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和光同塵(肆)

濃煙滾滾, 許瑞雲從山坡下提劍衝上坡,臉上沾滿黑色的菸灰,他不住咳嗽, 氣喘吁吁地以劍拄地, 仰着頭向陸觀吼道:“沒有看見季宏!”

“沒有嗎?”陸觀眉頭深鎖, 極目遠眺, 整座山林裡有好幾處冒煙, 竟然沒有一支隊伍是季宏。

許瑞雲爬上坡來,站到陸觀跟前,喘着氣說:“有沒有可能, 季宏沒有親自領兵?”

“我不是沒有想過。”陸觀沉默片刻,低聲道, “看到我的人頭, 加上徵南軍只有不足三千人, 季宏一定會坐不住。只是……”他緊皺眉頭,來回踱步, 停下來後,嘆了口氣,“漏算了一個人。”

“誰?”

“趙瑜。”陸觀道,“趙瑜在循州城內,宋州軍有接近五千人逃往循州, 循州是季宏的大本營, 殲滅徵南軍的機會誘人, 可要是坐不穩循州, 就會得不償失。不知道現在趙瑜採取了什麼行動, 派人去探,大軍出城, 循州軍一定會有一場動亂,不知道趙瑜會加入哪一邊。”

·

“媽的,放箭,放箭啊!”趙瑜咆哮着躲進一處狹窄的山洞,這裡是半山腰,他的臉緊緊貼着巨石上大片的青苔,潮溼的腐爛氣味縈繞在鼻端。搭在石頭上的手指根根磨破,關節處俱是青紫連片的淤血。

“將軍,箭已經用光了!”

手下帶來的噩耗讓趙瑜裹在厚重鎧甲裡的身體感到了從皮靴深處彌散出來的寒冷。

“那就正面廝殺,你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還幹不過循州這羣遊兵散勇烏合之衆?”趙瑜眼睛發紅,他手中劍不斷往下滴血,虎口震裂,此刻稍停下來一陣,便渾身發軟,手臂發麻。龜縮在這個山洞裡,令他感到安全,一時半會不想衝出去拼殺。

“將軍……”趙瑜的副官在他面前,臉色煞白,脖子上新鮮的刀口正緩慢向外滲血,他嘴脣不住顫抖,“你帶出來的這一隊,都是人困馬乏,那、那季宏帶人殺過來,如同割麥……”

“你說什麼?”趙瑜瞪大了雙眼,劍重得似乎要從他手中滑出去。

他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甚至沒有細節可以回想。這一千人是宋州軍裡的將領爲他挑選的,他也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而這一失,恐怕會要了他的命。

趙瑜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喉嚨裡驀然爆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他的頭盔甫一露出地面,就捱了一箭,整個頭部彷彿被罩在金鐘裡,震得他暈頭轉向。然而趙瑜仍然拼盡全身力氣,從掩體裡爬出去。

“將軍小心!”

趙瑜只來得及感到一股力量把自己朝旁邊推去,待回過神來,身上已貼着一具沉重的屍體,他的副官年輕的臉上,那雙眼睛纔剛剛失去神采。趙瑜禁不住伸長脖子,大口喘氣,心臟狂跳不已。

冰冷的刀光一閃,從趙瑜臉上割過,他下意識擡起死人僵硬的手臂,那手臂上捱了一刀,趙瑜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握住劍,衝了上去,將砍他的人一劍當胸刺了個對穿。

“啊——”趙瑜兩隻手緊緊握住劍柄,渾身力氣灌注在手臂上,此刻,他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迅速充血,大張開嘴,發出憤怒的吼叫,腳步快速向前衝去,把已經死去的敵人用劍牢牢釘在樹幹上。

一瞬之間,趙瑜的雙臂失去了力氣,他忍不住咳嗽和嘔吐,耳畔刀兵之聲不絕,天空圓月懸掛,竟是一個格外平靜、清朗,適宜對影成三人,飲酒月下談詩詞的夜晚。

兩條人影在趙瑜背後交錯,其中一人倒下,另一人高高舉起手中的兵器,大吼着向前衝去。

趙瑜疲乏不堪地拔出釘在樹上的劍,纔剛死的人轟然倒下。

他殺紅了眼,只要面前有人阻擋,手裡的劍就會直揮過去,一股力量充滿他的四肢百骸,彷彿怎麼用而已用不完,只管朝前拼殺便是。

直至一柄馬槊從趙瑜後背洞穿,當胸透出。

粘稠豐沛的血液滴落在趙瑜的視野裡。

這是趙瑜此生所見的最後一幕。

·

子夜,潮熱徹底褪去,一場驟雨撲滅了山林裡的火光,驅散讓人嗆咳憋氣的味道。

陸觀不斷提起陷落在泥窪裡的靴子,再踩進一個新的泥窪。有手下來報,戰場已經打掃完畢,殺死敵軍兩千二百餘人,重傷者三百二十七人。

“我軍壯烈犧牲九十三人,重傷十一人,輕傷五十七人。沒有逃兵!”

陸觀點頭,問過敵軍重傷者所在的地方,由一名士兵帶着,走到一處闊葉遮天蔽日的“綠蔭長廊”,這在南部邊陲並不罕見。

廊下的傷者長吁短嘆,更有人不住發出痛苦呻|吟,叫出聲不能緩解疼痛,確是自然而然的反應,如非意志極其堅韌者,在身體遭受極大痛楚時,根本無法忍住這樣的聲音。

而聽者又會因爲聽見別人喊痛,數倍放大自身的痛苦,整片綠蔭底下,戰火留下的痕跡已被暴雨沖刷乾淨,每一片樹葉都獲得了新生,各自展現出肥美的綠意。

人羣中卻籠罩着一片愁雲慘霧。

陸觀的到來,吸引了一雙雙憂鬱懼怕的眼睛,但凡能動的傷兵,都不由自主地把身子緊緊貼着地面向後挪動,以期離他遠些。

一名傷兵大聲“啊”地痛叫出來,即刻閉了嘴,把頭埋到戰友的肩頭,在對方粗糙的布袍上用力磨蹭自己的前額,直至額前紅了一片,才擡起缺血疲累的雙眼。

徵南軍帶來的五名隨軍軍醫,已有三名在這裡,所有傷員都被解去護甲,卸除兵器。

一名軍醫趨步上前,低聲稟報:“已經都處理完畢,只是藥材短缺,我們已經儘量就地取材,實在有些傷藥暫時找不到可以替代的草藥,地形也不熟悉,就地取材多有不便。”

“蘇修武。”陸觀叫了個名字。

緊隨在他身後數步的手下過來。

陸觀朝軍醫吩咐,寫一張藥單子,天亮之後,讓蘇修武帶人去附近村鎮裡採買。

“要就近,實在買不到的,找當地的郎中看看,有沒有能代替的藥材。”陸觀朝傷兵們掃了一眼,問軍醫裡頭是否有傷勢特別緻命的。

“已經都處理過,除了兩個病人失血過多。”軍醫向後看了一眼,貼到陸觀耳邊說,“得看今夜熬不熬得過去。”

陸觀表示知道了。他的目光掃過所有的重傷員,在每個人身上都停留片刻,靴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到他們中間。

人羣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你們都是原循州駐軍?”陸觀席地而坐,坐在了這羣傷兵中間。

“我不是,我是循州人,還沒到參軍的年齡,家裡大哥死在戰場上,我就被徵入軍中,到今天滿四個月了。”

陸觀看見說話的人還只能算是個孩子,問他多大年紀。

“十四。”傷兵頭上纏滿繃帶,眼珠黑亮,稚嫩的雙眼皮窄而短,少年人特有的稚氣尚未褪盡,光滑如新的皮膚上糊滿了難以徹底清除乾淨的凝固血塊。

“家裡人都還在嗎?”陸觀語氣和緩下來。

少年把頭埋在屈起的膝蓋之間。

陸觀並不着急,他看了一眼倖存下來的傷兵,這些人多在十歲到二十歲之間,有兩個看上去像瘦精猴兒。

少年擡起頭,清澈善良的眼珠泡在一汪淚霧裡,他稍稍轉了一下眼,淚水就順着臉頰滾下來,他吸了兩下鼻子,剋制地撇着嘴回答:“母親還在,父兄都死了。”

陸觀安撫地拍了拍少年的肩。

在陸觀手掌觸及他肩頭的時候,少年身體明顯一僵,繼而放鬆下來,他剋制不住流淚,沒有哭出聲音。

陸觀想再多問幾個人,正要離開,少年人雙手並用抱住他一條胳膊,眼巴巴盯着他,問:“將軍會殺了我們嗎?會殺了我們所有人嗎?”

少年身後的一員老兵連忙抓住他的手,他力氣不小,少年回頭一看,他認識這大伯,戰場上他曾經無數次救過他的性命,雖然他不知道大伯的名字。少年潮溼的鼻子越來越紅,崩潰地撲在大伯懷裡痛哭,雙肩不斷聳動。

“我不會殺你們。”陸觀說。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痛苦的呻|吟也都在這一刻靜了。

陸觀的鬢角被夜霧沾溼,烏黑髮亮,他站着,所有人都坐着,身形顯得格外高大,身上穿着的重甲隨他每一步前進發出這摩擦的金屬聲,冰冷徹骨。

樹林深不見底的夜色中,浸着螢火蟲的微光,不斷明滅閃爍。

“明日午後,我會派出一支隊伍,送你們先去宋州,走官道,如果途徑你們的家,就告訴送你們回家的將領一聲,把住址和人名都寫下來,等戰事平息,朝廷會按照情況發給你們銀錢撫卹。”陸觀主意已定,這筆錢自掏腰包,南州朝廷估計正窮。

再要問楊文要錢,一個弄不好,楊文掛冠而去,誰又去戶部受那個兩面煎熬的罪過。

“能、能不能不登記。”有人小聲地問。

陸觀心念一轉,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人是怕朝廷會秋後算賬,他們受的騙多了,生怕再受騙。

陸觀揚眉,淡道:“隨意,不願意留名的就不留名,只是不留名將來也不會再發銀子給你們了,自己想好就是。”

陸觀本來想同傷兵們好好交談一番,看樣子也問不出什麼來,嘴上說什麼都是虛的,恐怕這些驚弓之鳥也不會信。

誰會相信前一刻還痛下殺手的敵軍呢?

回到營地,篝火已經升起來,看見那叢亮光,陸觀便皺起了眉頭。繼而看見另外兩支隊伍的領軍將領,大家圍着篝火而坐,火光在每個人臉上跳躍,衆人喜形於色。

“大獲全勝。”陸觀方坐下來,肩膀就被許瑞雲用力拍了一巴掌,他遞過來一碗肉粥,融在水中的米煮得開了花,還有不少肉塊,是肉乾切塊煮軟。久不知肉味,那香氣撲鼻,勾得人滿嘴生津。

“邢老哥打了只兔子,正在那邊烤,你先吃點。這是從循州叛軍身上搜出來的,搜了不少,足足裝了三麻袋。”許瑞雲痞氣地一笑,捱過來壓低嗓音,“被死人血泡過的就算了,不吉利,這些都是乾乾淨淨的。等進了循州城,一定要殺幾千頭豬,再治它幾千桌全雞宴,好好犒勞犒勞弟兄們。”

陸觀喝了一口肉粥,身體暖和起來。

火焰的亮光驅走野獸,也吸引來亂舞的蚊蟲,屍體雖然就地掩埋了,奈何循州天氣還是大,蒼蠅在人羣中嗡嗡亂飛,有的撲到火上,噼噼啪啪燃燒起來。

有人用潮溼的木棍把燒焦的蒼蠅挑出來,湊在鼻子上聞,取笑這指甲蓋大小的一點肉竟然也是香的。

繼而他又被旁人取笑一定是餓癆病犯了,太久沒開葷的緣故。

喝完第一碗肉粥,陸觀才發覺自己是真的餓了,沒頭沒腦胡亂地又吃下去兩碗,這才饜足地呼出一口氣,以手背抹了一下嘴。

柳平文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在旁邊同許瑞雲小聲說話。陸觀眯起眼。

許瑞雲飛快看了一眼旁邊的陸觀,見他端着碗都睡着了,想是這些日子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太累了。不過現在他顧不上戰友,而是把柳平文透着文氣的手拉開在自己腿上,從系在腰上的一個乾淨布囊裡掏出來一把肉乾,還有一個水頭極好的葫蘆玉墜。

肉乾也就罷了。

柳平文把葫蘆形狀的玉單獨揀出來,丟回許瑞雲腿上,那玉站不住,滑了下去。

“……”許瑞雲壞笑着慢慢撿起玉來,戲謔道,“就這麼好奇?”他眼風朝下一掃,看回到柳平文臉上,柳平文半邊臉和耳朵燒了起來,作勢要起身。

許瑞雲自然是不肯讓人走,一把將人拽回來。

柳平文平復下喘息,紅着眼睛瞪他,似乎氣得狠了,要撲上來咬他一頓。

“哥就喜歡你這樣子。”許瑞雲收斂笑容,握住柳平文的手,他握的力度很輕,看柳平文不打算抽回去,這才小聲跟他耳邊說,“這個玉確實不好,但也不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這是我撿的。你不喜歡就不要了。”話音未落,許瑞雲隨手一拋。

四下裡都是亂草樹木,手指那麼大點的玩意兒,一眨眼便不見了。

“等打完仗給你買更好的,一定叫你滿意,不光玉叫你滿意,人也一定要叫你滿意。”許瑞雲認真地端詳着柳平文的臉說。

柳平文把一塊肉乾放在嘴裡,慢慢以唾沫潤着,肉香緩緩在口腔裡散開。

他盯着篝火,呆呆地說:“好些天沒這麼高興了,打勝仗真好。”

“當然好,這纔開了個頭,我們會接連取勝,你很快就能見到你爹了。”許瑞雲用力握了一下柳平文的手。

柳平文腮幫被肉乾頂得鼓起來,脣角露出一抹微笑,他聲音向來是十足的斯文,讓許瑞雲聽着渾身都舒坦。

“很快又能見到宋大哥了。”

許瑞雲:“???”他一把從柳平文手裡把纔給的肉乾搶回來,塞回布囊裡牢牢裹住,向陸觀的方向挪了半個屁股。

柳平文不是貪嘴的人,朝前傾了半個身,側頭看陸觀,見他一直看着快要燃盡的火堆。

陸觀一隻手放在鎖骨之下,當胸冰冷的鎧甲忠實地護着他的整片胸膛,他觸及不到那下面的硬物,甚至戴的時間久了,玉石和身體一個溫度,他根本感覺不出那塊玉佩的位置。

只是這一場久違的勝利,讓陸觀整個人都輕快不少。

烤兔熟了,衆人鬨笑着叫陸大人先拿走一隻腿,他也沒有推辭,吃着吃着,不知道誰弄來的一點酒。

陸觀黑起臉,二話不說把酒沒收。

氣溫越來越低,後半夜整個營地輪流安排人巡邏,其餘人等就地紮營睡覺。一場勝仗,一頓飽飯,讓所有人都迅速陷入黑甜的睡眠。

陸觀在榻上躺了一會,屈起一條膝,坐起身來。

榻旁地上他沒收的那個酒囊,質樸的霧棕色皮革被磨舊得失去光澤。

陸觀呼吸一緊,把酒囊從地上抓起來,扒開塞子聞了聞。竟然是上好的竹葉青,氣味芳香。

陸觀把酒塞子重新塞緊,放回去。在榻上坐了一會,胸膛中那口熱氣散不出去,他兩條腿不住動來動去,仍無法紓解這股躁鬱。

第二次從榻上坐起來,陸觀放棄地看了一眼酒囊,拿過來,一口飲盡。他酒量不好,卻也還是嫌竹葉青不夠烈性。

誰知道剛喝完,就覺得有點暈,跌回到榻上,一隻耳朵貼在直接鋪在地上榻上。

陸觀奇怪地皺起眉頭,強撐精神下榻,雙手雙腳並用伏在地上,他把耳朵貼到了長着草的潮溼泥土上。

從大地深處隱約傳來的,是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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