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形影不離
沈月晞和蕭濯正在同馮老太太一同吃飯，馮章的大嗓門就在門外響起來。
“娘，遊大夫請來了。”
馮老太太放下筷子對沈月晞道：“你們兩個先吃，我去陪遊大夫說話。”
蕭濯起身道：“無妨，一同過去。”
沈月晞看蕭濯站起來，連忙將口裡的飯嚥下，放下碗站起來對蕭濯道：“我扶着你過去。”
雖然只吃了個半飽，但蕭濯的事情更重要。
三人一同來到外屋，發現馮章正陪着一位揹着藥箱的老頭走進屋裡。老頭看起來六十上下，頜下有須，穿着對襟短褂。
“遊大夫，這位就是裴公子。”馮章將蕭濯引薦給遊大夫。
沈月晞和蕭濯爲了不被追殺之人發現，早已決定不用真名，蕭濯用的是皇后的姓氏，皇后姓裴，如今的蕭濯，便是裴濯，而沈月晞則改名爲明月晞。
遊大夫看了一眼兩人，目光露出一絲驚異。
遊大夫捋着鬍子，上前看了一眼，轉向沈月晞道：“這是箭傷？”
完全不給拒絕的機會。
蕭濯拉住她，轉向馮老太太道：“不知老夫人可有乾淨的男子衣服。”
沈月晞走到他身旁，見他從腰間掏出一枚玉佩。珠圓玉潤，色澤上等，一看便是一塊上好的白玉。
蕭濯和沈月晞容姿出衆，一看便不是普通村人。不過馮章已經在路上和他說過兩人的情況。當下也不客套，請蕭濯到一處無人的房間診治，馮老太太和馮章則自去吃飯。
遊大夫皺眉不語，從藥箱中取出棉棒，探入創口深處。
沈月晞知道他定是感到疼痛，便輕輕握住他的手，蕭濯閉目不語。
沈月晞：“……”
“我治不了，你們還是快點到縣城裡去請大夫吧，這位公子身上的傷不能再耽誤了。否則會有性命之憂。”遊大夫實話實說，起身告辭離開。
沈月晞知道他是個粗漢子，也不以爲然，看向蕭濯，想知道他怎麼評價自己。
“娘，”馮章抓着頭髮，面露愁容，“遊大夫說裴公子的傷他治不了，再不治恐怕就……”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馮章見了，撓撓頭憨笑道：“沒想到裴夫人穿起男裝，倒是有模有樣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蕭濯淡淡地說了句：“身外之物，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蕭濯站在門口，目送沈月晞和馮章帶着虎皮離開，久久不曾回屋。
但蕭濯越說得輕描淡寫，沈月晞就越覺得這東西與衆不同。
蕭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在這流放的路上，沒想到蕭濯身上還藏着一個這麼貴重的東西。
沈月晞見馮章面露難色，知道他有難言之隱。
沈月晞早有準備，面帶愁容地道：“正是，我們夫妻被山匪搶劫時，夫君曾和他們打鬥，結果中了一箭。”
沈月晞知道蕭濯的意思，女子夜晚在外行走就不方便，而且自己一副紅顏禍水模樣，更不安全。
現在天色已晚，城裡的集市肯定都散了。等天一亮，她可以和馮章一起去縣城把虎皮賣了，足夠付大夫的診費，順便還能買些吃穿用品。
“糊塗，那就快點去城裡找大夫，”馮老太太催促着，“還在這發什麼愣。”
沈月晞倒是吃了一驚。
他爲人直爽，聽不得拐彎抹角的話。拉住遊大夫的袖子，粗聲粗氣地說道：“大夫，到底能不能治，給個準話。”
方纔飯桌上的青菜豆腐也沒什麼油水，剛端進來的雞湯，裡面只有幾根雞骨頭……
遊大夫將棉棒取出，放在燈下觀瞧。沈月晞也歪頭過去看，發現白色的棉棒上都是膿血。她心下一緊，這是傷口化膿了。
蕭濯身子微微一顫。
蕭濯接過來謝過馮老太太，遞給沈月晞：“來，穿着這套男子衣服前去。”
馮老太太走過來笑道：“你們小兩口這是剛成婚吧？”
環顧馮家，三間土坯房，紙糊的窗戶已經撕開了幾個口子，夏天的夜風一吹，呼啦啦地響。
正好馮老太太端着一碗雞湯進屋，見遊大夫匆匆離去，屋裡三人面色沉重，連忙詢問：“章子，遊大夫怎麼走了？”
沈月晞聽了，也皺起眉頭。
“馮大哥，”她想到那兩張虎皮，問道，“縣裡的大夫能賒賬嗎？”
“速去速回。”
能被他貼身收藏的，一定是他珍視的東西，這麼貴重的東西抵押給別人，總歸不好。
臨行前，馮老太太又給沈月晞塞了五十文銅板。
跟馮老太太到裡屋換好衣服後，沈月晞將長出來的袖口褲腳挽上去，又把頭髮束起來，走到外屋，儼然一個俊俏小生出現在蕭濯和馮章的面前。
“裴夫人若是男子，也一樣是個俊俏的小公子，”馮老太太笑着催促兩人，“你們一同去，快去快回。”
一想也是，這大晚上的往城裡趕，本就不怎麼安全，在加上這裴娘子着實姿色出衆，就怕被歹人惦記上。
沈月晞跟過去，將蕭濯右肩衣服脫了，露出傷口。然後取了一盞燈過來，爲遊大夫照亮。
大夫賒賬也是看人的，至於窮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她接過來道：“好，我這就去換上。”
馮老太太這才知道，原來裴公子是給自家娘子穿的。
“把這個玉佩拿給大夫。”
馮老太太以爲是蕭濯想要換一套新衣服，從內屋裡拿出一套半新的衣服來：“這是成婚時穿的，我當家的穿過一次，沒再捨得穿，你如不嫌棄先將就用吧，就是章子他爹身高不如你。”
蕭濯筆挺地坐在桌邊，面色冷凝，聽着三人的對話，開口道：“月晞，過來。”
這時馮章已經吃完飯，走了進來，正好聽到遊大夫在那閃爍其詞。
不過事不宜遲，蕭濯的傷不能再等了，她拿起玉佩，準備往門外走，卻又被蕭濯一把拉住。
“裴公子的箭傷已有多日，已惡化了，”遊大夫打開藥箱，“治起來會比較難。”
馮章嘆道：“縣裡的大夫哪裡肯接受賒賬，除非是縣裡有權有勢的人才行。”
蕭濯點點頭：“正是。”
“這就是了。當初我和章子他爹剛成婚，也是形影不離，他去田地裡幹活我都要跟着，你家娘子是個能幹的，你先回屋歇着，別讓你家娘子掛心。”
馮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招呼蕭濯：“快進屋吧，先把雞湯喝了，要不都涼了。”
蕭濯被馮老太太這麼一打岔，在黑暗的夜色裡，面色微微發燙。
他低聲喃喃道：形影不離？難道這就是夫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