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鳳輕語回到客棧,回了自己的房間。
每當這個時候,店小二都會自覺的將做好的飯菜堵端進鳳輕語的屋子。
這位公子爺出手闊綽,一口氣就包了他們客棧最好的雅間兒,而且還包了三個月。
對小二也大方,時不時打賞一些碎銀子。
店小二將托盤中的飯菜放在桌子上。
“公子請慢用。”說完,轉身離開了。
鳳輕語本是靠着窗戶坐着,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
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飯,鳳輕語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就躺在牀上睡下了。
懷着孕的緣故,鳳輕語的身子容易疲乏,躺在牀上沒多久就睡着了。
窗戶開啓了一絲縫隙。
一個人影閃進了鳳輕語的房間。
站在鳳輕語的牀前,看着那一張陌生的臉龐,眼中閃過錯愕,還沒等他走進細看,鳳輕語眼眸睜開,眼中迸發出一絲凌厲的神色。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鳳輕語點住了穴道。
那人心中的震驚已經不是一星半點了。
鳳輕語站在黑衣人的面前。
“閣下到底是誰,深夜造訪應該是謀財還是害命?”鳳輕語清冷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說話的同時,纖白的玉手已經伸了過去。
將黑衣人臉上的面巾摘了下來。
露出一張對鳳輕語來說很是熟悉的臉。
晁羿?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晁將軍,真是稀奇,不過晁將軍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爲何會出現在在下的房間裡?”
鳳輕語伸手挑亮了屋內的燈光。
她可沒點這個男人的啞穴,他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晁羿的眼中似乎透着無奈,還有疑似寵溺,“非嫣,你到底在做什麼?”
非嫣?
是在跟她說話嗎?
鳳輕語就差伸出手指指着自己了問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上次在鎮南王府的壽宴上,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喊了她一聲輕語,現在又喊她非嫣是什麼意思?
“非嫣,解開我的穴道。”
晁羿看着鳳輕語說道。
鳳輕語現在的狀態就是典型的一臉茫然。
鬼事神差的伸手解開了晁羿的穴道。
晁羿一個長臂伸過來,將鳳輕語摟在懷裡,“非嫣,那天在鎮南王府的人是你對不對,你現在又爲何待在客棧裡?”
鳳輕語向來不喜歡別的人碰她。
伸手猛地推向晁羿,將他推得後腿了幾步。
這個男人她很顯然並不認識,但是他爲何能夠知道她就是鎮南王府裡的那個她。
她現在可是頂着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鳳輕語問道。
對於鳳輕語冰冷的聲音,晁羿並不在意,他脣角帶着淺笑,如玉的臉龐在燭光的映襯下變得越發的俊美。
然而鳳輕語此刻並沒有心情欣賞美男。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疑惑。
“你的聲音。”晁羿笑着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但你的聲音是不會改變的,我自然能夠認出。當初在鎮南王府,你爲何不肯理我?”晁羿的表情似是有些受傷。
鳳輕語的眉頭微蹙了一下,沒有回答。
實際上,她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她根本就不是晁羿認識的那個人。
難道晁羿口中的那個非嫣跟她長得很像嗎?
非嫣……非嫣……
她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姐姐,還真是一位妙人兒呢,瞧這模樣,妹妹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絕色的美人,恐怕就連傳說中的那位非嫣公主也不過如此吧……”那天許側妃好像提到過非嫣公主這四個字。
許側妃口中的非嫣公主難道就是晁羿口中的非嫣?
晁羿拿手在鳳輕語的面前晃了晃,“非嫣,你怎麼了?”
“你覺得我現在回宮合適嗎?”鳳輕語隨意的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晁羿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鳳輕語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麼,自然不敢多說。
“非嫣,你如今待在宮裡確實不安全,可,這件事總要有一個解決的辦法,況且皇上那邊還沒有發話,興許一切都有轉機。若是讓宮裡的人發現你私自出宮,只怕後果會不堪設想,爲今之計,只有等。”
雖然他口中說的話鳳輕語沒有聽明白,至少她證明了一件事,晁羿口中的非嫣應該就是非嫣公主無疑了。
鳳輕語轉身背對着晁羿。
“你先走吧,這件事我怕自有分寸。”
晁羿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看着鳳輕語的背影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
“不許跟着我。”
在他轉身的時候,鳳輕語說道。
“你自己多加小心。”晁羿轉身跳出了窗戶。
鳳輕語見屋子裡已經沒人了,才坐在牀上,細細想方纔晁羿說的話。
晁羿應該是將她錯認成了非嫣公主。
可晁羿給她的感覺分明就是跟非嫣公主很熟,甚至有可能是戀人的關係,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憑聲音就將她當成了非嫣公主。
難道她真的與非嫣公主很像?
這個答案只能她自己去找了。
滅了燈,鳳輕語合衣躺在牀上,她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總是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比如鎮南王,再比如晁羿,現在又多了一個非嫣公主。
隔天。
鳳輕語費了些心思,終於拿到了皇宮的地形圖。
她想她很有必要去見一見那個傳說中的非嫣公主。
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那個公主,她飛見不可。
清清冷冷的圓月斜掛在天邊,鳳輕語換上了一身方便的夜行衣。
在如墨的黑夜中穿梭。
在此之前,她也查過一些有關於非嫣公主的事情。
令人奇怪的事,非嫣公主身爲蒼莽國的公主,卻沒有一絲有關於她的傳聞。
從宮中唯一傳出的消息就是非嫣公主出生之時,天邊泛紅光,她的生母難產而死,此後便再也沒有一絲關於她的消息。
有人說她生來爲不祥之人,被囚禁在宮中。
也有人說某位大師曾對推斷,她有顛覆朝綱之能,皇上已經將她關押在牢中。
具體如何,似乎沒人知道。
不過,她的母妃曾是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佟靜嫺,佟靜嫺已死,所以人人都猜測非嫣公主肯定是這天下最美的女子了。
這樣就是爲何當時許側妃看到鳳輕語的時候說了那樣一句話。
鳳輕語由皇宮的南側竄了進去。
悄無聲息,身影如同鬼魅。
即使有巡查的侍衛看到,也以爲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鳳輕語已經皇宮的路線圖背了下來,但是她並不知道飛非嫣公主到底在哪一處宮殿。
不過,按照她的推測,應該是最南邊的席雨殿。
那裡的守衛最爲森嚴,也曾被人傳出過席雨殿曾經鬧過鬼,那裡算是整個蒼莽皇宮最爲神秘的地方。
往往事出反常必有妖。
鳳輕語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斷。
輕巧的身子落在席雨殿的房頂。
明明是夏日,這座宮殿卻給人一種無比陰森的感覺,連吹在耳邊的微風也帶着絲絲涼氣,鳳輕語忍不住抖了一下。
掀開一塊綠瓦,朝下看去。
宮殿裡一片漆黑,彷彿沒人住過。
但是鳳輕語還是能感覺到那微弱的呼吸聲。
輕輕的放下瓦片,鳳輕語一個閃身落在宮殿的後面,然後繞到一旁的窗戶,鑽了進去。
鳳輕語屏住呼吸,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晶亮的鳳眸不由得閃動了一下。
“既然醒了,就不要裝睡了。”鳳輕語面朝着一張華麗的牀,冷聲說道。
那是一張女人用的牀沒錯,淡青色的牀幔垂落在地上,四周都墜着淺色的流蘇墜子,牀的四根柱子皆是鎏金異彩,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澤。
鳳輕語說話的同時,也在大量這個宮殿。
腦海中只能想到奢華二字。
誰能想到外表看起來荒涼無比,甚至陰森恐怖的席雨殿,裡面竟然比當今皇后的鳳祥宮還要奢華百倍不止。
一雙纖白的玉手伸出了牀幔,將軟煙羅紗帳挑起。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着面具的臉。
一張金色的面具。
上面是鏤空的蝴蝶圖形。
淡淡的聲音在冰冷的大殿響起,“你爲何知道是沒睡着?”
鳳輕語神色一凜。
好熟悉的聲音。
心中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這個聲音……她每天都能聽到,甚至…。就跟她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只不過眼前女子的聲音顯得更加嬌弱一些。
“你是非嫣公主?”鳳輕語很想確認自己的想法。
那個女子點點頭,“我是。”她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的宮殿裡進了一個人,還是意圖不明的黑衣人,她盯着鳳輕語露在面巾外面的眼睛,說,“你還沒有回答我方纔的問題。”
“你的呼吸出賣了你。”鳳輕語說道。
她進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牀上之人的呼吸亂了一下。
那個女子瞭然的點頭。
“你是誰,到這裡做什麼?”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我只想知道傳說中的非嫣公主長得何等模樣。”
“呵呵…。”那個女子像是聽到了十分搞笑的笑話兒,低低的笑着,只是那笑聲分明帶了幾分蒼涼。“只怕你不能如願了。”
她將頭微微側過來。
鳳輕語纔看到這個女子腦後也有一塊金色的跟面具材質一樣的東西。
這哪兒是面具,分明就是頭盔。
耳側露出了一把精巧的鎖。
鳳輕語瞬間明白了。
這個女子的面具是需要開了鎖才能打開的。
鳳輕語走近了才發現,牀上的女子,雙腳都扣上了重重的鎖鏈,鎖鏈的另一段釘在牆壁上。
非嫣公主似是看到了鳳輕語的錯愕。
淡淡的笑道,“我都說了,你恐怕不能如願了。”
是嗎?
鳳輕語的脣角漸漸勾起。
非嫣公主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神秘呢?
她敢肯定非嫣公主肯定能解開鎖鏈,臉上的面具她也是能解開的。
不然……晁羿怎麼會對着她說那些奇怪的話。
她還敢肯定,晁羿定然是見過非嫣公主的容貌的。
“不知道非嫣公主想不想看到我的樣子?”鳳輕語笑着問道。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跟一個很多年沒有見過面的老朋友聊天。
非嫣公主還沒有回答,鳳輕語就直接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黑布巾,露出一張白皙絕美的臉。
布巾下面的臉並沒有易容。
就是鳳輕語本來的容貌。
非嫣公主藉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鳳輕語的臉。
一瞬間,她的呼吸亂了,眼神驟然變得慌亂。
眼中神色複雜,不知道是欣喜,還是痛苦,亦或是解脫…。鳳輕語顯然看不透這個女人的心思。
“你終於來了。”你還是來了。
過了很久,非嫣公主才幽幽得吐露出這麼一句話。
鳳輕語疑惑不已,“你似乎知道我會出現。”
非嫣公主悽然地笑了一聲,在寂靜的宮殿顯得很是淒涼。
她怎會不知這個女子有一天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
從小到大,她連自己是誰,活着的意義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的日子她已經厭倦了。
只是不捨得他……
非嫣公主緩緩地擡手從枕頭下摸出了一支簪子,在耳側的鎖孔中鼓搗了一下,精巧的鎖就這麼打開了。
兩半面具掉落在牀上。
露出了與鳳輕語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只不過因爲常年見不到太陽,非嫣公主的臉透着不正常的蒼白。
看上去帶着病態。
鳳輕語的眼眸中依舊是平靜如波,或者說,她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你叫鳳輕語是麼?”非嫣公主問道。
鳳輕語點頭,若是她沒有猜錯,非嫣公主的名字也和她一樣,不然那天晁羿不會叫她輕語。
“我很奇怪,你既然會武功,能夠從這裡出去,爲何還要一直待在這個暗無天日,像是金絲籠一樣的宮殿裡。”鳳輕語平靜的說道。
她已經知道非嫣公主的身份了。
非嫣公主就是她消散的那一縷靈魂。
所以,她會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非嫣公主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傷痛。
“不,有位大師曾跟我說過,我只是一縷孤魂,連個正常人都算不上,我不能見到陽光,皮膚暴露在陽光之下就會昏迷,我活不過十六歲,而今年我剛好十六歲,我一直在等你的到來。”非嫣公主說,“我習武也不過是爲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虛弱。”
“你…。”鳳輕語已經完全震驚了。
這個女子以這樣的方式活了十六年!
不知是不是因爲她是她的魂魄幻化而成的緣故,鳳輕語心中的感覺很強烈,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些事除了你沒人知道嗎?”鳳輕語問道。她幾乎能夠想像這個女子是怎樣過完這十六年的。
非嫣公主搖頭,“沒有。”即使是他,也不曾知道這些。
“那晁羿與你是什麼關係?”
非嫣公主猛地擡起頭看着鳳輕語,“你怎麼……”知道晁羿。
“他之前碰到了我,他以爲我是你。”鳳輕語沒打算隱瞞這件事。
非嫣公主像是看到了一絲光亮。
她祈求得看着鳳輕語,“如果……如果我消失了,你能不能代我跟阿弈在一起。”那樣,阿弈就不會痛苦。
“不能。”
鳳輕語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
這種事情本就荒謬至極。
非嫣公主的臉色更蒼白了,是啊,人家纔是真正的鳳輕語,她又有什麼資格要去人家代替自己而活。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我繼續在這裡,你是不是很快就會消失。”鳳輕語問道。
說實話,雖然非嫣是她的一律靈魂。
但如今也算是一條生命,爲了自己能夠活下去而害死了另一個“人。”
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想要的。
非嫣低着頭,不敢再去看鳳輕語的臉。
“其實,你不用覺得愧疚,我一直都知道我是爲了別人而存在,就算你不來這裡,我也會消失。”
非嫣公主悽然一笑。
她本就是一縷孤魂,談何活不活。
一個生來就見不得陽光的人,算什麼人。
鳳輕語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這一刻,她確實無法忽略心中忽然涌動的疼痛。
“對不起。”這件事非嫣是最無辜的,鳳輕語除了對不起真的不知道該對這個女子說什麼。
似乎說什麼也無法表達她心中的愧疚。
這樣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嘗試。
非嫣從牀上下來,赤着腳站在地上。
鐵鏈子發出一陣清晰的響聲。
非嫣一雙瑩徹的眸子看着鳳輕語,“不是的,你沒有對不起我,大師曾經說過,我本就不該存在的,有你,我才能活了這麼多年。”這些日子是她白白撿來的,她已經很知足了。
鳳輕語心裡更不是滋味。
“鳳姑娘,你真的不必這樣,我很知足,真的。身爲公主,我雖沒有自由,卻過的比任何人都要舒適,不必爲一日三餐發愁,也不必爲了生活瑣事煩惱。”
相信鳳姑娘也看到了,她這座宮殿有多奢華。
就連鳳祥宮都比不上她的席雨殿呢。
“是鳳霆蒼將你關在這裡的嗎?”鳳輕語不明白,非嫣不過是個女子,爲何要將她的臉藏在面具之下,爲何要將她鎖起來。
“曾經有人對父皇說我的出現會顛覆蒼莽國,但也又可能使蒼莽國走向巔峰的盛世,這是兩個極端。因此,父皇不敢冒險殺了我,卻也不敢讓我到處亂跑,所以就建造了這座席雨殿,將我囚禁在此處。”
但是她始終覺得不管是顛覆蒼莽國還是使蒼莽國昌盛都不會是因爲她。
因爲,她活不過今年。
原來非嫣的身上還揹負着這樣的命運與預言。
這些本不是她該承受的。
非嫣看着外面的天色,說,“鳳姑娘,你還是快離開吧,一會兒巡查的人會直接進到殿裡,若是你被發現了,只怕會有麻煩。過幾天你再過來,那時……”那時我就該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後面的話非嫣沒說,鳳輕語卻是猜到了。
鳳輕語看了一眼非嫣。
“我先走了。”
說完,趁着夜色,從原路返回,出了席雨殿,然後一路躍出了皇宮。
鳳輕語回到客棧卻是怎麼也無法平靜內心。
總感覺有一團東西堵在心口,難受的緊。
她在想,難道就沒有兩全的辦法嗎?
她實在不願看到一個女子無辜因她而死。
鳳輕語躺在牀上,雖然困卻一點睡意也沒有,非嫣已經因爲她的事情承受了十六年的囚禁,見不得陽光,也無法跟心愛的人在一起。
……。
接下來的幾天,鳳輕語一直待在客棧裡,再沒有外出。
卻沒有想到晁羿又來了。
晁羿就坐在鳳輕語的對面,眼中帶着深深地情義,熾熱的眼神鳳輕語想要閃躲都閃躲不掉。
此刻的鳳輕語沒有易容。
她答應過非嫣,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別人,當然包括眼前這個男人。
“非嫣,我不是讓你回宮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不是也叫你不許跟着我嗎,你爲何也在這裡?”鳳輕語反問道。
說實話,她實在裝不出非嫣那樣柔弱的聲音。
就算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性子、眼神、語氣都是最能反應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
難道晁羿就不會懷疑嗎?
鳳輕語本就覺得虧欠非嫣,非嫣再三要求她不許將這件事告訴晁羿,她當然不會讓這個那人知道。
晁羿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我還不是擔心你,與夏蜀國聯姻的事情,皇上應該不會同意的,你不該這麼衝動的出了皇宮。”晁羿雖面色嚴肅,語氣卻難掩寵溺。
“與夏蜀國聯姻?”鳳輕語蹙眉。
那天時間緊迫,她都沒有來得及向非嫣打聽清楚一些事情的情況。
比如晁羿口中的事她就不知道。
她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說得太多容易穿幫。
天下恐怕沒有人知道有兩個“鳳輕語”存在。
非嫣說的對,這些都是命中註定的,誰也沒辦法左右,唯一能做的就是欣然接受,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晁羿以爲鳳輕語不願提起這件事才故意這麼說的。
他笑着說,“皇上是不可能將你嫁到夏蜀國的,就算皇上答應,我也會拼死阻止皇上的,所以,非嫣不必擔心。”
晁羿是蒼莽國最年輕的將軍,少年時期就戰功顯赫,晁家本來就是輔佐了幾代君王的家族,晁羿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可想而知。
鳳輕語點點頭。
她想晁羿應該不知道非嫣見不得陽光,他每次和非嫣見面應該都是在席雨殿內。
晁羿伸手握着鳳輕語放在桌上的手。
“非嫣,等到合適的時機,我就請皇上賜婚,將你指給我,當時候,你就不用整日都待在席雨殿了。”
他脣角帶笑的說着動情的話,奈何鳳輕語並沒有感覺。
她沒想到馳騁沙場,身帶殺氣的晁將軍也會有這麼溫情的時候。
這個時候她該說什麼。
好還是不好?
這個她不能替非嫣做決定。
“非嫣,你說好不好?”晁羿以爲她一時震驚,沒反應過來,所以忍不住又問一遍。
鳳輕語躲避開了晁羿探尋的目光,說道,“爲今之計還是讓夏蜀國徹底斷了聯姻的念頭纔是。”
晁羿點頭。
非嫣說的是,夏蜀國的人如今還在宮中,擺明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幾天你沒有進宮麼?”鳳輕語問晁羿。
她想若是晁羿進宮肯定會見過非嫣,也就知道真正的非嫣並沒有出宮。
“夏蜀國的使臣和太子如今正在宮中,我是一介武將,自然不需要進宮陪着,怎麼了?”
鳳輕語搖頭,表示無事。
“我今晚就打算進宮了,以後不要來客棧找我。”鳳輕語朝着皇宮的方向看了一眼,緩緩說道。
“我知道了。”
晁羿知道她不喜歡回到皇宮,眼下卻是沒有辦法。
鳳輕語站起身,臨窗而立。
她在想,這一次,她去見了非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個女子要從此消失了。
晁羿也隨之起身,站在鳳輕語的身後,伸手想要將她融入懷中,被鳳輕語一個靈巧的側身躲過了。
“你先走吧,我吩咐了店小二過來送午膳,若是他瞧見了你不好。”鳳輕語說道。
晁羿看了她一眼,雖然眼前的人就是非嫣沒錯,可他總感覺非嫣在故意疏離他,甚至對他很是冷漠,他不知道其中原因。
“非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你有事瞞着我。”晁羿問道。
鳳輕語回眸看着他,“沒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好好照顧自己,多加小心。”然後晁羿一個縱身從窗戶躍了出去。
鳳輕語看着消失在人羣的中的身影,緩緩地呼出一口濁氣。
原來,演戲也不容易。
方纔她真想一衝動就告訴那個晁羿,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非嫣。
可她不能違背對非嫣的諾言。
夜晚,鳳輕語再次潛進了席雨殿。
非嫣公主彷彿知道她要來一般,坐在牀邊等待。
看到鳳輕語的剎那,她脣角微微勾了一下,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鳳姑娘,你準備好了嗎?”
鳳輕語皺眉看着她,“你真的不打算跟晁羿說清楚嗎,他今天來客棧找我了,說了一堆的甜言蜜語,他說要娶我,但是,他要娶的人是誰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我也沒打算繼續演戲,因爲我有自己愛的人。”
鳳輕語的話讓非嫣的心徹底亂了,亂成一團麻。
晁羿他……
“你告訴了他事情的真相?”非嫣顫抖着問道。
鳳輕語站得有些累了,直接坐在牀邊兒,說,“我暫時沒有告訴他真相,但是他若聰明早晚也會猜出來。”
現在的晁羿只是潛意識的相信這世上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鳳輕語。
所以哪怕他心中疑惑也會真的試探她。
“晁羿他……還好嗎?”
“他很好。”鳳輕語走近說,“他今天說了,等夏蜀國的人走了,他就向皇上請旨讓皇上將你許配給他,倒時候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鳳輕語繼續說道。
非嫣脣角的笑漸漸擴大。
“知道這些我已經知足了,就算我能活下來,父皇也不可能將我嫁給阿弈的,我跟他之間是不可能的。”非嫣跪在牀上,“鳳姑娘,就當我求求你,不要告訴晁羿事情的真相,我知道你玲瓏心智,若真的不想讓一個人察覺到那他就永遠不會知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永遠欺騙他嗎?”
“不是,我知道你不屬於這裡,至少等到真的離開的時候,再告訴他真相。”讓晁羿能夠多一段快樂的時光。
鳳輕語皺眉,顯然不贊同非嫣的請求。
長痛不如短痛,晁羿遲早也是要知道的,何必要等到以後。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非嫣低着頭,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如果可以,她的想一輩子陪在晁羿的身邊。、
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鳳姑娘,求求你,答應我……我只有這一個要求……”這也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事情。
早在她知道自己來歷的時候就應該將任何人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他偏就闖了進來。
她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自己與他的距離,卻在不知不覺中丟了自己的心。
面對這樣的一個女子,鳳輕語覺得再多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
“好,我答應你。”
非嫣擡起頭,帶着淚朝鳳輕語笑了笑。
在鳳輕語反應不及的時候,點了她的穴道。
“鳳姑娘,我是你身上的一縷魂魄,你有的我也有,包括異能。”非嫣說道。所以她方纔纔會這麼輕易地就點住了她的穴道。
“鳳姑娘,記得你答應我的,還有…。謝謝你。”非嫣雙手與鳳輕語對掌。
鳳輕語清晰的感覺到非嫣的手掌是涼的,像冰塊一樣,而且,她絲毫感覺不到她的脈搏跳動。
“你要做什麼?”鳳輕語驚駭,她不想讓非嫣這麼快的消失。
片刻,鳳輕語就感覺到手掌如同火燒一般,疼得她忍不住皺眉。
“鳳姑娘,不要牴觸。”
非嫣其實比她痛苦百倍,她全身都像置身在火爐中一般。骨頭碎裂、血肉模糊……最後化爲一縷青煙進入了鳳輕語的身體。
若非親眼看到,鳳輕語絕對不會相信一個女子就這麼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看着牀上衣裙,還有方纔滑落的玉佩,鳳輕語將玉佩撿起來。
翻開背面,上面赫然刻着一個晁字。
這是晁羿送給非嫣的玉佩。
鳳輕語的眼眶溼潤了,點點淚水從眼眶滑落。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這淚…。似乎不是她的一般,就這麼不受控制的落了。
在她還沒有想清楚是什麼回事的時候,腦中就多了一段陌生的記憶。
那是…。非嫣的記憶。
……
一出生,天邊就出現一望無際的紅光,帶着凶氣,看着都讓人覺得不詳。
她的生母,根本就不是因難產而死,而是被她父皇親自刺死的。
後來。
大師曾預言她或顛覆朝綱或創蒼莽盛世。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被關進了席雨殿。
席雨殿裡沒有人伺候,每日三餐會有人送飯。
到了夜晚還會有人巡查。
小小的非嫣不會哭不會鬧,就安靜的躺在牀上,什麼也不做。
皇上每個月會來看她一次,每次來也不會多說一句話,只是淡淡的看一眼,確定她沒死就好了。
那時候的非嫣才六歲。
她甚至不知道父皇爲何會將她關起來。
等到她八歲的時候,那個大師又回來了,她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縷魂魄。
再到後來。
她遇到了晁羿。
說起來,真像是一個意外。
席雨殿被傳出鬧鬼,更沒有人進來。
如此一來,席雨殿就更加的陰森荒涼。
沒有人知道里面還住着一位小公主,她每天夜晚有多麼的無助,整夜只能抱着自己的膝蓋睡覺。
直到年少的晁羿無意間闖入了席雨殿。
人人都說席雨殿裡有鬼,他偏不信。
陰風陣陣的夜晚,他就悄悄地進入了席雨殿。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稚嫩的聲音響起。
少年晁羿被嚇了一跳,還以爲真的有鬼。
他仔細看去,才知是一個小女孩,赤着腳站在地上,臉上還帶着金色的面具。
自那以後,晁羿每隔幾天就會過來一次。
再到後來,他也知道了一些關於小女孩的身份,知道她是傳說中的非嫣公主,知道她被關在這裡是因爲她被視爲不詳之人。
晁羿知道這些之後,他不僅不會害怕反而更加疼惜這個女孩兒。
他廢了好大的心思,解開了面具的鎖釦。
他看到了她的容貌。
很美。
他又廢了好大的心思,解開了拴住她的鎖鏈。
讓她可以在席雨殿內自由的活動,只要不出這個屋子,都是可以的。
非嫣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咧着嘴笑了好久,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牙齒。
後來,她跟他學習,學會了自己開鎖口,開鎖鏈,甚至學會了習武。
……
再到後來兩人的相愛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鳳輕語清晰的感覺到非嫣的幾番掙扎,她想要逃離這樣的生活,卻發下自己無法活在陽關下。
甚至不敢讓晁羿知道這些。
鳳輕語捂着泛疼的胸口。
難道是非嫣留下來的執念嗎,她的心口爲何會這麼疼。
心中滿滿得全是非嫣對晁羿的不捨與愛意。
過了很久。
鳳輕語心中那種強烈的感覺才消失。
她換上了非嫣的衣服,戴上了非嫣的面具,不過那鎖鏈,她可是懶得戴上。
既然答應了非嫣,至少在她離開這片大陸之前,她要做到。
鳳輕語記得師父曾經跟她說過。
那一縷魂魄與她之間有着某一種聯繫,現在她終於懂了師父的話。
如今,她的身體已經已經恢復正常。
接下里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找到輪迴盤,然後……找到璃夜。
之後,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無她無關了。
鳳輕語在席雨殿睡了一夜,她終於切身的感受到非嫣是如何度過這十六年的。
那些守在外面的侍衛,一個晚上進席雨殿巡查了三次。
每次,一些輕微的響動都能讓鳳輕語瞬間驚醒。
簡直不能好好睡覺了。
再這樣下去,她估計會精神崩潰。
清晨,鳳輕語爲防有人進來,只能將牀頭的鎖鏈拿過來鎖在自己的腳踝上。
冰冷的觸感讓鳳輕語忍不住一陣皺眉。
門被推開,一個宮女走了進來,手上端着早膳。
她先將早膳放在桌上,然後從一旁拿出一個小桌放在牀上,然後再將飯菜端過來,一一擺在鳳輕語的面前。
鳳輕語明顯得愣了一下。
隨後,腦子裡的記憶告訴她,非嫣一日三餐都是在牀上吃的。
她看了一眼腳踝的鎖鏈,才三四米長的樣子。
根本就走不到桌子旁,所以只能在牀上吃。
“公主,請用膳。”
鳳輕語知道這個宮女是皇上身邊的人,名字叫扶桑。
非嫣公主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扶桑親自料理的。
她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膳食。
恐怕這就是唯一無可挑剔的地方了。
早膳很精緻,熬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還有小菜和各種小巧的點心。
吃了一口小籠包,裡面一股濃重的肉餡兒味,鳳輕語一時不適應,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扶桑微微皺眉,立刻拿了清水給鳳輕語漱口。
然後她朝着外面喊道,“公主身子不適,傳太醫過來。”
鳳輕語剛想說不用了,纔想起非嫣好像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力。
不管別人讓她做什麼她都必須照做。
索性閉了嘴。
低着頭繼續吃自己的早膳,只是那小籠包鳳輕語是不敢再碰了。
宮裡的人個個都是人精,她覺得眼前的扶桑就是一個。
萬一她接連着嘔吐,只怕會讓人看出端倪。
太醫很快就過來了。
鳳輕語也沒有讓他把脈的意思,不管不顧的喝着燉的火候剛好的燕窩粥。
頓時覺得舒服了不少。
見鳳輕語在用膳,扶桑也沒多說什麼,示意太醫在一旁等着。
太醫當然不敢有絲毫的怨言,恭敬的站着一動也不動。
顯然已經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爲常。
這幾年非嫣公主的身子都是他照料的,皇上有交代,若是非嫣公主咳了、喘了,都是他的過失。
所以方纔鳳輕語稍微嘔了一下,扶桑就立刻請太醫過來了。
鳳輕語慢條斯理的吃完了早膳,拿着帕子擦拭嘴角。
扶桑將牀上的小桌清理乾淨,拿到一旁。
然後對太醫說道,“有勞方太醫爲公主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