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最後一關
夜幕垂下,定北軍的某處營地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推着小車的百姓,拖家帶口地排成長龍,依次通過士兵的盤查後,向北方而去。
不同於正常軍隊的大營,定北軍北方的營地以兩百人爲一個小營地,有騎兵一百,步兵一百。每隔十里一座營地,營地之間由騎兵隊不停巡邏。每一個通過營地的人都要受到盤查。感覺完全就是爲了抓人而存在。
沈月晞在遠離定北軍的隊伍中,攔住一個叼着菸袋的老者詢問。
“老人家,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老者佝僂着背,擡起頭來打量着沈月晞。
沈月晞已打扮成貧家女子的模樣,穿着粗布的衣裳,纏了個大頭巾,把臉塗花了,挎個籃子。
“姑娘不是本地人啊?”老者一手捶着後腰,舉起煙桿指指西邊黑黝黝的羣山,“我們都是章武的。聽說仗打完了,我們從山裡面出來了。”
旁邊一個扛着擔子,農夫打扮的男子插嘴道:“王老伯,聽說齊王人還不錯?”
她不信,正在那較勁,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哭,都哭。”沈月晞拿手指捅捅沈藍,低聲提醒。
羌林雖然不是定北軍要搜捕的人,但他的西戎人身份一旦曝光,必然要被扣押下來。他們這些人自然也跑不了。
按他的經驗,哭得最厲害的應該是正妻,旁邊那個默默掉眼淚的,像是小妾。至於眼前這個連眼淚都沒掉的,一定是地位最低的那個,要不怎麼不哭呢。
羌林見騎兵都追向蕭濯,連忙揮起鞭子,對沈月晞喊道:“主子,我們快走。”
沈月晞大吃一驚,對方怎麼突然追上來了?
“我來把他們引開,你們先去小崗村,”蕭濯掀開草蓆跳起來,縱身上了一匹馬,揮劍砍斷拉車的繩索,對後面的追兵喊道:“蕭濯在此!”
順順利利通過了關卡,沈月晞這才鬆了口氣。恨不得馬上就駕車快跑遠遠地離開。但如果鬧出動靜,恐引人注意,只得跟着百姓的隊伍慢慢走。
“大人要看便看吧。”沈月晞跳下車來,站在一旁。
原來那位校尉放過沈月晞等人,想起了一件方纔就覺得怪異的事。那就是拉車的三匹馬。
靠着這些裝扮,他們已經混過一道關卡,只要再過了眼前這道關卡,他們就算成功脫險。
眼看對方騎兵追來,若是隻有她和蕭濯羌林,本來是沒問題的,三人騎術都是一流。但沈藍不會騎馬,夏蘭也只是會騎的水平。根本無法逃脫。
她話才說完,沈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看兩人都開哭了,沈月晞自己開始回想傷心事。她的身份還是車上躺着這位的夫人。相公沒了,夫人怎麼能無動於衷。
校尉回到平板車前,舉着火把,正要湊近。沈月晞道:“大人,奴家多嘴提醒一句,我相公可能有點味道……別薰着您。”
隊伍蠕動前行,眼看就要到他們這了。
在旁邊的三位女子幾乎同時將心懸了起來,就連沈藍也顧不上哭了。
“下一個,快點。”一位定北軍的騎兵校尉不耐煩地喊道。
聽到沈月晞提醒,校尉本來打算用手去掀草蓆,改爲拔出刀來,用刀尖挑起草蓆一角。
“咱們家太窮,請不起。”沈月晞如此解釋。
羌林是西戎人,只要士兵眼睛不瞎,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把他頭包起來。蕭濯氣場太強,太引人注目,很難讓士兵不注意,只能委屈他扮成死人。
“夫君,怎麼辦?”沈月晞慌張起來,事情發展超出了她的預計。
他立刻率騎兵追了出來。
他話還沒說完,手下騎兵已亂哄哄地一股腦地朝蕭濯追去。大家都知道蕭濯纔是最關鍵的,其餘幾名女子根本不重要。
“走。”沈月晞連忙示意羌林駕車。
校尉先是來到駕車的羌林跟前,舉起火把上下打量了一下,對羌林道:“把包頭的布拆開。”
道路上的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驚慌起來。
天色黑暗,蕭濯臉塗抹了血,下頜又粘了一圈鬍子。他草草看過,將刀一抽,擺手道:“快過去吧。”
沈月晞特意弄了一些馬血塗在蕭濯的臉頸上,就是用來招引蚊蟲。又弄了些馬糞綁在平板的下面,這樣味道就比較大,只是委屈蕭濯一路都得忍受臭味。
羌林鎮定地將平板車放下,擡手將布一圈圈解開,按照沈月晞的叮囑,他從嘴開始拆,待露出裡面的刀疤,校尉搖了搖頭道:“別拆了,都砍成這樣了,快到城裡找個大夫。”
回到衆人身邊,沈月晞對沈藍道:“姐姐,我問過了,過了關卡後半夜就能到章武,這是最後一道關卡了。”
校尉一聽,敢情全猜錯了。他道:“你們還真挺可憐,不過我們奉命搜捕重犯蕭濯,我要挨個查看。”
起初夏蘭還有不解:“爲什麼不讓我當侍女呢,我一直做這個的。”
“啊……我在……我在向老天祈禱,讓我相公活過來。”沈月晞摸着蓋在蕭濯臉上的草蓆,“相公沒了,我這年紀輕輕的就當了寡婦。”
剛挑起來,裡面嗡地飛出幾隻蒼蠅來。
打探完消息,沈月晞心花怒放,辭別了老者,跑向後段隊伍。
夏蘭閉着眼醞釀了一下,發現哭不出來,便偷偷擰了自己一把,眼淚頓時也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走不到幾裡,後面忽然吵鬧起來。遠處一隊騎兵約有百餘人,舉着火把縱馬追上來,高聲喊道:“方纔死了相公的那家人呢,快快停下。”
爲了以防萬一,大家約定若是中途失散,就到小崗村匯合。
這些裝扮都是沈月晞的安排。
沈月晞偷偷看了旁邊的沈藍一眼,見沈藍正緊張地盯着躺在車上的蕭濯。
校尉被薰得只捂鼻子,草草地看了一眼草蓆下面的蕭濯。
奇怪了,明明上道關卡哭得挺順利的。怎麼這會兒哭不出來了?
沈藍不用醞釀情緒,她本來就傷心。沈月晞話音才落,她已經悲悲切切地啼哭起來。
隊伍中,羌林滿頭滿臉包着密密的染血的布,只露出眼睛和鼻子,駕着一輛三匹馬用繩索拉着的平板車。蕭濯則直挺挺地躺在車上,臉上蓋了一個破草蓆。沈藍和夏蘭兩個女子坐在板車邊,披麻戴孝。
率兵追趕的校尉大喜,對手下喊道:“抓住蕭濯,這輩子就耀祖揚……”
接下來纔是難關,若是蕭濯瞞不過去,就完蛋了。
老者咳了兩聲,道:“誰當皇帝不是當啊,只要別老打仗。就算躲到山裡,也有趁火打劫的山匪。還是城裡好,有縣衙有捕快,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
沈月晞連忙睜開眼,這才發現,竟然已輪到他們了。問話的正是剛纔催促大家的那名校尉。
“這位娘子,你閉着眼做什麼呢?”
校尉有些納悶地看了看沈藍,轉向沈月晞:“這男人死了?那你們都是他的夫人?”
男子還要聊,前面一個女子回頭喊道:“相公別磨蹭,過了這道關卡,後半夜就到章武了。”
普通人家哪有用三匹馬拉車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三匹馬一看就不是拉車的馬。他身爲騎兵校尉,對馬匹尤爲熟悉,想起三匹馬當中那匹棗紅色的駿馬,分明是上好的戰馬。
沈藍兩人則扮成蕭濯的大姐和三妹。羌林身份是二弟。
“不,你們走,”沈月晞跳下馬車,縱身上了那匹棗紅色的駿馬,“羌林,砍斷繩索。”
“我們一家遇到山匪了,”沈月晞嘆了口氣,“我弟弟腦袋被砍了好幾刀……我姐姐手也被砍斷了,妹妹和我是唯一沒受傷的,我們急着回章武找大夫。”
羌林知道她是要去追蕭濯,但時間緊迫,已來不及勸解,只得揮刀將繩索砍斷。
沈月晞連忙縱馬追向蕭濯。
她的騎術已極爲精湛,加上坐下的棗紅戰馬是當初紀忠所贈,腳力比普通戰馬強出許多,全力急奔了一程便趕上蕭濯。
“夫君,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