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太后壽辰,按禮夜長空與靈瑤應該回宮城慶壽。初九前幾日夜長空一直未向靈瑤提及此事,想來夜長空那麼記恨她,不想帶她在身邊也是正常的。對於靈瑤來說,王城那個地方,她更是不願回去。
初七那天,望景閣樓上,夜長空慵懶的坐靠着座塌,朱脣微啓,輕露皓齒:“初九姜太后七十大壽,大王普天同慶大赦天下,唯獨不赦我百祿,是不敢插手我百祿,還是想置我於衆矢之地?”
身旁侍衛皺眉微微思索了一會兒:“錦侯,如今天下城池封地,誰能和百祿較比繁榮昌盛和軍勢兵權。而且,以如今錦侯的處事作風,無論是誰應該都會有所忌憚。屬下認爲,大王是想把你推到風口浪尖然後再......。”說着底下了頭,聲音也末了聲。
夜長空輕謬一笑:“怎麼不敢說了?在我這裡大王不過是個愚人,說起來我見過的世事可比他多的多,他自以爲是老狐狸,想法卻連你們都能揣測到,可想他是多麼的愚鈍。我沒找他算舊賬,他倒是一直追着我不放。”
侍衛對於夜長空的說話有些不解,卻又不敢隨便開口質問。
夜長空:“我叫你查的人查到了嗎?”
侍衛:“查到了,那日送公主回來的人來頭還不小,是中樞令的小獨子卞玉。由於中樞令位高權重,兒子自小就是太子伴讀,不過聽聞卞玉自幼就身子弱,常年靠着參藥調理。”
聽着侍衛裡彙報,在夜長空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絲不屑和怒意,不禁自言到:“卞玉,玉書......靈瑤可曾有'玉書'這樣的小字?”
侍衛自是看出來他的表情變化,只能低頭如實彙報:“公主自幼就不受寵,聽說靈瑤這個名字都是她母妃自己取的,大王未曾賜過名,更......更沒有什麼小字。”
夜長空:“沒有小字,玉書從何而來?”
侍衛看着他自言自語的思索,不敢分析半句話,只能默不作聲。
翌日,午膳時,靈瑤一如既往的做了一桌菜。夜長空卻還是三年如一日的看也不看一眼。
見他許久都不動筷,靈瑤再一次的失落,開口問到:“明日祖母壽辰,遙想當年你進京路途兇險,靈瑤能不能......”
夜長空放下手裡的書籍,冰冷看着她:“你就這麼想回京都?是捨不得那麼地方還是捨不得那裡的人?”
靈瑤疑惑的看着他,不知所以:“長空,你在說什麼。靈瑤只是擔憂你的安危,什麼捨不得的人?若說京都還有人讓我牽掛,倒是有一人。不過見與不見也都無所謂了,只要我知她安好就行了。”
“啪”的碟盤摔碎聲,夜長空拂手掃翻了飯菜。對於靈瑤來說這已經見怪不怪,不過每當夜長空發了脾氣,她總會以爲是自己的錯,心裡莫名的爲他難受。
她吃愣的看着夜長空,卻發現他的手背虎流出了鮮紅的血,一臉的擔憂,慌忙找着汗巾爲他包紮。
他卻是揮手打開,不曾領過她的情:“你這麼想回京都,那我就帶你去,不過後面的事,你可別後悔......”語罷甩袖而去。
靈瑤坐在原地看着滿地的殘羹,卻不知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只有滿心的擔憂他的傷勢。
初八那日清晨,夜長空坐在精緻雕花的馬車裡,靈瑤從府門跨腳出來。那是三年來,夜長空首次許可她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府。
精緻的藍色錦衣,刺繡着淡雅的花案,廣袖衣裙甚是莊重,高高的髮髻精緻的髮簪點綴。淡淡粉黛迷人的清俗。
那日,夜長空也是穿的藍色錦衣出行,想必婢女給靈瑤訂做的衣裳是別有用心。
在她出府時擡頭看天那刻,眉眼如初,巧笑倩兮。他在馬車裡看得入神,看得心醉。
“咯咯”駕馬聲逼近,卞玉從馬車裡鑽出來,看到此時的靈瑤露出鮮有的從容微笑。
夜長空看到他的出現,臉色忽然改變。
靈瑤看到卞玉又是吃驚又是害怕,並未向他走近一步,夜長空走下馬車,靈瑤朝他走了過去。
夜長空看着她格外的冰冷:“不遠從京都來接你,可見他是有多不怕死。”
靈瑤:“長空,不要隨便傷害他,他真的不是壞人。”
夜長空不屑一視:“那我想做壞人呢?”
靈瑤正要解釋,卞玉上前打斷到:“想必錦侯有些誤會,我與瑤兒相識於王宮,只是幼時的青梅足馬。我沒有特意從京都來接她,只是我前些時日來百祿探望伯父逗留了幾日。想着今日你們肯定要趕往京都,就想和你們一同上路。一來想和故人敘舊幾句,二來也可打發一路枯燥,錦侯不會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吧?”
夜長空譏諷一笑:“卞府和我錦侯府很熟嗎?黃毛孩子就是黃毛孩子,我錦侯府的故人可不是你隨便認的,不然......怎麼死的都不出清楚”。
夜長空說話格外的認真陰冷,靈瑤自是知道他陰晴不定,內心不好揣測,有時候錦侯府怎麼死人的她都不知道。只能勸慰卞玉走後:“卞玉哥哥,我沒有什麼敘舊的,長空......長空喜歡獨來獨往,不善與人交際,你還是走後吧。”
看到靈瑤一臉的爲難和委屈求全,卞玉只好忍讓。卻不想夜長空轉身前丟下了一句:“靈瑤是錦侯府的人,整個錦侯府都只認她是靈瑤,卞公子下次最好是注意言辭,別再喊出阿貓阿狗的名字。”
“你......”卞玉氣怒無奈的看着他羞辱着靈瑤,他不敢想靈瑤的日子到底是什麼樣的。
傍晚時分,就在離京十里外的山頭,叢林鳥驚飛。夜長空坐在馬車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異樣,不屑自言到:“還玩這種小把戲。”
一隻長箭如約破窗而至,他擡手徒手抓住,繼而如三年前一樣,一羣死士殺手將馬車車團團包圍。
夜長空跳下馬車,殺手紛紛持劍而至,刀刀置他於死地。聽到刀劍的砍碰聲,坐在內眷馬車裡的她即刻鑽出馬車,向着夜長空的方向尋看。
身後卞玉的馬車停駐,見狀也下了馬車。
“長空......長空......”廝殺的戰場,他聽到她的聲聲擔憂,心裡微微的安慰。長箭如麻飛馳過來,他一一擋下,卻還是擔憂的回頭尋她。
果不其然,正對靈瑤的黑暗處有個殺手正對着她放箭。他着急的收了手朝着她跑去,卞玉的白衣身影晃過,他擁護着她轉身避開致命的一箭。
就在那一刻,黑暗處的暗箭破曉而來,他面色微改痛苦,即刻變的冰冷難看。他看着卞玉擁護着靈瑤,那樣的場面深深烙進了他的心裡,狠狠的燒灼着胸口。
他轉過身,後背卻已中了一箭,他氣惱的擡手拔了身後的長箭,眼裡全是殺氣。不一會兒黑暗裡的殺手都倒在了六月的地上。
深夜馬車裡,他孤獨的坐着,忍受了整夜的傷口疼痛,心裡翻江倒海的苦。
靈瑤坐在後面的馬車裡,打開了窗戶,卻只能遙望他的車廂。明明浩大的隊伍,在夜裡行走卻顯得格外安靜,聽不到一個人說話。
長途跋涉終是到達了京都,卞玉自行離去,臨走時未告知誰,卻癡癡的看了許久靈瑤的馬車。
時隔三年,京都的景色並未有半點改變,只是那厚厚的宮牆倒顯宏觀淒涼。對於靈瑤來說,那道宮門即害怕又渴望,畢竟是一母同胞。三年未見,她總想着季瑤是否品行有所改變,她那張臉是否還和自己一樣。
下了馬車,看着高高的宮門,她不禁畏畏首首的向夜長空站隴,那樣的畏懼,夜長空自是看進了眼裡,那樣的她,他是心疼不是恨亦不是。
那年,靈瑤還未有夜長空的肩膀高,他帶着她再次走進了富麗堂皇的王宮。而他夜長空的獨世面容自是驚愕了衆人。
路過沐央宮時,靈瑤徐徐回頭看着那沉重的宮門。想起那個同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夜長空回頭看着她,手僵硬的捂住她的手臂,靈瑤當時回憶的兒時畫面都在他的眼前閃過。
只是片刻,他看到了靈瑤回憶的幼時經歷,季瑤自幼蛇蠍心腸害死王子。用着燒開的水潑澆靈瑤那張和她一樣的臉,靈瑤側身避開,卻燙到了手臂。
緊接着,畫面裡閃爍出三年前她被宮女從沐央路追逐暗殺。她滿額大汗的跑着,最後被自己攔住,那個時候他溫柔的擡手擦掉了她嘴角的血。那樣的畫面不知爲何在靈瑤心裡顯得格外清晰。
看到靈瑤此時的回憶,夜長空心裡微微乏酸,最後冰冷的落下手,故作輕淡譏諷:“你在想什麼?”
靈瑤抽回思緒,回過頭:“長空......這個地方......”
夜長空即刻打斷了她的話:“不記得了。”他的語氣格外的輕鬆,似乎他真的不記得有那麼一回事。
他冰冷的走在前面,靈瑤看着他那高不可攀的背影,眼裡閃過絲絲悔恨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