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平他們再次套上馬車去門魯河,已經是春麥快成熟的季節。不過他們這次不找老王,而是專門找黑三。
天氣不再炎熱,道上清涼許多,過往的馬車多了些,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原本清寂大道上多了幾分喧鬧。
俊平青綜馬在道上跑得歡實,遇到過往的馬匹還嘶叫幾聲,惹得衆人一番閒笑。
午飯時間,李老爹一行人到了魯河南門口。俊平放慢青綜馬的腳步。街道兩邊沒什麼人,屋裡不時傳來鍋碗瓢盆的聲。俊平腹中飢餓,轉頭看了看栓子,栓子心領神會,捂着肚子,做對着李老爹做飢餓的表情。
馬車在街道轉彎處停了下來。
“嗨,夥計,過來哈”栓子剛落座便往窗口方向喊了聲。
窗口沒人應聲,還送來一對白眼。李老爹拍拍栓子的胳膊說:“這裡不興時叫夥計,得叫師傅或者同志。”
俊平笑了笑,走到窗口說:“同志,給我們來十個白饃加一碗酸菜燉粉條。”
雖說現在是飯點時間,飯店裡人也不是很多。魯河人口稀少,全鎮城區生活人口不足千人。
李老爹他們飯菜很快上了,這得益於飯店師傅們不忙的緣故。俊平真是餓了,一會功夫他和栓子吃下了白膜8個,燉粉條也少了一半。李老爹看這兩小子狼吐虎咽的,吃得更是稀少。
“爹,咱這一會直接去找黑三?”俊平抹了抹嘴說道。
“嗯,這會應該能見到人,怕去晚了走空。”李老爹拿出菸袋說道。
“青叔,這事能成不?這都建國了,黑三還有這些能耐?”栓子疑惑問道。
李老爹“吧嗒”一口,笑着說:“成不成,看天意,這裡不做妄語。”
“爹,這事成了,咱回去還得安排大夥訓練,要不真動起手來,怕吃虧呀。”
“訓練嘛,指定不少,估計用不了多久時間。村裡哪個後生沒摸過獵槍,大同小異唄,青叔你說對不?”
李老爹磕了磕煙鍋,點點頭,說:“走吧,遲了走空就不趕趟了。”
黑三正關門的時候,聽到後面有人喊他。他擡頭看到西邊有輛馬車過來,聲音就是趕車人發出的。黑三放下門板,站在門檐下等着。
“噢......是小哥和老爺子啊,今個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黑三看到馬車停下,走了過去笑着寒暄道。
李老爹笑着說道:“黑三兄弟,這大中午的,你是要去哪啊?”
黑三笑笑,說道:“您是知道的,像我這樣人兒,除了吃喝賭,其他也沒啥愛好,呵呵,不說這個,老爺子身體可好啊!”
李老爹說:“承蒙你黑三兄弟掛念,老朽身子骨還算硬朗。上次承蒙幫助,這次專門來登門致謝。”說完,他看了看黑三,笑着又說道:“黑三兄弟不會打算就這麼站着說話吧?”
黑三哈哈一笑,說:“老爺子快請進,進屋細說,細說。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着黑三引着大家進了屋子。
大家落座停當,黑三一聲上茶。不一會兒一個年約十八九的姑娘走進正廳,一套青花茶具放在八仙桌中間,便又退了出去。
栓子好奇的問:“黑三哥,這是?”
黑三笑了笑說:“嗨,這是內人,賤內,按山頭說就是壓寨夫人。”
俊平打趣道:“黑三哥可以啊,才幾月不見,這小嫂子標註的很啊!”
黑三嘿嘿一笑,說道:“小哥見笑了,各位見笑了。”說着他給李老爹遞遞來一支菸卷,問道:“老先生,這次恐不是登門致謝這麼簡單吧?”
李老爹接過菸捲,點燃起來,笑着問:“黑三兄弟,這話何以見得?”
“老先生,您就別瞞我了,您要真是來感謝,至少要等秋收了,帶上兩包新麥子再來哈。”
“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黑三兄弟的眼睛啊,呵呵!”
“瞞得瞞得,老先生不要見笑,哈哈,您要有事儘快說,我黑三快人快語,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聽黑三這麼一說,李老爹覺得沒必要繞彎了。於是,他伸出手指,擺出個“八”字形狀。
“槍?”黑三臉色一變,壓低聲音問道。
“正是。”
“這可不是個好弄的玩意!”
“好弄的話,也犯不着又來請你黑三兄弟了,你說對不?”
黑三陷入沉思。李老爹也不再說話。俊平和栓子兩人裝着悠閒自得的樣子喝着茶水。
約莫兩袋煙工夫,黑三說話了。
“您要多少?”
“4支長的,子彈200發。”
“這麼多?”
“是。”
“您出什麼價錢?”
李老爹伸出右手在面前晃了晃。黑三看了看,想說又沒說。
“翠兒,翠兒,”黑三往後院喊道,“幫我招待下幾位朋友,我去去就來。”
黑三出門的時候,又折身回來對李老爹他們說:“老先生,小哥,上次讓您破費了,今晚說啥也別走,咱們一醉方休。”
黑三走後,翠兒在堂屋裡陪着大夥拉話。斟茶倒水遞煙的,倒是個精幹的人。栓子不習慣被人伺候,拉着俊平一道出門溜達去了。
李老爹看出翠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便問道:“翠兒不是本地人吧?父母還好嗎?”
翠兒大概沒想到李老爹會問這些問題,愣了一下說道:“不是本地人,老先生,我是黑河人。父母早不在了。”說着,她眼眶紅了。
“黑河人?怎麼你黑三哥也是黑河的?”李老爹問道。
“唉,這事說來話長,等有時間我好好和您說道說道。”顯然,她現在並不想說或者沒這個心情說這些問題。
李老爹看出其中的意思,安慰道:“閨女,對不住了,叔說到你傷心事了。不說了,不說這個問題了。你別難過,這往後的日子啊,好着吶!”
傍晚時候,黑三回來了,手裡還提着些酒食。翠兒接過去走向竈房。
“老爺子,這事怕難搞。”黑三臉色陰沉說道。
“怎麼說?黑三兄弟,不急,你細說。”李老爹給黑三遞過來一支菸卷問道。
“要擱往年,這幾桿破槍也不是什麼事兒,就算十支八支在我這裡也不成問題,可當下......”黑三面露難色。
“是不是價錢不好,黑三兄弟,價錢問題我們可以再商量。”李老爹說。
“不,老先生,我絕沒有坐地起價的意思,確實有點難,你彆着急,我想想其他辦法。”黑三連忙擺手說道。
黑三這麼說,李老爹也不好說些什麼。他岔開話題和黑三說起閒話來。
掌燈時分,翠兒已經麻溜的弄出一桌子飯菜。有糖醋魚、溜裡脊、宮保雞丁、地三鮮、木須肉、豬肉燉粉條。衆人坐在桌前,黑三拿出一個黑壇說道:“老爺子,小哥,今晚嚐嚐這個,汾酒,當年閻老西的最愛。”
李老爹笑笑說道:“這可是好酒,那咱今晚可開開葷好好嚐嚐。哎,對了,這菜差不多你也讓翠兒過來吃。”
黑三本想推辭,但拗不過衆人的堅持,只得笑着喊翠兒上席。三杯酒下肚,桌上的氣氛熱鬧了起來。別看翠兒十八九,端碗喝酒,舉手間都透出一股豪爽氣勢。
黑三端起酒碗說道:“來來來,老先生,不不不,老爺子,我對您是一見如故,兩位小哥也是膽識過人,我黑三能結交你們,是我的福分,幹了,我先乾爲敬。”說着,黑三一仰脖子酒碗空了。
大家跟上幹了一碗。
不一會兒,酒罈空了。翠兒又去裡屋拿出一罈來。
黑三舉起酒碗,緩緩說道:“這第二碗我要和翠兒妹子幹了,這是我最好的妹子。妹子,要有來生,三哥定要八擡大轎娶你回來。”說完黑三頭一仰又幹了。
翠兒端着酒碗,眼裡含淚,啥也沒說一仰脖子悶了。
俊平和栓子被黑三這番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有李老爹沒啥疑惑表情,好像知道些什麼。
“這第三碗,來,我再敬大家,大家一道來,老爺子,兩位小哥,萬一我黑三有個意外,翠兒妹子就託付給你們了。這兩次交道,我黑三看得出你們是好人,是善人,翠兒跟着你們我也放心。做丫頭,做閨女,做妹子,你們怎麼看都成,我黑三這裡就謝謝你們了。”說完黑三幹了第三碗。
翠兒喝了第三碗,扭頭哭着跑去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