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語將自己的左手伸出來,搭在牀邊兒。
方太醫朝着鳳輕語鞠了一躬,用一方錦帕放在她的手腕上,手指搭在錦帕上爲她診脈。
鳳輕語的右手放在左手的手肘處。
安靜的等着太醫診脈。
片刻之後。
太醫收回錦帕,對扶桑說,“不必擔心,公主的身子並無大礙,興許是最近天氣炎熱,公主的胃口有所下降。”
鳳輕語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脣角掛着淺笑,眼中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她當然不能讓方太醫診斷出她身懷有孕。
扶桑這才舒展眉頭,對方太醫說道,“有勞太醫。”她轉身對鳳輕語說,“公主先休息,奴婢告退。”
扶桑跟着方太醫一同出了席雨殿。
聽出他們的腳步聲走遠了,鳳輕語才鬆了一口氣。
整天捏着嗓子,裝作一副柔弱的樣子確實不太像她的作風。
她得想一個法子,放“非嫣”名正言順出了席雨殿才成。
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還要整日被監視。
……
宮中最近的傳言無疑是圍繞着夏蜀國的太子,西門灃。
聽說他前來是要跟蒼莽國聯姻的。
只不過皇上一直不肯鬆口。
說來也奇怪,蒼莽國的公主有七八位,可夏蜀國的太子偏偏要求娶傳聞中那位非嫣公主,並且非她不可。
今夜正是蒼莽國的皇帝爲西門灃舉行的洗塵宴。
朝中的文武百官攜帶着家眷一同前來,宮中尤爲的熱鬧。
只除了那席雨殿那一處。
依舊是幽靜陰森的可怕。
鳳輕語躺在牀上悠然的吃着剛剛端進來的水果,至於外面發生何事似乎跟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氣勢磅礴的大殿上,六根巨大的金色柱子,上面雕刻着殺氣騰騰的飛龍。
周圍擺放的器具無一不是價值連城。
足以見得一個大國的富裕程度。
鳳霆蒼高坐在主位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難掩威嚴,金色的九旒冕,前後分別垂着十二道旒,每道旒上有赤黃青白黑共十二顆玉珠。
他的旁邊做的就是當今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白氏。
一襲正紅的宮裝,上面繡着流光溢彩的金絲牡丹紋,華貴異常。
細長的柳葉眉經過精心的修剪,眸子沉靜如水,紅脣似火,端坐在那裡,一國之母該有的風範她一絲也不少。
左邊首位坐着夏蜀國的太子西門灃。
二十五歲左右,一身冰藍色的錦緞衣袍,腰間束着一條四指寬的祥雲暗紋腰帶,腰帶上垂着一快上好的鏤空龍紋玉珏,長褲扎進銀絲白的長靴中。
冷峻的臉龐菱角分明;狹長的眸子烏黑深邃,深不見底,彷彿能將人的靈魂吸進去;挺直的鼻樑如同刀削過一般;厚薄適中的脣微微抿着。
端坐在哪裡,便是一句話不說也能將人的目光吸引住。
他的身後站着一名黑夜男子。
黑衣男子的手習慣的放在腰間,顯然是一名慣用常長劍的人。
若不是大殿之上不能攜帶武器,那個男子身側一定會帶着一把長劍。
右邊的首位,坐着的正是鎮南王鳳霆漠。
他依舊是板着一張臉,如同沉睡的獅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桌前的茶杯也不曾挪動一下。
鎮南王的下首依舊坐着蒼莽國的幾位王爺。
晁羿也在場,坐在左邊第五個位置。
朝中的官員依次落座。
女眷們則坐在另一側,三三兩兩說着閒話。
話題無非是哪家脂粉鋪子裡的香粉不錯,哪家制衣閣又出了新款式的衣裙。
小姐們的眼光只在晁羿將軍和夏蜀國的太子西門灃之間流轉。
以前他們一直以爲晁羿將軍丰神俊朗,又潔身自好,當然是夫君的首選。如今見到了夏蜀國的太子西門灃,直覺的一棵芳心只怕要分成兩半兒。
一半兒留在晁羿將軍那兒。
一半兒送給西門灃。
有的小姐甚至直接“倒戈”了,對着西門灃露出癡迷不已的樣子。
聽說夏蜀國的太子要來蒼莽國求親,也不知哪個有這樣好的福氣能被太子爺看上。
若真被看上了,只怕爲奴爲婢也是心甘情願的。
只盼太子爺能多看一眼。
西門灃似乎對那些癡迷的視線習以爲常,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喝着茶,一旁的酒壺卻絲毫沒有碰的意思。
這一舉動又令許多閨中女子酥醉不已。
太子爺竟然不愛喝酒只愛喝茶!
酒過三巡。
大殿中的歌舞正是盡興的時候,西門灃卻忽然站起來。
拿起桌旁一整晚不曾碰過的酒杯,舉起來,朝着鳳霆蒼說道,“西門敬皇上一杯,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自己先抿了一口。
“哈哈…。太子敬酒,朕哪有不喝之理。”一旁的太監早就上前將皇上的酒杯滿上。皇上將酒杯舉起,滿飲了一杯。
“皇上,我夏蜀國願與蒼莽國永結秦晉之好,西門也是誠心想要求娶貴國的公主,還請皇上應允。”
錚!
整個大殿絲竹之聲停止了。
就連大殿中央跳舞的舞姬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那些小聲聊天的夫人小姐們也都沒了聲音。
皇上舉起的酒杯還舉在空中,看着西門灃,臉色微變。
只是一瞬,皇上立刻哈哈大笑。
“如此甚好,我蒼莽國的公主個個都非常優秀,能夠嫁給太子也是她們的福氣。”
見皇上顧左右而言它,西門灃似乎並沒有生氣。
他第一天進宮的時候就已經明裡暗裡的告訴過皇上,他要娶的人是非嫣公主。
可現在,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皇上竟然這般說話。
鳳霆蒼的話音一落,坐在女眷前面的幾位公主已經難掩小女兒的姿態,個個嬌羞得低着頭,又拿眼小心翼翼的瞧着西門灃。
希望他能多往這邊看一眼。
“皇上,西門的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西門心中仰慕非嫣公主久矣,此生已非她不娶,還請皇上成全。”
西門灃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雙手拱着,向皇上行了一個大禮。
大殿中,兩個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一個是皇上。
一個就是晁羿。
皇上看着西門灃,沒有立刻答覆。
一旁的晁羿已經忍不住站起身來,“西門太子這話臣似乎不太明白,據臣所知,非嫣公主並沒有在衆人面前出現過,太子連非嫣公主的樣子都沒有見過,又怎麼會仰慕於公主。”
晁羿的父親晁天均大將軍已經嚇得在桌子下拽了自己兒子一把。
這是大殿之上!
皇上都沒有說話,身爲臣子的他怎麼能先於皇上說話。
晁天均額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一雙眼睛戰戰兢兢地看着坐在龍椅上的皇上。
見皇上沒有生氣的樣子,晁天均並沒有鬆一口氣,畢竟聖意難以揣測。
鳳霆蒼看了一眼晁羿,又將視線放在西門灃的身上。
“晁將軍說的不錯,朕的掌上明珠非嫣公主一直在深宮之中,西門太子是怎麼見到朕的非嫣公主的。”
鳳霆蒼的聲音帶着嚴肅的氣息。
大殿中顯得越發的安靜。
西門灃低低笑了一聲。
“不瞞皇上,西門並沒有見過傳說中的非嫣公主,不過光是聽到那些撲朔迷離的傳說,非嫣公主已經在西門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這話聽在閨中女子的心中,她們只會覺得西門太子真是癡情。
可聽在鳳霆蒼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他不相信西門灃的話,一個字也不相信。
恐怕是當年那個預言已經被人知道了。
“太子真是說笑了,本將軍聽說過一見鍾情,還從未聽說過還沒見過就已經愛上了的。”晁羿冷哼了一聲,毫不客氣的說道。
一旁的晁天均已經驚出了一聲的冷汗。
這個兒子平時不是這樣的。
今天這麼會這麼衝動。
晁天均伸手猛地拉了一把晁羿的袖子,“羿兒,閉嘴!”
西門灃這才注意到晁羿。
側着身子看了他一眼。
“本太子要求娶非嫣公主,將軍怎麼會這麼激動,不知道還以爲非嫣公主是晁將軍心尖兒上的女子呢。”
西門灃鷹一般的眼神看着晁羿。
想要從他的眼中的看出什麼。
“西門太子還是不要猜測了,臣只是覺得太子殿下的舉動有些奇怪而已。”
他不是傻子,再說下去只怕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說完,他就坐回椅子上。
晁天均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回去之後,跟我去一趟書房。”
兒子今天的舉動太過反常了。
讓人不懷疑都不成。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弈兒是他一手帶大的,沒人比他更瞭解弈兒的性子。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西門灃繼續問道。
鳳霆蒼乾笑了一下,“朕覺得太子太過於衝動了,自古婚姻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非嫣是朕的掌上明珠,事關她的終身幸福,朕還要問過她的意思爲好。”
不知道的還以爲鳳霆蒼有多麼疼愛非嫣公主。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
一旁的皇后娘娘倒是一句話太也沒說,就像一個沒事兒人一樣。
本來,皇上與西門太子之間的話她也插不上。
至於那傳說中的非嫣公主…。她卻是不得不留一個心眼兒。
西門灃並沒有因爲鳳霆蒼的話而放棄。
“不如皇上就將非嫣公主請出來,親自問一問她的意思,她若願意嫁給本太子,本太子自然樂意,若是不願意,本太子便就此放手,絕不會逼迫。”
鳳霆蒼皺了皺眉。
都是夏蜀國的太子西門灃難纏,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話是他放出去的,若是不當着他的面兒問非嫣的意思,只怕西門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這倒是叫他犯難了。
難道真的要將非嫣請出來?
“西門太子也是一個性情中人,既然如此,不如皇兄就讓非嫣來一趟,若是非嫣不答應,太子自然會放棄,到時候也不算我們蒼莽國失禮。”
一直沒有說話的鳳霆漠說道。
鳳霆蒼看了一眼鎮南王,“皇弟都如此說了,那就將非嫣公主請過來,扶桑,你親自去。”
扶桑就站在皇上的身側。
聽到吩咐,道了一聲是,立刻轉身離開了大殿。
西門灃這才滿意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晁羿也徹底鬆了一口氣。
既然皇上說要問過非嫣的意思,非嫣絕對不會答應,這件事也不會成。
扶桑走進席雨殿的時候,鳳輕語正躺在牀上睡覺。
“公主速速起身熟悉,跟奴婢去大殿一趟。”
扶桑走到牀邊,拿出懷裡的一串鑰匙將鳳輕語腳踝上的鐵鏈解開,又挑了其中一把精巧的鑰匙打開了面具的鎖釦。
臉上的金色蝴蝶面具啪的一聲掉落在被子上。
露出一張傾城的臉。
扶桑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後拿出帶過來的衣裙。
伸手就要脫鳳輕語的衣裳。
開玩笑!
鳳輕語最不習慣別人碰她,何況是穿衣服這樣的事情。
就連葉秋幫她穿衣她也是習慣了好久。
鳳輕語捉住扶桑的手,“姑姑能不能轉身,我想自己穿。”
扶桑看了一眼鳳輕語,只當她是害羞了。
也沒有糾結,將一套衣裙放在牀上,“奴婢背過去,公主快些穿。”
鳳輕語看着牀上亂七八糟的一堆,這都是什麼玩意兒,連肚兜都有,真是…。讓她不知說什麼好。
只能認命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看了一眼小肚子上的軟肉,再過不久只怕肚子都要凸顯出來了。
鳳輕語拿起藕荷色的肚兜穿上,又一件件得將裡衣,紗裙套在身上。
好在不是什麼豔俗的衣服。
顏色勉強在鳳輕語的接受範圍之內,嫩黃色的對緊戲蝶百褶裙,薄如蟬翼,靈動又輕便。
腰間用一條兩指寬的同色蘭花紋的腰帶束着腰身。
不過鳳輕語可不想勒着肚子裡的還在,只是鬆鬆的繫着。
她的腰本就纖細無骨,只是鬆鬆繫着看上去仍是纖細無比。
“姑姑,我已經穿好了。”
扶桑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鳳輕語一眼。
最後將面紗給她戴上,才滿意的說,“公主坐下來,奴婢爲公主梳妝。”
鳳輕語暗自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能夠問姑姑一聲,我這是要去做什麼?”鳳輕語“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
扶桑一邊給她挽發一邊說道,“夏蜀國的太子點名要求娶公主,皇上說要公主自己做決定,公主一會兒到了大殿之上,直接拒絕太子就好。”
鳳輕語忍不住想要在心中大罵一聲鳳霆蒼真虛僞!
鳳霆蒼是知道那個預言的。
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嫁到別的國家。
萬一,她去了別的國家,顛覆了蒼莽國他不是得後悔死。
“公主可是聽到了奴婢的話?”扶桑不放心的又問了一便。
“姑姑,我知道了。”
鳳輕語十分乖巧的說道。
扶桑這才滿意得的點頭,小心的給鳳輕語挽發。
“一會兒到了大殿,公主可就不能自稱我了,要自稱本公主,還有,不要多說話……”扶桑嘮嘮叨叨教鳳輕語一會兒該怎麼做。
鳳輕語時不時的點頭,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在想若是一會兒她答應了那個什麼太子的求親,是不是會將鳳霆蒼給氣死。
說實話,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講,鳳霆蒼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更別說爲了隱藏秘密親手殺了非嫣的親孃。
非嫣的心中也是恨過她這個父皇的,這一點鳳輕語的記憶中清晰的存在。
“公主,奴婢已經梳好了。”
扶桑看了一眼銅鏡中的鳳輕語,滿意的點頭。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扶桑卻知道非嫣公主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兒。
鳳輕語起身跟在扶桑的身後慢慢的走着。
一小步一小步。
扶桑一路上還在不停的說,生怕鳳輕語一會兒會出什麼狀況。
畢竟公主從未在人前出現過。
走到大殿,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這個傳說中的公主身上。
不少人看到鳳輕語臉上的面紗,又露出一絲可惜之色。
真想一睹非嫣公主的真容。
光是隔着面紗都能感覺到非嫣公主的美。
晁羿看着鳳輕語的眼神明顯熾熱了幾分。
鎮南王妃也怔怔地看着鳳輕語。
這雙眼,好熟悉。
跟軒轅語倒是有幾分相似。
還有這身形……
不過,想想也覺得不可能,這可是非嫣公主。
鳳輕語一步一步走到大殿,先向鳳霆蒼行了禮,又朝着皇后娘娘福身,“非嫣見過父皇,母后。”
扶桑回到皇上的身邊站好。
朝着皇上微微點頭。
“非嫣來的正好,夏蜀國的太子西門灃想要求娶你,你是朕最寵愛的女兒,朕當然要問過你的意思,非嫣是否願意嫁給西門太子?”
最寵愛的女兒?
鳳輕語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這幾個字還真的是有夠諷刺的。
看那幾位坐在旁邊,不明真相的公主還拿那嫉妒的小眼神瞅着她,真沒必要。
鳳輕語看了一眼西門灃的方向。
嗯…。長得倒也還行。
西門灃立刻起身,走到鳳輕語的身旁。
深情款款得看着她,“非嫣…。西門此次是真心爲你而來,西門知道我們之前從未見過,但現在應該不晚,還請公主試着瞭解西門,給西門一個機會。”
西門灃的話一出。
座下已經有不少女子抽泣的聲音還有…。心碎的聲音。
西門太子怎能如此癡情。
鳳輕語真心覺得一個本就冷峻的人說着真情的話很違和。
只怕這位太子目的不單純。
鳳輕語眨了眨眼睛。
她在想自己要不要答應。
若是答應了她至少能離開這個破皇宮,然後在去夏蜀國的途中溜掉,最主要的是能將鳳霆蒼給氣死。
那場面想想都覺得解氣。
可若是不答應,鳳霆蒼指不定會想出什麼招數來。
總之,鳳霆蒼是不可能讓“非嫣公主”走出這座宮殿的。
鳳輕語的遲疑讓晁羿不自覺的擰眉,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拽成了拳頭。
晁天均看着晁羿這般舉動,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預感。
龍椅上的鳳霆蒼同樣坐立不安。
扶桑應該已經跟非嫣說過了,那麼非嫣應該知道怎麼做,她到底在猶豫什麼。
莫不是看上了這西門太子。
“非嫣,你的意思是?”鳳霆蒼適時的開口。
鳳輕語低着頭,片刻之後纔對西門灃說,“多謝太子擡愛,本公主只怕要讓太子失望了。”
她拒絕了。
就算是爲了報復一個人,鳳輕語也並不想拿自己做爲代價。
西門灃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
萬一她招惹了一個煞神,溜走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晁羿這才送開了緊拽着的手。
然而手心兒已然出了汗。
“西門太子可是聽到了,朕的非嫣公主並不想嫁給太子,還請太子放手。若太子真心想要與我國聯姻,宮中還有幾位公主尚未出嫁。”
鳳霆蒼滿意的看了一眼鳳輕語,轉頭對西門灃說道。
座下的幾位公主又重新燃氣了希望。
西門灃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鳳輕語的反應。
他不急不緩地說道,“皇上,非嫣公主之所以急着拒絕,是因爲公主並不瞭解本太子,若是公主與本太子相處一段時間,未必不會愛上本太子。”
不過是個女人。
他有足夠的自信讓這個女人愛上他。
鳳輕語面紗下的脣角扯了一下。
這位太子,您老人家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
西門灃不死心的說道,“請皇上答應非嫣公主與本太子相處一段時間,到那時,若公主對本太子還是沒有感覺,本太子就放棄。”
不知從什麼開始,西門灃的自稱已經變成了本太子。
鳳霆蒼的冷眸一凜。
好一個得寸進尺的西門灃。
感情他是挖了一個又一個坑,等着別人往裡面鑽。
先開始大言不慚的求娶非嫣,他不應允,西門灃就順着他的話說要親自問非嫣的意思,現在非嫣拒絕了,他又要求非嫣跟他相處一段時間。
皇后娘娘感覺到皇上已然動怒了,適時的說道,“西門太子難道不知道歷來女子最注重的就是名節,若是公主與你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再行拒絕,又有哪個男子願意娶公主,如此一來,太子豈不是折損了公主的清譽。”
皇上讚賞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后。
他正在想用什麼理由拒絕西門灃,沒想到皇后搶先一步說了。
“皇后說的對,還請西門太子爲公主的名節考慮。”
西門灃一雙眼眸看着鳳輕語。
“公主以爲本太子的提議如何。”
鳳霆蒼的臉已經徹底黑了,好一個西門灃,簡直不將他放在眼裡,他說的話他竟是半分也沒有聽進去。
鳳輕語挑眉,想想倒也不錯,既能得了自由又不用嫁給他。
“非嫣不敢有異。”
“哈哈哈…。如此正好,皇上,非嫣公主已經同意與本太子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再做決定,還請皇上不要棒打鴛鴦。”
哼。
還棒打鴛鴦?
誰跟他是鴛鴦了。
鳳霆蒼一雙眸子都能噴出火來,臉黑得能滴出墨汁。
還不得不笑着說,“那便依太子所言。”
鳳霆蒼轉眼疑惑地看着大殿中的鳳輕語,他總覺得這個女兒有哪裡不一樣了。
鳳輕語知道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
她低着頭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
鳳霆蒼本也就對這個女兒不熟悉,每個月只看那麼一眼,印象中的非嫣總是柔弱的樣子。
西門灃得了皇上的應允,十分開心,眉眼都含着笑。
“非嫣,坐在本太子的旁邊。”西門灃對着鳳輕語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一直站在西門灃身後的黑衣男子立刻搬來一把椅子放在西門灃的身側。
鳳輕語也沒推遲,坐在一旁。
不遠處的晁羿,雙手恨恨地捏着,眼眸盯着鳳輕語,想要看清她此刻的神情,不過隔着面紗他根本看不清。
鳳輕語揉了一下太陽穴。
她怎麼將晁羿給忘了。
她答應過非嫣要在晁羿面前演戲的。
眼下,事情已經不在她預想的範圍之內了。
鳳輕語忽然覺得頭疼。
“非嫣,你不舒服麼?”
“非嫣,你想吃什麼,本太子給你夾。”
“非嫣,你是喝茶還是喝酒。”
“……”
晁羿的一雙眸子已經化爲利劍,恨不得將西門灃射穿。
一張寬大的手覆在晁羿放在膝蓋上的手,“弈兒,你要幹什麼?”聲音帶着遏制不住的怒氣。
若不是皇上在此,晁天均簡直想拉着晁羿離開這裡。
而鳳輕語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覺得她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鳳霆蒼也是一臉鐵青。
洗塵宴終於結束了。
鳳輕語只覺得那椅子坐的渾身不舒服。
還不如躺在席雨殿的牀上。
“非嫣,你住哪座宮殿,本太子送你過去。”
“太子,天色已晚,你待在後宮之中多有不便,還請太子早些回到驛館。”鳳輕語後退一步,與西門灃拉開距離。
西門灃笑了笑。
“既然非嫣如此擔心本太子,本太子就從命。”
鳳輕語翻了個白眼。
擔心個鬼,他那隻眼睛看到她擔心他了。
哪隻眼睛看到了她就戳瞎他的哪知眼睛。
衆人也都紛紛離開大殿。
扶桑悄悄走到鳳輕語的身邊。
“公主,皇上讓您去一趟御書房。”
鳳輕語站在御書房中,看着這個自稱是她父皇的人。
鳳霆蒼坐在檀木椅子上。
“取下你的面紗。”
鳳輕語聽話的將她的面紗取下來,露出一張白皙絕美的臉。
鳳霆蒼的眸子縮了一下,“非嫣,方纔你爲何要答應西門灃的提議,難道之前扶桑沒有跟你說過嗎?”
“回父皇,女兒也是權宜之下才選擇答應西門太子的要求。父皇試想,西門灃的名聲在外,他絕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還會想出更多的辦法,與其去想怎麼拆招還不如先答應他的要求。到時候,女兒死活不同意,她還能拿刀架在女兒的脖子上讓女兒嫁給他不成。”
鳳輕語的一番話已經讓鳳霆蒼徹底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承認,非嫣說的很有道理。
鳳霆蒼第一次正視這個女兒。
“難爲你能想清楚這些,父皇找你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讓你多加小心西門灃這個人。”鳳霆蒼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鳳輕語點頭,“女兒知道父皇都是爲了女兒好。”
“之前……父皇那樣對你,你會不會瞞着父皇?”
“當然不會。”
鳳霆蒼滿意的點點頭,越發覺得這個女兒懂事識大體。
“父皇,其實女兒一直知道那個預言。”鳳輕語說道,然後擡頭看着鳳霆蒼,發現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大師曾說過,女兒有可能亂國,也有可能富國。父皇覺得哪一種可能更大?”
鳳霆蒼根本不知道,當年那個大師跟他說的話,之後大師全部告訴了非嫣。
“非嫣的意思是……”
“父皇,非嫣是蒼莽國的公主,怎麼可能亂國,若是國家沒有了,非嫣便什麼也不是,非嫣不會傻到那個程度。況且,女兒被囚禁這麼多年也從未想要做什麼,父皇大可以放心。”
鳳輕語覺得最主要的事就是趁着鳳霆蒼心軟的時候說動他,然後獲得徹底的自由。
鳳霆蒼看着鳳輕語的臉。
似乎在考慮她方纔說的話。
“父皇慢慢考慮,若是無事,女兒就先告辭了。”
鳳霆蒼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鳳輕語轉身出了御書房。
順便將自己的面紗給戴上。
如今,還是越少人知道她的容貌越好。
出了御書房的門,扶桑就站在門邊。
“皇上吩咐奴婢送公主回席雨殿,之後的這段時間就又奴婢伺候公主。”
扶桑提着燈籠走在鳳輕語的面前給她照路。
鳳輕語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後。
說是伺候,主要是爲了監視吧。
鳳輕語回到了席雨殿,梳洗了一番,換上一身舒適的軟袍就躺在了牀上。
今晚在一羣人的面前演戲,真的是有夠心累的。
不過,她覺得好奇的是,回來之後,扶桑似乎沒有再拿牆上的鐵鏈鎖着她,也沒有再拿着面具給她戴上。
這算不算鳳霆蒼已經想通了。
算了,不想了,她現在都困死了,還是睡覺要緊。
明天還不知會發生什麼呢?
……
將軍府。
書房。
晁天均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看着站在他身前的晁羿。
聲色嚴厲,“弈兒,你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父親,孩兒不過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別的意思。”
晁天均多年的火爆脾氣一下子被激起來了,“晁羿,這話你說出來騙別人可以,但是騙你老子,還差一點,你最好跟老子說清楚,要不然老子有一百種辦法讓你開口!”
晁羿當然知道自己父親的手段。
他是父親一手調教出來的。
他能有今天的功名父親功不可沒。
而且,他也不會忘記父親之前嚴厲教訓他時用的那些法子。
晁羿看着雙鬢斑白的父親。
這件事,他不能說。
至少,他現在不能說。
晁天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他的兒子他豈會不知。
“弈兒,你是不是跟非嫣公主有私情?”晁天均問道。今天弈兒的反應實在不讓人懷疑都難。
晁羿閉上眼睛。
真的什麼都瞞不過父親。
枉他自認爲隱藏的很好,卻不知父親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晁天均似是恨鐵不成鋼的搖頭。
“多久了。”
“十年。”
遇見非嫣的那一年他十五歲,如今,他已經二十五了,整整十年。
晁天均的呼吸一滯。
真是他的好兒子,竟然瞞着他瞞了十年。
他說怎麼給他找媳婦兒,他都不同意。
原來是心裡有人了。
還是非嫣公主。
“弈兒,聽爲父一句話,放棄非嫣公主,她不是你要得起的人,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皇上他是絕對不會將非嫣公主嫁給任何人的。”
晁羿皺了皺眉,他覺得沒有父親說的那般嚴重。
“父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爲父什麼也不知道,你想想,皇上將非嫣公主關在宮裡十六年,難道還不能說明非嫣公主的重要性嗎?”
“那是因爲皇上以爲非嫣是不祥之人!”晁羿反駁。
“什麼不祥之人?對待不祥之人,直接殺了或是遣送出宮就好,何必大費周章的將她關起來,見不得天日。”
晁羿的眉頭狠狠的皺着。
“弈兒,你覺得西門太子千里迢迢的從夏蜀國跑到蒼莽國來一心只想娶非嫣公主是爲了什麼,他的目的絕對不單純,今天皇上的態度你也看到了。”
晁羿袖中的手握緊又鬆開。
西門灃這個人他早有耳聞,工於心計。
短短兩年的時間,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坐上了太子之位,名聲傳遍了天下。
他親自前來蒼莽國卻只爲了求娶非嫣。
這事兒怎麼想怎麼奇怪。
他絕對不會相信西門灃是喜歡非嫣纔要娶她。
那麼…。非嫣的身上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弈兒,非嫣公主絕對不會是普通人,你若是執迷不悟,只怕會害了你自己,甚至是整個將軍府。”
“父親,孩兒知道了。”
但是讓他放棄非嫣是不可能的事。
不管付出的多大的代價,他也不會讓非嫣離開他!
晁天均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擔心過,即使是以前從軍打仗的時候也不曾這樣。
他的兒子他怎麼可能不瞭解。
一時半刻讓他放棄不可能。
唉…。
希望弈兒能自己想明白。
晁羿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月掛柳梢了。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明月。
這個時候,不知非嫣在做什麼,是否和他同賞一輪明月。
晁羿心念一動,已經暗運輕功往皇宮的方向掠去。
思念來的兇猛,他已經忍不住想要立刻見到非嫣。
輕車熟路的進入了席雨殿,竄進了鳳輕語所在的房間。
鳳輕語有孕在身,加上在宴會上費神費腦,外面又有層層守衛在,她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這會兒已經已經睡着了。
即使是這樣,在晁羿走近的時候鳳輕語還是醒了。
只是她懶得睜開眼睛罷了。
晁羿就站在牀邊,看着鳳輕語的臉。
這張臉他已經許久不曾看到,卻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如玉的手指伸出,想要撫摸鳳輕語的臉。
察覺到有東西靠近,鳳輕語已經睜眼了眼睛,微微側頭,躲過他伸過來的手指。
“非嫣,我記得你的警惕性沒有這麼高。”
鳳輕語打了一個哈欠,“那是因爲方纔我根本就沒有睡着。”她隨口一說。
“非嫣,你欠我一個解釋,爲何要答應西門灃的要求,爲何要跟他想處,爲何不像皇上說明然後直接拒絕西門灃?”
他一個接着一個的“爲何”像是在控訴鳳輕語的“罪行。”
鳳輕語做起身子。
她真的困死了,還要上腦經對付晁羿。
“首先,你也看到了,若是我不答應西門灃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其次,我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徹底獲得自由,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沒有被鎖鏈鎖着,也不需要戴面具;再者,我覺得答應跟他相處並不代表什麼,反正我不會嫁給西門灃的。”
鳳輕語條理清晰的將自己的考慮說出來。
晁羿的氣來的快消的也快。
“非嫣,你是在向我解釋嗎?”他好開心。
“嗯。”
鳳輕語輕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情緒。
“我就知道你不會真的答應西門灃的。”晁羿的語氣中透着喜悅。
他是真的愉悅。
晁羿傾身向前,想要抱着鳳輕語。
誰知鳳輕語向後仰去,直接躺在牀上。
“扶桑姑姑就住在我屋子旁,你快走吧,估計她一會兒會過來。”說完,鳳輕語扯過被子將自己的頭捂住。
她真怕自己閉上眼睛之後,晁羿再來一個吻別什麼的。
“天兒這麼熱,還捂着被子,也不怕悟出痱子來。”晁羿低低的笑了兩聲,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他真正走遠了,鳳輕語才從被子裡鑽出來,拼命的呼吸新鮮的空氣。
非嫣啊非嫣。
我覺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
她是鳳輕語,不是非嫣公主…。
鳳輕語有些煩躁的搖了搖頭,方纔還困得不行,這會兒又睡不着了。
起身掀開被子,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放在脣邊慢慢的喝起來。
忽然,周圍又多了一絲陌生的氣息。
這氣息…。
絕對不會是外面巡查的侍衛。
到底是誰,這麼晚了,還來席雨殿。
鳳輕語放下茶杯,轉身躺在牀上,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