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穿心一箭
林中，沈月晞裝模作樣地蹲在地上，慢吞吞地將樹根附近長着的狗尾巴草裝入藥袋之中。同時擡起雙眸掃視着四周。
反正冷霜站在她的身後，也看不到她在裝什麼。
而車隊停在五十米開外的樹林邊緣，蕭北珩和林魁也都下了車，站在樹林的邊緣在說話。夏蘭則立在兩人身後。
她所在的位置雖然樹木稀少，但向裡面跑大概一百米就是密密的灌木叢，一旦逃進去，追兵就很難發現她的行蹤。
無論如何，她都要跑。既是爲自己，也是爲蕭濯。
現在車隊在野外，跟前又是樹林，是最佳的逃脫機會。一旦到了開闊地，就是會飛估計都沒戲。
在那個雨夜，蕭濯拉着她一口氣衝進了密林深處，從而擺脫了敵人的追擊。現在蕭濯不在，她要自己來做這個事情了。
“這裡採完了，我去那兒小解，你在這等着。”
她站起身，擡手指着遠處的灌木叢。
冷霜跑不跑她不關心，反正她是肯定要跑的。
沈月晞本能地回身，立刻看到了冷霜左胸透出的猙獰無比的箭頭。這一箭準確地射中了冷霜的後心。
一直以爲自己救了冷霜，但實際上根本沒有。
蕭北珩似乎從夏蘭手中接過什麼東西，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現在懊悔也晚了。
車隊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遠處狂奔的沈月晞。
一秒時間，只夠喊出“大熊”兩個字而已，來不及了。
“六十步。”
夏蘭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她原以爲世子要弓只是摸摸而已，再看到世子弓箭對準的方向，頓時驚惶起來，勉強笑道：
“世子殿下，冷霜還……”
這喊聲是提醒，是警告。
時間彷彿瞬間變得緩慢了。狼牙箭在空中劃出一條淺淺的弧線，鋒利無比的箭頭反射着正午的陽光，箭桿末端的尾羽緩緩旋轉。穿過重重樹蔭，在地上投出彎彎曲曲，忽明忽暗的影子。
“你既然能看出齊王世子是這樣的一個人，爲何還要侍奉左右？”沈月晞有些奇怪地問冷霜，“大可像夏蘭一樣，她是林大夫的侍女，世子就不會把她如何。”
但蕭北珩突然發難，她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想別的，滿腦子想的都是跑進灌木叢裡。
沈月晞臂彎中的身子忽然一沉，舉起的右手也落了下去。
“七十步。”
不喜歡這個主子，就想辦法換一個唄。
被恐懼佔據了身心的她，起身拔足狂奔。
蕭北珩置若罔聞，他似乎有着無比的自信，沈月晞絕對無法躲過這一箭。
沈月晞沒時間去想爲何這一箭遲遲不來。
沒有時間猶豫，她看到蕭北珩咧嘴一笑，又在認弦搭箭。只剩下她自己了，蕭北珩顯然也要把她殺了，而且毫無理由。
蕭北珩將弓弦拉得滿滿的，箭頭遙遙指着沈月晞。無論是持弓的左手，還是扣箭的右手，都穩如磐石。
儘管她已經知道蕭北珩的殘忍，但經冷霜說出往事，她還是震驚不已。不由得回頭看向樹林邊緣的蕭北珩。
……
……
車隊離她足夠遠，唯一能威脅到她的就是弓箭。首先要逃入灌木叢。要是冷霜來抓她，她就攻擊冷霜的斷腕，雖然對於冷霜肯定會疼得要死，但只能說對不起了。
“冷霜！”沈月晞撇掉藥袋，衝向緩緩跪倒的冷霜，扶住她的身子喊道：“堅持住。”
蕭北珩微微一笑，右手兩指向後一拉弓弦，將弓弦拉滿。
“一百步！”
“是……是！”夏蘭轉頭看向樹林中的兩個女子，滿眼驚恐地道，“世子殿下，四十步。”
她又回過頭來，稍稍加快了腳步，指着前方道：“馬上就到了。”
她擡起頭看向遠處的蕭北珩。
嘴上說歸說，不逃纔是見鬼了。和這種殘忍的傢伙在一起，說不定哪天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手腳都沒了。
她繼續向灌木叢走去，冷霜沒有停在原地，也緊跟在後面。
沈月晞邊走邊笑道：“我清楚着呢。”
“奴婢曾親眼目睹一個試圖逃離的侍女……被砍掉雙手雙腳……扔進豬圈裡。她被餓了數日的豬啃食時的慘叫聲，到現在奴婢還忘不掉。”
蕭北珩從腰間箭袋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伸直左臂，緩緩舉起弓來。
再跑幾步就可以進入灌木叢了，就算蕭北珩再厲害，看不到目標還能射中嗎。
冷霜胸口翠綠的衣衫眨眼之間便染成了暗紅色，她伸出右手推了沈月晞一把，虛弱地說道：
“……跑！”
冷霜看了灌木叢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樹林邊緣的蕭北珩，轉過頭來對沈月晞冷冷道：
“沈姑娘，奴婢真心奉勸你，不要試圖逃走。沒人能在世子殿下手中逃走的。”
“九十步。”
如果一開始就利用萬能製造機給自己製作個盾牌之類的東西就好了，揹着盾牌跑多穩妥。
儘管世子殿下手中拿的不是凡品，但距離已接近百步，遠遠看去，沈月晞的身影已是一個小點。再等下去……
“八十步。”
箭已飛行了一半距離，正射向她的後心，一秒後她就會死。
“噗”地一聲響，冷霜的聲音驟然中斷了。
冷霜睜大了雙眼看着她，伸出手彷彿想抓住什麼。
夏蘭的聲音遠遠地在背後響起。
“崩”地一聲，狼牙箭已離弦。
沈月晞腳步一頓，顫聲道：“他居然會變態到這樣？”
她根本不敢回頭去看，使出全身力氣向眼前的灌木叢衝去。
……
……
夏蘭失去了一貫的笑容，一邊報數一邊用袖子沾着眼角溢出的淚水，語氣僵硬地報着距離。
如此俊美的外表下，竟是這樣……
站在一旁瞭望的林魁緊張起來，提醒道：“世子殿下，馬上就要超出射程了！”
沈月晞猛地回身。
蕭北珩依然沒有放開弓弦，若不是風吹起他的衣袖，他整個人便是一座雕塑。
冷霜微微搖了搖頭，說道：
“奴婢侍奉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世子殿下他……”
話未說完，林魁已厲聲打斷：“主子令你報數！”
冷霜已經死了，她可不想也被一箭穿心。她還沒活夠呢，夢想中的養老生活還沒開始，不能就這麼結束了。
“夏蘭，爲本世子報步數。”
夏蘭報完數，也把緊張的目光投向蕭北珩，見蕭北珩紋絲不動，連忙又將目光轉向沈月晞。
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叮”的一聲，在她的耳邊響起。好像兩把長劍在她身前相擊，尖銳的聲音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預想中的穿心一箭並沒有來臨，她驚訝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飛舞的墨發，月白的背影，雪亮的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