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將軍的汽車,在街道上飛快的疾馳,道路兩側落葉被疾馳的車輪,掀起上下翻滾着。
這晚,馬家溝機場顯得特別熱鬧。劉副官下了車,小跑幾步爲常將軍打開了車門。常將軍一身戎裝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時,劉副官轉身又安排卸裝行李上飛機。兩小時後,停落在馬家溝機場上的飛機,張開兩張大翅膀向天空翱翔。
“常將軍,您這是接到什麼命令飛哪裡?”坐在常將軍身邊的中年軍人客氣的寒暄着。
“湯司令,你這是消遣老弟了,要說將軍,79軍還是你湯司令第一塊牌子。”常將軍笑着說道。
湯司令呵呵一笑,說道:“你老弟也不賴啊,上頭點名要你去,往後這局勢,你得要挑大樑了。”
常將軍微微一笑,說道:“兄弟我沒奢望高官厚祿,不求飛黃騰達,但願無過即可。”
湯司令聽了哈哈大笑,說道:“老弟啊,老哥借你這句話,我倆共勉吧!”
太陽從東邊升起的時候,常將軍的飛機降落在桃園機場。常將軍和79軍湯司令相互道別後,分別乘車離開了機場。
說道這,劉副官停下來喝了口水。董悅然問道:“後來呢?叔叔經歷了什麼?”
劉副官放下水杯,看着身邊的女人,說道:“小柔,你來給小姐說說下面的事情。”
常將軍到臺灣後,去了臺海前沿指揮部擔任中將副指揮長。幾年後“二陳”事發,常將軍受了牽連,不再擔任具體職務,但還享受將軍待遇。常將軍到也落得個清閒,每日養花種草,喝茶會友。好景不長,陳立夫死後,小蔣先生在島內搞起了清算。競爭對手以莫須有的罪名向小蔣先生告發,常將軍倖免於難,但行動受到了嚴格的限制,不能再像往日那樣會友了。這些年來,常將軍常想起家鄉的事情,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董小姐了,還說有生之年能再回次故鄉,死了也瞑目了。
小柔說完,董悅然又淚眼婆娑了。三人相顧無語,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董悅然開口說了話,她有太多疑問想迫急知曉。
“劉副官,你們怎麼來香港,沒被限制嗎?”董悅然問道。
劉副官苦苦一笑,說道:“我們都是小人物,不被重視的,再說,到了臺灣後,我就被脫離了國民黨隊伍,現在我的身份是一位商人,貿易商人。”
“噢,對了,小姐,光顧說話,忘記和你介紹了,這是賤內小柔。”劉副官指着身邊的小柔說道。
“小姐,你好!”小柔伸出手來和董悅然握了手。
“不要再叫我小姐了,你們和叔叔一樣叫我然然吧,你們比我大,我就叫你們哥哥嫂子吧,好不好?”董悅然說道。
劉副官和小柔相互看了下,默認了。
“嫂子,你們這次過來還有其他事情?”董悅然問道。
小柔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衣服夾層扯開一塊布,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了董悅然。信封上面寫着“然然親啓”幾個字,看到這熟悉的字跡,她又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然然,見字如面: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說明劉副官已經順利的完成了任務。這些年來,叔叔撇下你一人在大陸,你受苦了!時局動亂,非叔叔人力所爲,希望你能理解。
自從哈市街頭把你帶回的那天起,叔叔一直把你當女兒一樣看待。你還記得嗎?
當你讀完這封信後,應於七日內從香港回北平,依舊以洪桐的身份落腳於洪教授家,這樣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先不要奢望去美國,美國未必是你我等人的容身之地。
還有請你代爲轉告洪教授,他的意思我已清楚,請他容我些時日思考,等有應對之策時,我自派人聯繫。
紙短意長,叔叔希望能有和你相聚的那一天!
叔父: 玉仁
3月19日 夜 臺北早春
李老爹這天起得很早。自從龍頭溝事件之後,他很少早起了,原因是老寒腿的毛病越來越重,有時候疼得大半宿都不能安生,睡不好自然沒法早起。他磕着煙鍋,望着外面灰濛濛的天,心想着:不知道俊平把燕雲安頓得怎樣了?燕雲這孩子也夠苦的,二龍新亡一年未到,這楊林又死了,村人流言蜚語,說燕雲是掃把精是剋夫命,他不能這麼認爲。先不說楊林有沒爲他擋子彈的事情,就說燕雲孤苦伶仃一個人在村裡,他也會幫助的。好在這孩子願意回孃家了,也算了結了他一頭心思。
下午三點過半,俊平和棉花一同回來了,李老爹躺在炕上迷糊着,沒注意屋外動靜。俊平沒看到爹,以爲他出去溜達了。棉花進屋收拾炕鋪,俊平劈着柴火,兩人各自忙活起來。
“俊平哥回來啦?”院子外走來栓子。
“栓子啊,咋樣啊?”俊平擡頭看到栓子說道。
“挺好,你咋樣,嫂子沒回來?”栓子蹲在俊平身邊,幫他堆碼着柴火。
“你嫂子擱屋呢,我去老丈人家她也在,順道就回來了,幸苦你了啊,栓子,晚上過來整兩杯哈!”俊平說道。
“行啊,正好有事想跟你和青叔嘮嘮吶。”栓子爽快的答應了。
李老爹迷糊糊的,好像聽到有人在唧唧咕咕的說話,他還以爲自己在做夢。栓子笑聲,把他給驚醒了。他醒來後發現並不是在做夢,確實是栓子在說話,看來俊平回來了。
李老爹披衣下炕,套上大頭皮鞋,出了屋子。俊平聽到西屋有門響聲,擡頭一看爹彆着個菸袋走了出來。
“爹,你擱家啦,還以爲你出去遛彎了。”俊平笑着說道。
“昨晚沒睡好,腿疼了半宿,這不飯後困了就迷瞪了會,還以爲你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咋這麼快呢?”李老爹說着從腰裡抽出菸袋杆子。
棉花聞聲也出了屋子。
“爹,你在家哈,我和俊平還以爲你去水叔家嘮嗑了。”
“哎,這不年歲大了總犯困,一時半會總要迷糊會。”李老爹笑着說道。
“爹才60來歲哪裡年歲大啊,噢,對了,爹,你等會哈。”棉花說着轉身走進了屋裡。
“青叔哪能老啊,你看你這身體扛扛的,說你40來歲,都有人相信。”栓子笑着說道。
“你這孩子,我要40來歲,還能天天犯困哈,你別擱着拍馬屁了。”李老爹笑着回答。
得,栓子一看這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便在一邊笑而不語。
“爹,晚上我讓栓子過來聚聚,你想吃點啥,我叫棉花準備着。”俊平說道。
“噢?那好,栓子,晚上把你爹和你老丈人也請過來聚聚,還有桂蘭。”李老爹點燃了一鍋煙絲。
“成,那青叔我這就去告訴他們聲。”說罷栓子就走了。
棉花手裡拿着一個小瓶子出了屋子。
“爹,給,這就是那個偏方藥,我爹就用了這個治好了老寒腿,管用着吶。”棉花說着便把手裡的小瓶子遞到李老爹面前。
李老爹接過小瓶子,問道:“這是個啥?”
棉花回答說道:“聽二大爺說,這叫啥個龍什麼蘭的?”
“龍什麼蘭?龍舌蘭?”
“對對對,就是叫龍舌蘭。”
“龍舌蘭不是植物嗎?”
“二大爺說這龍舌蘭做的。”
“噢,龍舌蘭的汁液,我曉得了。”
“龍舌蘭”這個詞,他不陌生,早在十幾年前就接觸過。不過,他接觸的不是這汁液,而是一種叫龍舌蘭的雞尾酒。那還是他在大連海軍俱樂部喝過的,其他地方沒有這類酒,因其酒口味兇烈,所以他印象特別的深刻。
“這怎麼使用?泡水喝嗎?”李老爹舉着小瓶子問道。
“不,爹,這是外敷,每次適量外敷在傷痛處,一日二次,二大爺說,這瓶用完,老寒腿的毛病就該拔根了。”俊平說道。
“噢?龍舌蘭汁液還有這麼神奇的功效?”
“試試吧,爹,我爹就是這樣治好的,等你上炕時候,我給你敷上看看。”棉花說道。
“好吧,你們忙活着 ,我先回屋去。”李老爹又感到腿部不適了。
晚間,俊平在炕桌上點燃了兩盞油燈,又把燈芯撥得高高的,屋子明亮了許多。棉花在竈房上忙裡忙外的燒菜、燉菜,俊平穿梭於竈房和屋子之間。
不大一會,黃阿水提着馬燈,栓子抱着一罈酒跟在後面,這翁婿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俊平家。李老爹招呼着他們坐了下來,栓子忙着倒水端茶。6點剛過,棉花做的菜基本上也齊全了,大夥一道圍坐在桌子前。
“栓子,桂蘭好點沒?”棉花給大夥擺放碗筷的時候,開口問了栓子。
“好多了,嫂子,我娘說掐時間點,這害口差不多就該過去了。”栓子接過碗筷說道。
“他水叔啊,你有福啊,這閨女過門不久,你家又有喜事了,我看啊,來年夏天你就能做姥爺了。”李老爹笑着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老爹原本是打了個話茬茬,棉花卻聽在心裡覺得扎得慌。她藉口去竈房看火頭,離開了屋子。好在大夥都忙着說話,沒有太多注意她的變化。
半壇酒下肚,屋內氣氛熱鬧了許多。李老爹擡手壓壓,說道:“今晚有個事情和你水叔商議下,正好栓子和俊平兩個後生也在。”
栓子有點喝大了,覺得臉上像一個燒着的炭火,他搶先說道:“青,青叔,您有什麼......有什麼事情,儘管,儘管吩咐,上刀山,下,下火海......我,我,我栓子都不皺眉頭。”
李老爹呵呵一笑:“栓子喝多了,俊平你把持着點,一會還得送他們回去。”
俊平點點頭說道:“爹,你放心吧,我清醒着吶,有什麼安排你說吧,我們聽着。”
李老爹接過黃阿水的菸捲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看現在龍頭溝的事情基本解決了,村裡的槍支該怎麼處理?你們說說看。”
黃阿水說道:“他青叔,這槍支是我們自行想辦法解決的,非常時期保境安民是必要的手段,現在龍頭溝事情在政府協助下順利完成,咱手中的槍支也就沒多少實際作用,我覺得應該交由政府統一處理,畢竟咱又不是鬍子,也不準備做鬍子。”
栓子一聽說槍支要上繳政府,他藉着酒勁第一個不答應了,“青叔......爹......現在情況還沒有完全穩定,就把槍支上繳,是不是太......太草率了點?”
俊平也贊同栓子的觀點,“爹,水叔,我覺得栓子說得有道理,現在時局還沒那麼穩定,過早把槍支上繳,會不會太早了點,再說了,敵特不是還有漏網之魚嗎?萬一他們又殺回來,怎麼辦?公安同志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李老爹掐滅了菸頭,點點頭說道:“你水叔和栓子你們說得都沒錯,現在問題是交了槍支後,如果再有突發事件該怎麼處理?”
李老爹這個問題一拋出,栓子說得更歡實。是的,單從一個角度看待槍支留與走的問題,這很好解決,如結合這兩點關切,事情就沒那麼容易了,這需要更多的智慧和擔當。
李老爹看着大夥想了會說道:“這樣,他水叔,栓子,俊平,我提個建議,你們看是否可取?”
黃阿水和俊平聽李老爹說有主意,當然都說好,就連喝得迷糊了的栓子也叫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