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周圍無比的吵鬧,不時傳來阿旺與客人的吵鬧聲,來香居吃飯的多數是熟客。
可蒼溟幾人所在的角落,卻隨着桃孃的敘述漸漸的安靜下去。蒼荷滿臉的不耐,攏在袖子裡的手卻微微一顫。
蒼溟狀似不經意的拿起茶盞,正好掩蓋了脣角的笑容。
桃娘似乎陷入了回憶,拉着安靜的吃的糕點的小寶的手,過了一會兒忽然變了樣子:“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故事,只不過恩公們估計也知曉了,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嗯?”蒼荷對於桃娘突如其來的變化表示不解。
桃娘笑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名女子攀龍附鳳失敗又回去找舊情人的故事,只是我也許多幸運一些,阿越離開的時候教了我一些武功。”
說到這,桃娘站了起來:“本想好好感謝一下恩公的,現在看來,我似乎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因此就先離開了,小寶,我們走。”
說着,她扯着戀戀不捨的小寶離開了客棧。
王三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乾笑道:“果然是水性楊花的女子,竟然對恩人那麼冷淡。”
可是不管是蒼荷還是蒼溟都沒有接他的話,王三訕訕的站了一會兒直到桃孃的身影融入熙攘的人羣,蒼荷才說道:“她哭了。”
“是的。”蒼溟點點頭,雖然桃娘離開的時候極力保持燦爛的微笑,可是在她走出客棧的一剎那,一滴淚映着陽光,在空中碎裂開來。
王三見自己的主顧不僅沒有省去還露出了興味笑容,不由得暗自嘀咕。
蒼溟敲擊桌面:“劉家大公子住在何處?”
“啊?”王三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應該自己回答,他趕忙說道,“不遠不遠,就在過兩條街的劉家住宅處。”
“那我們就去看看好了,”蒼溟起身,“既然這個當事人不願說,就去問另一個吧,反正掌櫃的也要明天才到。”
蒼荷跟着站了起來:“也好,總是坐着有些無聊。”
王三雖然不知道面前的兩人都在想些什麼,可是腦子只是一轉就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帶路去劉宅。
他快速的把桌上的糕點塞了一個到袖子裡,而後跑出去,一副殷勤帶路的樣子。
蒼荷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王三的袖子,離得更遠了一點。蒼溟卻不由得哂笑,暗道王三果然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有着人類貪婪的通病,只是這也有一個好處,只要利益足夠,就不會被背叛。
街上來來往往的有許多小攤販,也有些獵人直接把自己的獵物往身邊一扔就等着旁人來問價。
蒼荷跟着王三走了許久,一轉頭忽然發現蒼溟不在身後,她的心中忽然像是少了點什麼似的。
廣袖一甩,她就要轉頭去找蒼溟,可是纔剛動就停住了:“罷了,我尋他做甚,既然沒人管,還不如去做寫開心的事情。”
“蒼荷,你站在那裡幹嘛?”蒼溟從人羣中擠出來,就看到蒼荷愣愣的站在那裡,目光清冷,然而卻不能遮掩她的丰姿,一道道不懷好意的視線投在她身上。
蒼荷聽到蒼溟的叫喊回過神來,因爲誤會了蒼溟,她心中有些愧疚,可是一擡頭就看到蒼溟微皺的眉頭,她的脾氣也上來了:“怎麼,就你可以亂走,我卻不能停?”
蒼溟神情一軟:“只是有點擔心你罷了。”
說話間,蒼溟已經走了過來,牽起蒼荷的手,將一個東西套在她的手腕上。
蒼荷下意識的想要甩開,卻在擡手的時候看清了手腕上的東西,那是一串紅色的手鍊,每一顆珠子都是用紅色晶石雕刻出來的盛放的荷花。
纖細潔白的手腕上就像是盛開了一朵朵血紅的蓮花,神秘而高雅。
“喜歡嗎?”蒼溟嘴角噙着笑意,“雖然是普通的晶石,但雕工很不錯。”
蒼荷抽出自己的手:“不過如此。”
蒼荷跟着王三繼續前行,但她卻沒有把手鍊摘下來。
既然沒有扔掉,那就是滿意了,蒼溟揹着手跟了上去,注意到一旁犯花癡的小姑娘,他又板起臉。
劉府是平水鎮最大的世家,門口兩隻貔貅嚴肅的盯着路人,飛檐高翹,紅瓦豎立。
只是這個氣勢看在蒼溟眼裡也不過爾爾,龍宮隨意一塊玉瓦丟出來就足以買下整個劉家。
而蒼溟與蒼荷不屑的樣子看在王三眼裡,讓王三想好好伺候兩人的決心更加堅定,他急忙上前拍門。
“誰啊,”劉府家丁應門的時候看到王三的時候十分的不屑,“你不知道這裡是劉府嗎?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的。”
“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我家主人嗎?”王三讓出位置,顯露出蒼溟與蒼荷的身影。
王三盡力擺出趾高氣昂的樣子可惜他一向弓着腰,早就沒有了氣勢。
家丁漫不經心的看過去,眼睛瞬間瞪圓:“敢問貴姓?”
王三得意的笑道:“我家主人姓蒼,特來拜訪,趕緊去稟報。”
家丁應了一聲就往大堂跑去:“報告少爺,有客人來訪。”
站在廳堂的白色長衫的摟着一個粉裙女子的男子轉過身來,他頭髮束在冠中,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卻面色蒼白,這正是劉家長子,桃娘曾經的丈夫,劉淵。
“哦?什麼客人讓你如此重視?”劉淵推開女子,拿出一把摺扇,添了幾分風雅,只是大冬天的未免有些古怪。
家丁拱手:“少爺,來客爲一男一女,僕人說姓蒼,似乎是到此處遊歷的客人,只是二者衣着不凡,腰間的玉佩似乎也是古物。”
能成爲劉家的家丁那眼力也是不錯的,聽到手下的說法,劉淵也好奇起來:“那我們就去會會他們吧。”
劉淵來到門外,看到蒼溟兩人身着夏裝時,不免有些吃驚,當看清蒼荷的一剎那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但很快就隱了下去,只是在深處留着幾分貪婪。
“讓兩位久等了。”劉淵微微拱手,而後扇子一張,輕輕的搖擺起來。
“公子的體質很不錯啊。”蒼荷說道。
劉淵動作一頓:“姑娘何出此言?”
蒼荷笑道:“大冬日的涼風不足,還需自行增添,何不赤膊?”
劉淵臉色一僵,把扇子收起:“姑娘可真是幽默,看兩位的穿着,可是來自南面近海?”
蒼溟走上前擋住還想繼續吐槽的蒼荷:“劉公子好眼力,我們自南而來,在此暫歇,聽聞劉家子弟學問出衆,特來一會。”
聽到蒼溟的話語,劉淵的面色好看了許多:“有朋自遠方來,在下自然十分歡迎,兩位裡面請。”
側身做接引狀時,劉淵順手把扇子丟給身邊的家丁,故作瀟灑的走進去。
“虛僞。”蒼荷低低說了一句,只是面上卻是低着頭,像是十分害羞的樣子跟着蒼溟進入劉家。
三人分賓主坐下,劉淵坐與東道主的位置,蒼溟上座,王三這種普通的傢伙自然是沒辦法進入正堂的,只能跟着引路的家丁在門口處等着。
蒼荷聽着兩人的閒扯,百無聊賴的玩起先前蒼溟送給她的手鍊。
“卻說而今天下已定,百姓安居,我主又是雄韜武略之人,”兩人不知緣何,忽然說道了當今世道,劉淵慷慨激昂,“爲了解救北方蠻子,戰神親自上陣,然而蠻子雖然頭腦不好,卻有一身蠻力,竟然把我們大軍阻擋在外……”
“劉兄不上陣自然不知道世道艱難,戰爭一事,對於百姓來說總是弊大於利的。”對於劉淵的書生意氣,蒼溟不置可否。
然而聽到這句話,劉淵卻無比的生氣:“蒼兄身爲我朝子民,怎能不思進取,再說了,戰神已經發話,只要我們能抓到龍族,得到那起死回生的神藥,那我方將士的安全自然不用擔憂。”
聽到這句話,蒼荷面色忽變,蒼溟將手裡的茶杯直接捏碎,但依舊將氣勢放出,阻止了蒼荷的暴走。
劉淵只覺得天色忽然一暗,周圍的氣息壓抑了許多,但他卻沒有在意,只是看着蒼溟的手:“蒼兄可有受傷?”
蒼溟搖頭:“無事,只是有些激動罷了,可是龍族哪裡有那麼容易抓呢?”
此時早有下人機靈的上前將碎片處理乾淨,劉淵暗道蒼溟的力氣之大,但面上卻是不顯:“卻是艱難,可是已經有屠龍人拿到了龍族的血液,確實是療傷神藥。”
眼見說下去已經不會有什麼結果,蒼溟急忙轉移話題:“說起龍族,那可就太遙遠了,與我等平民沒有太多關係,倒是我聽說平水縣上還有一個妖怪,而且與劉家關係不淺。”
劉淵的臉瞬間變得猙獰,可是不過一小會兒就已經回覆,他笑容僵硬的回道:“蒼兄說的是桃娘吧,估計你們也已經聽說了,她是一隻狐妖,在三年前確實是我的妾室,不過現而今已經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哦?”蒼溟喝了一口新添的茶,“可是她的孩子?”
劉淵嘴角抽搐了一下:“妖怪的孩子怎麼可能與平常人相同呢,而且早產不死,也顯現了他的古怪之處吧,罷了,看蒼兄對桃娘那妖女極爲感興趣的樣子,我就把事情簡單說一說吧。”
蒼溟脣邊揚起一抹笑意:“願聞其詳。”
“要知道,桃娘那個女子確實有幾分姿色,當然比起令妹來說還是差了許多的。”劉淵在說的時候好捧了一下蒼荷,只可惜後者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劉淵有些失望的繼續說道:“那時候他們一家還沒有搬來鎮子上,還是在西面的小河旁,我路過的時候正是春天,桃娘在酒肆裡賣酒,我一眼就看中了她,說起來,這也許只是妖女的法術而已。”
蒼溟想起桃娘說的故事裡,她提起自己豆蔻年華之時的那驚鴻一面,不由得多打量了劉淵幾眼,這劉淵長得不算出衆,只是在這偏僻小鎮,多是務農人家的地方,劉淵那書生氣息確實獨特,也難怪桃娘會喜歡上他。
“我回到家以後,就遣媒婆上門提親,他們家沒有任何遲疑就同意了,雖然只是妾室,但我也給足了她面子,一應禮數都沒有少,但是接下來的事情,估計二位爺從其它地方聽說了。”
蒼溟點點頭:“確實,聽說她會帶來災禍,只是在下在街上偶然得見了一面,那女子面若桃花,卻不像是那樣的人。”
劉淵冷笑:“蒼兄竟然還會看相,只是您恐怕忽略了一點,妖怪的面相,又怎麼能用人的標準去看呢?”
三邊的故事都已經對上了,可是想到在客棧之中桃娘低首垂淚的樣子,蒼溟又覺得中間有很多東西沒有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