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侯棠一直在準備出巡的事宜,但是一想到沒有成功參到連修,心裡就是憋着一口氣出不來,她不知道宴容辭在忌憚什麼。
此刻,她調整好心態,硬逼他連修不肯說是麼?那她就和他好好的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就不信他還是不肯說。
想好了,她就馬上跑到了相國府,連自己傳家的玉鐲子都帶上了。纔剛踏進相國府,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官員,穿着他們戶部的官服,戴着高高的束冠,一張臉本該白白的,此刻卻泛着紅光,一看就是被氣得。
侯棠一看就知道是誰,這不正是他們戶部最晚進來的侍郎謝晉嗎?她記得很清楚,這人還是因爲謝清持的關係才進來的,她只當是一個剛上任年輕氣盛的後輩。
此刻看到了侯棠,立刻說道,“尚書大人。”
“你來找相國?”
謝晉則沒有說話,侯棠不解的看着他,“怎麼不進去?”
“相國不見我。”他語氣帶着隱怒,似乎對連修很不滿意。
侯棠眨了眨眼睛似乎不能理解,“爲何?”
“我昨日查了下國庫的賬目,相國光昨日就取了五百兩白銀出來,我順便又查了下以往的記錄,相國一共取了五次,每次五百兩,一共是兩千兩百五十兩,我只是來請問相國大人,這些銀子都用到哪裡去了。”
侯棠心中讚賞道,這個年輕人雖然看似氣盛,倒是十分的細心,原以爲整個戶部也就只有她會仔細的對賬,沒想到這個謝晉也發現了。
於是她溫和的笑了笑,她自然是瞭解連修的性子的,“你把這些都和他說了?”
謝晉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是。”
“所以就被趕了出來?”
謝晉低了頭,聲音也輕了下來,“是。”
侯棠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你不知道連修本來就是個小人嗎?你這樣估計明日也不用去戶部就職了。”
謝晉面色嚴肅且認真,他道,“不去便不去,我問心無愧。”
侯棠“撲哧”一下就笑了起來,總覺得看到這人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你和我進去吧。”
然後謝晉就被侯棠一路帶進了相國府,周圍的下人也不敢說什麼。
不料連修大概得知侯棠來到的消息,已經先一步走到了他們面前,三人氣氛十分尷尬的僵持了許久。
連修的臉色難得的陰沉,他道,“難道你們的意思是本相貪污了?”
謝晉剛想說話卻被侯棠瞪了一眼,她笑道,“自然不是,只想知道那些銀兩的去處。”
“相國自來有隨意調度一千兩銀兩以內財政的權利,你憑什麼來質問我?”
謝晉糾正道,“不是一千兩,這五次一共是兩千五百五十兩。”還沒說完,又被侯棠一把拽到了身後。
連修依舊面無表情,他道,“本相是分了五次,每次只有五百兩。”
“相國你這是強詞奪理,兩千二百五十兩就是兩千二百五十兩,少一兩都不行,請相國明細!”
侯棠心中不由得把謝晉痛罵了一頓,哪裡來的臭脾氣,這種人以後怎麼混得下去。
便看了他一眼說道,“侍郎大人,你還是先回去吧。”
本來侯棠是爲了他好,誰知道他不領情,反而咄咄逼人的說道,“我不回去,今日是兩千二百五十兩,明日就是五千兩,這下好了,我大宴不要打西夏了,直接財政虧空到底了,建康直接給西夏打開大門得了。”
連修似乎也被他激怒了,他道,“你是謝清持的侄子是吧?我記住了,明日你也不用去戶部任職了。”
此時幾個下人已經過來把謝晉給架了起來,打算把他送出相國府。
侯棠立馬掃了一眼說道,“放開他。”
然後她又訕訕道,“相國,聽說你最近流年不利啊,天天被參。”
連修見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冷言冷語說道,“公主又看高微臣了。”
侯棠也不和他多囉嗦,她直視他道,“你倒是告訴我,這虧空怎麼去彌補呀?”
連修則微微一笑,似乎毫不放在心上,“這年頭,大家都喜歡做官,你讓有錢人家一人捐一個官,不就來了麼。”
侯棠臉色一沉,“我可沒和你開玩笑,相國。”
連修狡黠一笑,“我怎麼敢和公主殿下開玩笑。”
侯棠剛剛稍微好點的心情此刻又被他氣到了,她道,“你就不能說點有意義的意見嗎?”
連修露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道,“有意義?那就增加賦稅,最直接了。”
侯棠氣的跺了跺腳,道,“連修,你就這麼敷衍我。”
連修不解笑道,“什麼叫敷衍,什麼叫不敷衍,公主你倒是給微臣一個明確的規範,好讓微臣知道怎麼才能不敷衍公主,不是麼?”
“你……”侯棠覺得連修簡直到了令她髮指的地步了。
他忽然恍然大悟的樣子,又道,“哦,公主如果實在擔心,不如直接帶個十萬士兵一路踏破西夏,把西夏給收了,那大宴就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侯棠怒視他,差點想上去揪住他,還好給自己制止了。
他卻似乎還是一副欠扁的樣子,故意問道,“那公主打算何時出兵,我等公主再次凱旋歸來啊。”
“打你個頭!”侯棠終於咆哮出來了,不過她忽然意識到和這種人發脾氣的自己實在是太蠢了啊,這人根本沒和自己認真,自己在這裡認真個什麼勁啊。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更加氣連修了,她死死的瞪着他,道,“你若是想不出辦法補償你這筆虧空,我和你沒完。”
連修雙手****袖子裡道,“我不是說了麼,要不公主你自己也學會怎麼斂財吧?能斂成某些官員那樣,也是一大筆財富,夠國家半個季度的開支了。”
侯棠心裡是知道不能和這個人認真,但是自己還是忍不住,她越看這人越生氣,相反這人似乎就以氣她爲樂趣,她越生氣他笑得越歡,侯棠真的是要被這人給氣死了,堂堂一國相國,竟然整天想着這些歪門邪道。
她瞪着他,然後跺了跺腳,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於是甩手便拖着謝晉走了出去。
侯棠沒有回府,她去了皇宮,讓太監給她請示,她要見宴容辭。
等了很久,纔看到那老太監走了出來,道,“公主,你進去吧。”
那大殿緊閉的門忽然給了她一陣強大的壓迫感,她推門進去,宴容辭正在批閱摺子。
她一進去就開門見山的說道,“你這裡壓了多少參連修的摺子?”
宴容辭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看摺子,他道,“這是你該關心的嗎?”
侯棠繼續追問,“那我朝堂上參的那一本,你爲何壓下去?”
宴容辭這纔看着她,道,“我說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
侯棠自然被他這種什麼事都自己藏着掖着,從來不說的脾氣給惱到了,雖然他從來都是這樣,但是她這麼多年還是沒有習慣。
她道,“這和國家社稷難道沒有關係?這是國家的損失。”
“做好你該做的就行了。”他依舊低着頭。
“我是戶部尚書,這難道不是我該做的?我參他,這是理所當然的。”
“你管你參,管不管是朕的事,公主難道你想替朕把這江山的事全給攬了?”他忽然反問道,那一雙眸子,直直的看着她,平靜無瀾。
“宴容辭,你肯定看得出,他……”侯棠忽然就把宴容辭的名字脫口而出,剛出了口,這才意識到,急忙給捂上了。
宴容辭忽然冷冷瞥了她一眼,侯棠頓時有一種心驚的感覺,他的目光略帶陰沉,似乎很不樂意被這樣的喊着,侯棠也自覺的閉上了嘴,畢竟現在他是皇帝,識時務者爲俊傑,自然不能硬着擡槓。
片刻後,他緩了緩語氣說道,“馬上就要去潯陽了,最近入冬了,多帶點衣物,那裡涼。”
侯棠隨口答應着,又道,“太子最近如何?”
提到宴桐,宴容辭神色又冷了下來,他似乎不願意侯棠接近任何和他有牽連的事情,不過這江山就這麼大,這八萬裡河山也就這麼大,連他自己的兒子都和她有着血脈之親,侯棠又爲他所用,他們二人的關係即使要斬也是斬不斷的。
侯棠還是不願意就那麼放棄,她道,“那錢庫的這筆虧空,要如何填補,西夏踩踏了我大宴多少城池,各個省都等着用錢,難道我們都不管了嗎?”
宴容辭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睬她,一句話都不說了。
侯棠只好悻然回到了府邸,當夜就拉過謝晉說道,“將運往各地的白銀先壓一壓,把穀倉的糧草給填上去,然後,你起草一份議罪銀的摺子給呈上去,朝廷不景氣,只好從那些獲罪的官吏手裡搜刮了,反正那些人早就不知道貪了多少了。”
謝晉好奇的問道,“尚書那你呢?”
侯棠將他推出門外,道,“明日我就不在建康了,我今晚就去潯陽,我回來看成效,要是你不能成功說服皇上羣臣開放議罪銀條例,待我回來有你好看的。”
把他推出門外後,她則自行簡單的梳妝打扮了一番,連夜就往潯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