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歐陽晨霧轉頭看着紅衣傾城的秦怡傾,心裡想着若此刻身邊的人是鳳輕語,他定不會如現在這般心境。
微嘆了一口氣,歐陽晨霧淡淡地道,“夜深了,你也忙了一天了,休息吧。”說完,站起身往旁邊的軟榻上坐下。
“皇上……”秦怡傾輕抿着脣,不知該怎麼開口,更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幕她早該想到了,是她自己不願去觸碰,如今也怪不得誰。
“不用說了,歇息吧。”歐陽晨霧輕拂衣袖,那對燃得正旺的龍鳳喜燭頃刻滅了,屋子裡漆黑一片,只有外面淡淡的月光灑進來。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映襯,秦怡傾此刻的臉顯得十分的蒼白,他到底知不知道,大婚之夜龍鳳喜燭是要燃着一夜的,他怎能就這麼滅了。
“皇上,你明日還要早朝,還是你睡牀臣妾睡軟榻吧。”她極力掩飾自己不自然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仍舊能聽得出幾分隱忍。
“不用。”淡淡的兩字傳來,緊接着是一陣細細簌簌的脫衣聲,歐陽晨霧已經躺在了軟榻之上。
藉着微弱的月光,秦怡傾解開衣帶脫下鳳袍,拿下沉重的鳳冠,脖子上的痠痛感頓時輕了不少。
連梳洗也沒顧不得便躺在牀上。
這個夜晚格外的靜,分外的冷,本想就這麼忍着,眼淚還是從眼角滑落,滴入枕芯,絲毫無聲。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脣,不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因爲那邊牀榻那邊已經傳來了平緩的呼吸聲。
曾經幻想的幸福畫面,如今竟是這般。
直到月掛柳梢,秦怡傾才睡過去。
翌日。破曉時分,秦怡傾醒來的時候看到歐陽晨霧正在換衣服。
她愣了一下神方想起昨天是大婚之日,如今她已是他的皇后,迅速起牀穿好衣服,披散着頭髮走到歐陽晨霧的身邊,“皇上,臣妾幫你。”
“不用。”歐陽晨霧的手頓了一下,已經將衣服穿好了。
他轉身走到牀邊,拿起牀邊的佩劍劃破手指,將幾滴鮮紅的血滴在牀上潔白的絹帕上,什麼也沒有說又轉身離開了鳳儀宮。
秦怡傾怔怔地看着牀上的紅色,這代表着什麼家中的嬤嬤在出嫁之前就已經告訴了她。
歐陽晨霧出了鳳儀宮,外面伺候的宮女才小心翼翼的低着頭走進來。
“娘娘,你怎麼光着腳踩在地上,要是着涼了可如何是好。”弦兒一進來就看見秦怡傾光着腳站在地上。
弦兒忙走過去將一旁的鞋子拿過來。“娘娘,您坐下,奴婢幫您把鞋子穿好。”
秦怡傾聽話的坐在椅子上,仍憑弦兒幫她穿好鞋子。
幾個進來收拾牀榻的嬤嬤看了一眼牀上的絹帕,低低地笑了兩聲,小心的將絹帕收起來,一會兒她們還要到皇太妃那邊彙報一聲。
秦怡傾沐浴完坐在梳妝檯前,弦兒正耐心地爲秦怡傾梳妝。“娘娘,你怎的這般憔悴,瞧瞧,眼睛都有些腫。”弦兒細心,自然看出來秦怡傾的臉色不對勁。
秦怡傾笑着看着鏡子中的人,搖搖頭,“我沒事,就是昨夜沒有休息好而已。”
弦兒在一旁笑得曖昧,恐是昨夜皇上疼愛娘娘,所以娘娘纔會沒休息吧。
秦怡傾從鏡子裡看着弦兒意味深長的笑,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眼眸微沉,若真是那樣就好了。
“娘娘,一會兒我們還得去皇太妃那邊奉茶,皇太妃隨是皇上的養母,皇上一直那她當母后一般看待。”
秦怡傾轉頭對着弦兒,“我知道了。”
“娘娘,你可不能再我我我的這麼稱自己了,您現在是皇后娘娘,應自稱本宮纔對,要不然那些個宮女們以爲您脾氣好,好欺負,咱們可得拿出正宮娘娘的氣派來。”
弦兒挺直了腰板,都說宮裡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她以後一定要時刻精靈着,照顧好娘娘纔是。
秦怡傾一下子被弦兒的模樣逗笑了,“本宮知道了,弦嬤嬤。”
“娘娘,奴婢今年才十五,怎麼就成嬤嬤了。”弦兒撅着嘴,對於秦怡傾的話不認同,哪有像她這麼年輕的嬤嬤。
“你方纔說教的模樣,可不就跟府上教本宮禮儀的嬤嬤一模一樣嗎。”秦怡傾想着前些日子從宮裡來到府上的嬤嬤,就是這樣,板着臉,一直嘮嘮叨叨說個不停。
弦兒扭着身子越發不滿意秦怡傾的話,“娘娘……”
“好了,不能再說笑了,趕緊去皇太妃那裡,若是讓太妃娘娘久等了就不好了。”秦怡傾站起身子,又看了一眼銅鏡中的面容,並無不妥才轉身出了鳳儀宮。
弦兒緊跟在她的身後。“娘娘,您還沒用早膳呢,要不用完了再去吧。”
秦怡傾搖搖頭,“用完早膳再去可真晚了,倒是豈不是讓太妃娘娘覺得本宮不知禮數,才新婚第一天就不懂得孝敬長輩。”
弦兒想了一下,娘娘說的也在理,也就不勸了。
嘮叨鳳靈宮的時候,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鳳輕語是來向皇太妃辭行的,明日她就要啓程跟軒轅璃夜回東璃了,臨行之前自然要跟皇太妃說一聲。
她和皇太妃正說笑着,外面的人就通傳了一聲,“皇后娘娘駕到。”
鳳輕語這纔想起今日是新婚頭一天,新娘子是要來向皇太妃敬茶的,她當時也沒有長輩,所以就免了這一項。
秦怡傾走了進來,看到鳳輕語,又將目光放在主位上的皇太妃身上,她可沒忘記今日的目的。
“臣妾參見皇太妃娘娘,娘娘萬福。”她如今是西垣的皇后,鳳輕語是東璃的皇后,她們二人身份算是相當,想來是不用行禮的。
一旁的弦兒立刻遞上剛沏好的茶,秦怡傾接過來奉上,“太妃娘娘請用茶。”
皇太妃笑着伸手接過,“好,總算是喝到這杯茶嘍,哀家可是等了好些時日了。”皇太妃轉頭吩咐佳音,“扶着皇后坐下。”
佳音走過來將跪在地上的秦怡傾扶起來坐到一旁,與鳳輕語正對着。
鳳輕語該說的話也都說了,站起身,“輕語就不叨饒太妃娘娘了,這是我送小公主的禮物,請太妃娘娘代小公主收下。”
鳳輕語從袖中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遞給皇太妃。
“既然輕語丫頭明日就要離開西垣,哀家也就不多挽留了,不過日後若是有時間,定要常來看看哀家這個老太婆。”皇太妃伸手接過,眼睛卻是看着鳳輕語。
“那是一定。”
又說了幾句話,鳳輕語就離開了鳳靈宮。
秦怡傾的目光跟着鳳輕語的背影移動,上次她不曾看仔細,今日她可算是看清楚了,原來她就是皇上喜歡的女子,她輸的心服口服。
皇太妃見鳳輕語走後,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欣喜地像是自己收了禮物。
金黃色的絲絨上靜靜的躺着一塊暖玉,皇太妃身在皇宮什麼珍貴寶貝沒見過,一眼便知這是最上等的暖玉,只怕整個天下也沒幾塊。
一旁的佳音也看到了,眼中帶着笑道,“鳳姑娘真是有心了,這暖玉小公主帶着對身體極好。”
皇太妃點頭,“那丫頭看着清冷,心腸確實好,哀家喜歡。”
秦怡傾的眼眸黯淡了一下,感覺像是被他們隔離了一般,她今日前來匆忙也沒來得及給晨曦公主準備禮物,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皇太妃注意到秦怡傾,將手中的暖玉交給佳音吩咐她放好。轉而笑着對秦怡傾道,“皇后在宮中可還習慣?”
秦怡傾忙起身,皇太妃卻擡手阻止,“坐着就好,不必起身答話。”
“多謝皇太妃,回太妃娘娘,臣妾一切都好。”秦怡傾坐着回答,早就聽聞皇太妃爲人和善,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一點架子也沒有,早先她還有些擔心,如今倒是完全放心了。
“那就好,哀家是怕你不習慣,你如今是皇后娘娘,後宮的事情就全權交予你打理了,後宮和前朝息息相關,只有後宮和睦皇上才能安心處理國事,目前後宮中也就你一人,不必操心,日後保不準會有新人進來,這些你都應該知曉。”
皇太妃示意了佳音一下,佳音立刻下去了。
“臣妾謹遵皇太妃的教誨,一定細心打理後宮事宜讓皇上和皇太妃安心。”秦怡傾低着頭答道。
這些事情早先宮裡來的嬤嬤已經跟她說過了,就算不說她也是知道的。
自小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誰,所以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佳音再回來時,手裡拿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徑直走到秦怡傾的面前,秦怡傾想着應該是皇太妃吩咐的,所以就伸手接着,“太妃娘娘,這是……”
“裡面放的是執掌後宮的鳳印,在哀家這裡放了多年了,如今你來了,哀家就能徹底將重擔交給你了。”
皇太妃似是呼了一口氣,說實話,這些年,鳳印在她手中她還真有些愧疚,她身子不好,也沒太過用心管理後宮事宜,所幸也沒出亂子,如今倒是真的輕鬆了,這種將重擔放下的感覺實在舒心。
聽皇太妃這麼一說,秦怡傾頓覺手中的沉重,彷彿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不過既然她身爲皇后,這是她的責任,是她遲早要做的事情。
這樣想着也就釋然了。
“對了,皇上昨夜可曾與你圓房,本來這是皇上個人的事,按理說哀家不該過問,不過關係到皇家的子嗣,哀家還是不得不多問一句。”雖然今早管事的嬤嬤已經跟她彙報過了,那絹帕她也見過了,可是她是過來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秦怡傾的臉一白,沒想到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擡眸看了一眼佳音又看了看身邊的弦兒,最後落在皇太妃的臉上,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欺瞞皇太妃她不敢,可是說實話皇上那邊肯定會…。
“但說無妨,佳音是哀家的貼身宮女,自然不會亂嚼舌根,站在皇后身邊的也是皇后的信服無疑,不用有所顧忌。”皇太妃見秦怡傾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的猜測更肯定了幾分。
弦兒看着秦怡傾,正疑惑着娘娘爲何不說話,昨夜娘娘明明與皇上圓房了,今早她都看見牀上的落紅了,而且娘娘早上看起來有些疲憊。
怎麼娘娘這會兒倒不說話了。
她雖想替娘娘說,但也知道這是在皇太妃面前,哪兒有奴婢開口的道理。
秦怡傾眼眶微紅,從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撲通一聲十分地響。
“回皇太妃,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不得皇上的歡喜,皇上纔沒有碰臣妾,臣妾以後一定努力……”說着眼淚就落了下來,又覺得失禮,只能擡袖擦去,強忍着。
弦兒震驚了,她不知道皇上沒有碰娘娘,怎麼會這樣?
皇太妃看着哭成個淚人兒似的秦怡傾,也心疼不已,她早猜到會是這樣的,可苦了這個丫頭。
皇太妃起身走到秦怡傾的面前,彎腰將她扶起來,“好孩子,哀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哀家心疼你還來不及,怎會責怪你,來日方長,皇上會明白你的好。”皇太妃拿出隨身攜帶的絹帕替秦怡傾擦眼淚。
秦怡傾擡頭看着皇太妃,抽泣了兩聲止住哭聲。
她從小就沒爹沒孃,跟着爺爺一塊長大,從來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溫暖。“臣妾知道了。”
“好孩子。”皇太妃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繼續說道,“你可有埋怨皇上?”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如她一樣幾十年來不求任何的迴應。
秦怡傾搖頭,她從來沒有埋怨過皇上,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無怨亦不悔。
“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麼,臣妾自小便想嫁給皇上,如今心願已經達成也該知足了,不會埋怨皇上。”
皇太妃看着秦怡傾越發的滿意,懂事的孩子誰都喜歡。
“那就好,佳音,將先皇賜與本宮的鳳簪拿過來。”皇太妃吩咐佳音,第一次見兒媳,總要給個見面禮。
佳音微微失禮,“是,太妃娘娘。”
佳音走到內室,將皇太妃梳妝檯上上着鎖的盒子拿出來。
皇太妃打開盒子,將裡面靜躺着的一支鳳簪拿出來,秦怡傾也看着皇太妃手中的鳳簪,一時被它的精美閃了眼睛。
鳳簪是一隻兩隻展翅欲飛的鳳凰交織在一起構成的,金光閃閃,鳳凰的每一片羽毛都刻的栩栩如生,像是活得一般,他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金簪。
“這鳳簪是哀家在第一年進宮的時候先皇賜予的。”
秦怡傾看着皇太妃一臉幸福地回憶,忍不住地羨慕道,“先皇當時是不是特別喜愛母妃,要不然也不會將如此貴重的鳳簪賜予母妃。”這對於一個進宮的女子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殊榮。
聽到秦怡傾對她稱呼的改變,皇太妃笑道,“不是,先皇不愛哀家,或許後來對哀家多了幾分喜歡,但絕對不是愛,先皇愛的是當今皇上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先皇后,即使如此,哀家也沒有任何的怨言,幾十年如一日,直到先皇逝世。”
這些話她很少跟人提起,以前她以爲這些事是她的不幸,現在想來她是最幸福的,她將太子撫養成人,皇上寵愛她,如今更是有了晨曦,她的一生,值了。
別人或許當一個故事來聽,可這些佳音也是知道的,如今聽太妃說的雲淡風輕,其實娘娘心裡的苦她是知道的。
秦怡傾不知道皇太妃竟然還有這樣的往事,“在臣妾心中,母妃一向是高貴無比的,沒想到母妃也如平常女子一般有諸多煩心事。”
“不管站的多高,始終以一顆平常心去對待,便能活得快樂。”
“臣妾知道了,多謝母妃。”
兩人說了一些體己話,秦怡傾的心情好了許多,離開的鳳靈宮的時候嘴角也是帶着笑容的。
想開了心也就開闊了。
佳音望着秦怡傾離開的背影,淡淡的道,“太妃娘娘爲何要跟皇后說這麼多,奴婢看來,這世上的女子沒人能夠比得上太妃娘娘。”
“佳音啊,哀家也是不希望那孩子鑽牛角尖兒,將來走錯路,對皇上不利,今日看來,皇后倒是比哀家想象中更懂事,這樣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皇上,爲了無愧於先皇。
“佳音明白了。”
“明白就好,看看晨曦是不是醒了,哀家怎麼耳邊老是她的聲音……”
鳳輕語回了沉陽殿,葉秋已經在收拾東西了,明日就要離開西垣了,以後,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來了。
這幾日,她知道歐陽忙着婚事,也一直不得空,沒有機會跟他單獨說幾句話。
她想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
這天下,歐陽是否也想分一杯羹。
“娘子,想什麼想的這般出神,你跟皇太妃道完別了?”聽葉秋說她剛從皇太妃那邊過來。
鳳輕語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嗯,已經道別了,我是怕明天一早就要走會沒有時間,所以今天就去了。”她睜開眼睛的看着軒轅璃夜,“我們明日什麼時辰啓程?”
“當然是越早走越好,早上涼快一些。”軒轅璃夜坐在她的身邊笑道,“娘子以爲呢?”
鳳輕語點頭,話雖這麼說沒錯,可是她還沒跟歐陽道別,豈不是顯得她這個朋友太不夠意思了。
“娘子,東璃那邊也傳信過來說宮裡不大太平。”軒轅璃夜斂下眼眸,沉了幾分。
鳳輕語猛地瞪大雙眼,不大太平?“什麼意思,是不是宮裡出了什麼事,難道是那幫朝臣趁着你不在故意找事?”要不然宮裡還能出什麼事?
軒轅璃夜故作茫然,搖頭,“爲夫也不太清楚,只能快些回宮才能知道,畢竟詳情書信上也說不清楚。”
“那我們明日一早就啓程。”鳳輕語想着也確實不能耽擱太久,如今時局不穩,萬事都得小心翼翼。
軒轅璃夜攬着鳳輕語,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就依娘子所言,我們明日一早就回去。”
“你不是已經吩咐葉秋和小蝶在收拾東西了嗎,還問我。”她橫了軒轅璃夜一眼,她怎麼覺得他的笑有些不懷好意。
“爲夫不是說了一切聽娘子的嗎?當然是娘子說了算。”軒轅璃夜笑道,眼中滿是真誠,證明他絕對沒有撒謊。“娘子若是無事,爲夫帶娘子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去哪兒?”
“到時候娘子就知道了。”軒轅璃夜轉頭看着外面的天色,過了今天下午,明日就能啓程回東璃了。
用過午膳之後,鳳輕語只稍稍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就被軒轅璃夜拉着出了西垣的皇宮,葉秋和小蝶被留在沉陽殿中看守。
他們是坐着馬車出宮的,守宮門的侍衛認出是前幾日進宮的那輛馬也就沒有多做阻攔。
軒轅璃夜和鳳輕語剛出宮不久,歐陽晨霧就過來了。
“你們皇后娘娘去了何處?”歐陽晨霧看着殿中只有兩個丫鬟在,不免疑惑,這個時候小語應該在沉陽殿中才對。
葉秋和小蝶互相看了一眼,這西垣的皇上也來的太不湊巧了,他們皇上和小姐剛剛出門,這會兒應該已經出了宮了。
“皇上和娘娘一同出宮遊玩了,走了有一會兒了。”葉秋回道。
歐陽晨霧眉頭擰了一下,出宮了,這麼巧,恐怕是軒轅璃夜算到他要來找小語,故意將她支開吧。
“他們可有說去哪兒?”說不定能找到。
“這個……皇上沒說,奴婢也就沒問。”小蝶搖着頭,她們兩個確實不知道皇上和小姐去哪兒了,只知道他們是出宮了沒錯。
“奴婢也不知道。”葉秋同樣搖頭。
歐陽晨霧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沉陽殿。
“軒轅璃夜,你是如何知道西垣有這樣的好地方的,這裡的景色當真美不勝收。”鳳輕語仰天猛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古代的空氣就是好,天然無污染,帶着最純淨的泥土的芬芳和花草的香氣,聞着十分的舒服。
軒轅璃夜從身後摟着鳳輕語,“娘子喜歡就好。”
鳳輕語看着四周,這裡簡直就跟世外桃源一般。
準確來說,這裡應該稱之爲山谷,他們將馬車停在山谷外,軒轅璃夜抱着她掠起輕功飛進來的。
整個山谷被一棵連着一棵的參天大樹遮蔽成整片的綠蔭,這種天然的陰涼可不是一般的人工製造得出來的,四面八方都能感受到清爽。
綠草遍地,上面開滿了鳳輕語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各色的都有,宛若星辰,芬芳四溢,沁人心脾。
最美的便是遠處的一處瀑布,匯入河中,如同傾瀉而下的白玉,卻又比沉靜的白玉多了靈動的氣息,真真是美不勝收,一方寶地。
鳳輕語坐在草地上,軒轅璃夜隨着她坐下來。“這裡可比屋子裡涼快多了。”
鳳輕語轉頭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夫君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地方的,這裡是西垣,而且這麼偏僻的地方應該沒人發現纔對。”難不成整個西垣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西垣的每一處地方他都知道?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爲夫是不是可以認爲娘子在誇爲夫?”
“你從哪裡聽出我是在誇你了。”
軒轅璃夜聽了笑了兩聲,索性仰躺在草地上,伸手摟着鳳輕語的纖腰,讓她同他一樣躺在草地上,她的頭枕在他的胳膊上。
耳邊是微微吹拂的清風,帶來遠方的密語,還有遠處瀑布的滑落聲,帶來陣陣磅礴的聲音,鳳輕語眯着眼睛,仰頭看着那強烈的陽光被一層層的樹葉隔離的一點不剩。
“這裡爲夫以前來過,十七歲出徵的時候與軍隊失了聯繫,被敵軍追趕,最後一路廝殺落在了這個山谷中,後來出去了才知這裡是西垣的地方,不過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這裡的景緻不錯,所以就帶着娘子過來了。”
軒轅璃夜聲音平淡,彷彿在講着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故事。
但是鳳輕語還是能想到當時的情況一定是兇險萬分,十七歲就帶兵出征,在現在,十七歲的男孩子應該還在上高中,他就已經在爲國家征戰四方。
“將來寶寶知道自己的父皇是個戰神,一定十分驕傲。”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軒轅璃夜笑着,剛想開口就感覺到手下微微的觸動。
他的眼中瞬間被喜悅佔滿,小崽子上次還只是動了一下便不再動了,這回倒是一直在鬧騰,不停地觸着鳳輕語的肚皮,讓軒轅璃夜清晰的感覺他的存在。
“怎麼樣,寶寶也在贊同我方纔說的話……嘶……”一時沒防備,方纔那一下踢得重了。
軒轅璃夜的神色一下子緊張了,“怎麼樣?是不是很疼?”他輕撫了幾下鳳輕語的肚子,“小崽子,你若再不聽話折騰你娘,別怪爹打你屁股。”軒轅璃夜的話頗具威脅。
誰知,肚子裡的那個依舊踢着鳳輕語的肚子。
軒轅璃夜擰着眉頭就沒鬆過,緊張地看着鳳輕語,“娘子,可是疼了?”他懊惱,不能減輕娘子的疼。
鳳輕語笑着搖頭,“不疼,真的,方纔只是一時不適應罷了。”看着他擔心,鳳輕語覺得感動,她真的不疼。
“小崽子,別折騰你孃親了,大不了爹不打你屁股了。”軒轅璃夜的手一下一下下輕輕撫着她的肚子。
“呵,他哪兒聽得懂你說的話……”很快鳳輕語就發現肚子漸漸平靜了,等了半響也沒有動靜。
軒轅璃夜輕笑,盯着她的肚子,“這小子吃軟不吃硬,威脅他他倒更加鬧騰,說好話就聽話。”如此,將來可不好管教。
鳳輕語也覺得這孩子似乎能聽懂他們的話,這也太過神奇了。
她的手也覆在肚子上,輕輕撫着,“將來這孩子生下來一定聰慧過人。”
“這是當然的,爲夫的孩兒自然才智過人,豈會有差。”軒轅璃夜側躺着,看着鳳輕語的側顏,只希望時光走的慢一些,他想和語兒就這麼長長久久。
鳳輕語坐起身,看着不遠處瀑布下面流淌的溪流,在想溪流中會不會有肥魚,按說這裡了無人煙,水質最是純淨,這樣的水若是有魚的話,魚一定非常的肥美。
軒轅璃夜隨着鳳輕語的視線看過去,“娘子是不是也覺得這瀑布十分美。”
“我是在想水裡是不是有魚。”她轉頭看着軒轅璃夜,“我覺得一定會有,這溪水是天然彙集而成,裡面的魚肯定比別人養出來的要肥美的多。”
軒轅璃夜明顯愣了一下,“娘子,是不是餓了?”
“沒有,我剛用完午膳不久,哪裡會這麼快就餓了,就是想想而已。”她只是突然想到他們上次掉落山崖的時候,好像也有這麼一條溪流,當時裡面就有很多魚,烤出來的味道不知道有多美味。
軒轅璃夜站起身,“等着爲夫。”
足尖輕點,軒轅璃夜掠起,如一道流光落在溪水邊,往裡面看了一眼,水十分清澈,一眼就能看到裡面游來游去的肥魚。
娘子猜的果然沒錯。
軒轅璃夜轉身向山谷外掠去,鳳輕語依舊坐在原地。
不是她不願意起身,而是坐的久了就懶得起身,這裡舒服,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只想要睡覺。
不過片刻的功夫,軒轅璃夜就拿來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扔在鳳輕語的面前,鳳輕語皺了皺鼻子,便能猜到裡面是佐料無疑,他真的要烤魚。
軒轅璃夜已經轉身走到溪邊,手在水中隨意一撈,便抓住了一條肥魚,隨手又抓了幾條,鳳輕語才起身走過去,“我們哪兒需要這麼多的魚,把那幾條都放入水中。”她蹲下身子,把其中幾條小一些的拿起來扔進溪水裡,只留了三條大一些的,就是這些也吃不完。
不說她說,溪水裡的魚長得確實比外面的好,光是看着就知道,這肉一定又細又滑。
“用這個。”鳳輕語抽出她隨身攜帶的匕首遞給軒轅璃夜。
他伸手接過來的時候纔想起之前叮囑她的話,“爲夫不是跟娘子說過不能將這鋒利的匕首還有那些毒藥帶在身上嗎?”她怎麼還隨身攜帶着匕首。“娘子還帶着毒?”
鳳輕語搖頭,“沒有,這把匕首我一直隨身攜帶,習慣了,再說了留着防身也未必不可。”
軒轅璃夜沒有說什麼,將自己寬大的衣袖掀上去有帶子繫着。鳳輕語看着地上活蹦亂跳的魚,不免有些擔心,“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娘子坐着就好。”將鳳輕語安置好,軒轅璃夜才下手將魚都開膛破肚,把裡面的腸子什麼的掏出來放進溪水裡洗淨。
鳳輕語在一旁看着着實驚訝不已,什麼時候軒轅璃夜的手藝變得這般嫺熟了,連她都佩服。
記得上次他還什麼都不會。
將魚清洗完畢,用匕首削了一根木棍將魚串起來,每條魚都有兩斤多,所以每次只能烤一條,軒轅璃夜拿起地上用紙包着的佐料一股腦塞進魚的肚子裡。
“等一下。”鳳輕語看着不遠處的樹葉,走過去摘了幾片,“用這個將魚裹起來,烤得比較香。”
“就依娘子的。”他接過寬大的樹葉放進水中洗了洗,又在魚身上撒了一些佐料,再用樹葉將魚包裹起來放在火上翻烤。
鳳輕語則靜靜坐在一旁看着那裹在魚身上的樹葉被火烤過之後緊緊的縮在一起,伴隨着淡淡的清香,她不時的提醒軒轅璃夜翻面。
須臾,魚的香氣漸漸越飄越遠,方纔不知是誰說自己不餓,這會兒倒是越發覺得餓了。
“好了。”
軒轅璃夜將魚遞給鳳輕語,“魚剛烤好,小心燙。”他小心地將魚上的一層樹葉剝落,裡面的香氣完全散發了出來,鳳輕語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伸手接過來,張口在魚肚子上咬了一口肉,肉質絲滑肥嫩,佐料完全滲入了肉裡面,吃一口便覺得脣齒留香。
“娘子,味道如何?”鳳輕語已顧不得說話,連連點頭,擡頭看着軒轅璃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差點嗆到自己。
軒轅璃夜的右邊臉上沾了一些黑色的菸灰,在如玉般白皙的臉上格外的明顯,實在很難想象一臉冷峻的表情生出的滑稽之感。
“怎麼了。”軒轅璃夜當然不知道。
鳳輕語依舊抿着脣,“你的臉湊過來一些。”她伸手指了指,“臉上沾了髒東西,我幫你擦。”
軒轅璃夜的臉走近鳳輕語,她才擡袖擦他的臉,不過似乎沾上了好大一會兒,有些擦不掉,“你等一下,我去沾點水,可能時間久了擦不掉。”她讓軒轅璃夜幫她拿着魚。
鳳輕語索性拿出絹帕在溪水中打溼了再幫他擦,這回算是擦掉了。
“好了,已經擦乾淨了。”鳳輕語笑着從他手中接過魚繼續吃,“就夫君方纔的樣子,走出去別人看了還以爲是哪家的莊稼漢。”哪有半分一國之君的樣子。
軒轅璃夜淡笑,“還能是哪家的,自然是娘子家的。”說着已經着手烤第二條。
鳳輕語低低地笑着,不再言語,吃手中的魚。
一條魚很快就被鳳輕語幹掉了,軒轅璃夜的第二條也烤好了。
“你吃吧,我已經吃不下了,方纔那條就兩斤多,再吃肚子就真的撐着了。”鳳輕語摸着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胃口這麼大。
不對,應該是小崽子的胃口大。
軒轅璃夜將烤好的魚舉到鳳輕面前,“爲夫中午吃過了。”
“中午吃過了不打緊,現在已經是下午了。”鳳輕語的意思很明顯,反正她已經吃不下了,剩下的一條只能軒轅璃夜解決。
之前還說烤三條魚,還有一條沒烤,如今已是吃不下了。
“娘子以爲人人的肚子裡都藏着一個小崽子,正常人剛吃過飯不久如何能再吃這麼多。”軒轅璃夜好笑。
鳳輕語接過軒轅璃夜手中的魚。
“娘子還吃?”
“當然不是,我帶回去給葉秋,小蝶他們,扔了豈不是浪費。”
……
鳳儀宮。
秦怡傾自皇太妃那邊回來後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宮殿中沒有出去,旁邊的弦兒見她不說話也就不敢多言。
其實她心裡有很多的疑惑,卻又不知該怎麼問,按說這些事不該她一個做奴婢的操心。
“你要問什麼就問吧,跟了本宮這麼多年,本宮還能不知道你的性子。”若是有話憋在心裡這丫頭準得憋瘋了。
弦兒撅着嘴,張了張口又閉上,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出聲,“娘娘,皇上他沒有跟您圓房,你爲何不告訴老將軍,老將軍若是知道了肯定會上奏皇上,皇上看在老將軍的面子上一定會對娘娘客氣幾分。”
早先她還以爲皇上是真心喜歡娘娘,纔會下旨立她爲後,如今,事實的真想卻是這樣的,她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得娘娘受委屈的。
“你覺得皇上會因爲爺爺的話對我客氣嗎,只怕會越疏離,弦兒,這樣的話本宮只說一遍,你記住了。”秦怡傾看着站在她身邊的弦兒,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本宮與皇上之間的任何事,都是本宮心甘情願的,你不得在爺爺,不對,不準在任何人面前亂嚼舌根,若是有半點風聲,本宮留你不得。”
弦兒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多管。”她低着頭,這也是她第一次覺得一向柔弱的娘娘如此的堅強。
秦怡傾伸手將弦兒扶起來,“本宮知道你的話都是爲了本宮好,所以本宮不怪你,這些話萬萬不可在別人面前提及。”
“奴婢知道了。”
弦兒站起身,她似乎知道了娘娘的心中所想。
“娘娘,秦老將軍求見。”外面的宮女通傳了一聲。
秦怡傾的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爺爺這個時候過來幹什麼。她三天之後不是會回門的嗎,若是有事那個時候說便可以了。
“請爺爺進來。”
隨後一個白髮蒼蒼,身穿官服的老者走了進來,跪在地上,“老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秦怡傾忙走過去扶着秦老將軍,“爺爺做什麼,傾兒雖做了皇后,但永遠是爺爺的孫女兒,爺爺行這麼大的禮,豈不是折殺了傾兒。”
老將軍笑着起身,“如今傾兒是皇后娘娘,一國之母,爺爺身爲臣子理應行跪拜之禮,這禮數可不能廢。”
“爺爺就是老頑固。”
秦怡傾將老將軍扶着坐在椅子上,“這可不是爺爺頑固,若是讓他人看見了豈不是要說娘娘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