,猶記得陳相守送他出府時的囑託:“萬事小心點總歸沒有壞處,他印象中是陳相守慈祥的笑容,和被官兵圍府時候的那份灑脫的笑意,別人都說他父親應該千刀萬剮,但是他卻認爲陳相守是個合格的父親,即便臨死前也將最灑脫的一面帶給了自己。”
陳三有些不耐煩道:“我去,我若是不出來,大哥也別進去了!”他話裡多少有些不以爲然,認爲自己大哥實在是小心到沒點男人血性。
說完也不待別人反應,帶着兩人就往山谷奔去。
左原皺眉看着即將進來的三人,瞧着凌暉焦急的臉色,不以爲然跳了出去,不等幾匹馬踏進山谷,便拉開神臂弓,朝着馬首射去,驚人的風聲傳來,陳三胯下的馬沒個反應便轟然倒地,留着陳三驚呼一聲被甩出了幾丈遠。
翻了個身的陳三下意識的抓緊手中兵器,又是一道箭光,狠狠的撞在了陳三兵器之上,一聲悶響,他手中大刀像是要裂開,讓個子不低的陳三竟然後退了幾步,猙獰的臉上有些後怕,這種弓箭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左原離他明明還有幾百丈遠。
瞧着身後已經被一瞬間射斃的兩人,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眼看左原已經三根箭齊齊上弦將要放出,他再也顧忌不了什麼,拔腿就朝外面跑去,身後箭矢入地所濺起的泥土,打在他頸上,更是讓他加快了速度朝外面跑去,他膽子很大,卻不願意死在這種還未近身便能感覺到死亡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