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真餓急了
淡藍的天空飄着幾朵柳絮似的白雲，帶着涼意的晨風拂過起伏的草海，一匹棗紅的駿馬倘佯其間，叼起嫩綠的草根大快朵頤。
沈月晞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抱着雙膝，氣鼓鼓地背對着蕭濯。
“不吃，就不吃，”她緊着提醒蕭濯，“千萬別拿過來啊。”
這個男人也不知道都從哪裡學來的野外生存技巧，居然逮到了幾隻肥嘟嘟毛茸茸的……據蕭濯說那叫田鼠，放在篝火上烤。
在沈月晞看來那就是老鼠。光是看到就頭皮發麻，更別說吃了。
“真的不吃啊？”蕭濯還挺認真地在她身後出聲，“當年我在北狄征戰時，經常和手下士兵們抓來吃。草原上這種小東西最多，烤熟後很好吃的，我想讓你嚐嚐。”
沈月晞擲地有聲：“我寧可餓着。”
說真的，飛在天上那種腦袋光禿禿的兀鷲都比田鼠看着順眼多了。這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給她抓只雞來多好。
想到這裡，沈月晞突然來了興致，跳下石頭，跑到馬前，將鞍上掛着的弓摘下來。
這算是給她印象最深刻的東西了。從雨夜被追殺那一刻起，弓弦嘣嘣的響聲就如影隨形，一直伴隨左右。
“夫君，似乎是定北軍內訌？”沈月晞轉頭看向蕭濯。
她也不詢問兩人，衝到篝火邊拿起一隻田鼠就往嘴裡塞，也不嫌正燙。
夏蘭和沈藍一起逃出來的。兩個女子逃了兩天兩夜，只喝了些水，沈藍幾乎要餓暈了。夏蘭又不會捕獵，只得將沈藍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自己鋌而走險去定北軍的營地裡偷食物，被伙伕發現，追趕至此。誰知道竟然碰上了沈月晞和蕭濯。
“沈月晞？”
經過一番詢問，沈月晞總算鬧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又驚又喜。
“就在定北軍營地裡偷了塊羊肉，被追出來十幾裡，差點連性命都沒了。”
“李夫人帶着李菀逃走了。知道南屏城陷落時，她們母女馬上就跑了，”沈藍虛弱無力地道，“我無處可去，除了回去找蕭凱還能去哪裡？”
夏蘭連頭都不擡。
這張弓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弓把原本纏着密密的防滑布，已經磨損了好幾處。她左手抓住弓把，右手四指勾住弓弦，嘗試拉了拉，完全拉不動。
羌林一大早就去前面探路了，現在還沒回來。他們現在處於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下，正想方設法要逃出去。北方是蕭北珩麾下定北軍的防線，不知道還要往西多遠才能繞過敵人重重堵截。
“妹妹，我們已經沒有家了，”沈藍流着淚，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和蕭濯去打永威時，有信使來告訴我，說陛下發瘋殺了爺爺，國公府的人害怕株連九族，全都散了……我們已經沒有家了。”
“看到了。”蕭濯也起身來到馬前，將弓摘了下來。
當初她被蕭北珩囚禁的時候，就和這個總是一臉笑容的侍女打過交道。沒想到居然在種荒郊野外遇到她，命運的安排真是不可思議。
是羌林被敵人追趕了？
她連忙跑到方纔坐着的石頭前，手足並用爬上去，警告蕭濯道：“夫君，有人往這邊來了。”
“謝謝……謝謝。”夏蘭嘴裡塞滿肉，含糊不清地說道，伸手接過水袋，正好和沈月晞打了個照面。
爲了騎馬方便，她並沒有穿女子服飾，而是小號的男子裝束。夏蘭也一時沒有認出她來，她跑到近前，跳下馬來，氣喘吁吁地對兩人抱了拳道：“多謝兩位。我要餓死了，要餓死了……”
她心中惦記着姐姐沈藍還在捱餓，更兼沈藍現在是獨自一人，怕她有危險。正好羌林也回來了，衆人便立刻一同去找沈藍。
沈月晞見蕭濯已有準備，這才放下心來，站起來將手掌遮在雙眸上方瞭望。
“你不會偷偷跑走去向蕭北珩告密吧？”沈月晞有些擔心。
她雙眸睜大，手中田鼠和水袋一起掉在地上。
她起身到自己的馬跟前，摘下一大塊生羊肉，看起來足有四五斤。
夏蘭。
沈月晞沉默無語，她覺得在保命這方面，李夫人母女可是靈活得很，說跑就跑，一點都不猶豫。沈藍要是能跟着她們就好了。
讓她驚的是，沈藍居然又跑回去找蕭凱，結果被蕭北珩抓住。喜的是蘇茉居然會將沈藍放走。
沈月晞點頭。
夏蘭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我和蘇茉說了蕭北珩真實的一面，蕭北珩抓住我就會殺了我，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沈月晞還沒等說話，夏蘭已循着香氣，看到篝火上烤着的田鼠：“讓我吃點東西先。”
那人已跑到近前，面目清晰，沈月晞認出是誰了。
“先殺後面的，這樣前面那個認爲我們是幫他的，最後殺他。”蕭濯張弓搭箭，弓弦響處，後面追趕的三人中一人已應聲落馬。
沈月晞大喜，這纔是能下口的好食物啊。灑點鹽，孜然粉，胡椒粉，放在火上烤，或是做成羊肉湯，不比那些尖嘴圓耳的小東西好嘛。
“喂喂，那是老鼠呀！”沈月晞跑到她身邊提醒。
她把弓掛回馬鞍上，擡頭看向遠方。
夏蘭道：“沈月晞你得知足，我們要不逃出來，現在你姐姐已是個死人了。”
“先殺哪個？”沈月晞問道。
蕭濯又抽出箭來，準備將最後這個也射下馬來，沈月晞忽然叫道：“等等，別殺她。”
沈月晞覺得她真餓瘋了，連臉上總是掛着的笑容都不見了，便不再勸。雖然夏蘭是蕭北珩的侍女，但有蕭濯在旁邊，她也動不了自己。等她吃完了倒是可以問問蕭北珩的情報。
正在張望，遠處有塵土揚起，似乎有一匹馬向他們這邊跑過來，後面有三人騎着馬在追。
等在一處避風的土坡後找到沈藍的時候，沈藍已經餓得昏死過去了。沈月晞看到沈藍失去了左手，悲從中來。她向夏蘭詢問事情經過，才知道當時發生的一切。
被追趕的人穿着定北軍的衣甲，顯然不是羌林，在後面追趕的三人穿着定北軍的衣甲。被追趕的人似乎看到了她和蕭濯這邊，正沒命地縱馬向這邊跑來。
餵了幾口水後，沈藍悠悠醒轉，待看到眼前的人是沈月晞時，她眼淚涔涔而落：
“我們的位置暴露了，不能放他們走，”蕭濯一邊迴應，一邊從箭袋中抽出箭來，“如果他們回去報信，就會有大隊人馬來追殺我們。”
沈月晞將沈藍扶在臂彎裡，拿水袋喂她喝水，喊過羌林來，質問道：“爲什麼不告訴我姐姐的事情，當時你明明在場。”
“妹妹，想不到我還能見到你。”
她去馬鞍上取了水袋，拿到篝火邊，遞給夏蘭道：“喏，喝點水吧。”
羌林面現愧疚，說道：“不是屬下想隱瞞……如果和主子說了，主子必定要去營救。我們自身尚且難保……”
那叫個英姿颯爽。
拉弓射箭，想想就得了。這輩子估計都沒戲了。
沈月晞問道：“姐姐，你爲何非要回去找蕭凱？李夫人她們呢？”
她想象自己騎着馬，目光像鷹隼般掃過茫茫草原，忽然有隻肥美的山雞在草叢中撲棱棱飛出來，她冷笑一聲，抽出箭來搭在弦上，箭去似流星，山雞應聲落。
她明白羌林是爲了她好。沈藍被囚禁在永威城中，羌林身邊又無暗衛協助，就算想救也做不到，徒增煩惱。羌林屢次豁出性命救她於危難之際，現在身上還有數處傷口，她也不忍再斥責。
剩餘的兩名定北軍士兵見同伴中箭，正要調轉馬頭逃走，蕭濯又是兩箭飛去，箭無虛發，將三人盡數射下馬來。三匹無主戰馬受驚，四散跑開不知所蹤。
“不會的，妹妹不是在這裡麼，”沈月晞抱住她道，“姐姐不哭。”
“沒事了，”沈月晞看了一眼羌林臉上的傷疤，溫聲道，“去幫夏蘭做飯吧。”
她怎麼會被定北軍追趕呢，她不是蕭北珩的侍女麼？
蕭濯將弓箭放下道：“是你認識的人？”
和沈藍不一樣，她對國公府並無情感在裡面，知道這個消息後不像沈藍那麼傷心。
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如何逃出生天。
原本她和蕭濯，羌林三個人還是跑得挺順溜的，沒想到中途碰到了沈藍。
逃跑的難度是增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