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條船也未免太新了!”第一海務大臣有些惱火地說道,“新到它現在還沒有爲皇家海軍所接收!”
“這條船的體量和中國水手們開的那條軍艦差不多,甚至要小一些。”這名叫做科爾斯的海軍中校又看了林義哲和洪鈞一眼,說道,“中國水手們的技術很熟練,他們能將‘威遠’號開過來,將‘忒提斯’號開走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林義哲聽出了英**官話裡隱藏着的刁難之意,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冷笑。
“這位先生,能和我說說這艘巡洋艦的情況嗎?”林義哲不動聲色的上前,用英語直接向科爾斯問道。
科爾斯看了一下林義哲,象是擔心第一海務大臣反悔,趕緊說道:“我國贈給貴國的這艘巡洋艦,是下水不久的新艦,名叫‘忒提斯’(thetis)號,排水量154噸,是德波特造船廠建造的最新式巡洋艦,這是一條非常好的船,已經經過了多次海上測試,她的航速能夠達到驚人的13.4節。”
科爾斯說着,將一些圖紙和照片拿到了林義哲的面前。
林義哲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目光急速掠過科爾斯的臉,落到了圖紙上。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林義哲已經看到,科爾斯的脖頸間滲出的細密汗珠。雖然他表面上裝得很是鎮定,但林義哲還是覺察出了他內心的慌張。
林義哲心下暗生警惕,但他的臉上不見一絲一毫的表露,他接過科爾斯遞過來的關於“忒提斯”號巡洋艦的相關材料,仔細的看了起來。
此時科爾斯望着專心在圖紙上的中國使臣,眼前又浮現出那天在陳氏莊園晚宴時林義哲和盧穎妍共舞時的情景。心頭的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他已經對盧穎妍苦苦追求了差不多兩年,卻始終不得這位兼具東西方女性一切優點和美德的“冰山美人”垂青,而眼前這個年輕的中國人竟然一出現,就擄走了他心愛的人的芳心!
那天晚上,他多麼希望,她的笑容,是給自己的啊!
科爾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一雙拳頭也禁不住握緊。
“科爾斯中校,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戴克斯爵士的聲音將科爾斯從痛苦的記憶當中拉了回來。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睜開了眼睛。
“可能是感冒了,昨天晚上有些失眠……”科爾斯掩飾似的咳嗽了一聲,啞着嗓子說道。
第一海務大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轉向了林義哲。“林先生,您對這條船還滿意麼?”他試探着詢問道。
“如果林先生覺得這條船太新,無法發揮出它最佳狀態的話,皇家海軍還有更多的巡洋艦可供您選擇。”科爾斯中校的語氣有點得意了。
“親愛的林,這條船實在太新了,機件磨合不夠,我擔心對操控會有負面影響。”戴克斯爵士一臉真誠的說道。
“我看不必換了。我相信‘忒提斯’號是會在大清帝國海軍中找到她應有的位置和價值的,就是她了。”林義哲合上手中的材料,恭敬的雙手遞還給科爾斯中校。
聽到林義哲選定了這條他眼中的“詛咒之船”,科爾斯的心裡暗暗叫好。
在辦理完了贈艦手續、約定了提艦的日期之後。林義哲和洪鈞順便參觀了一下英國海軍部,受到了海軍部全體工作人員的熱烈歡迎。在他們離開時,第一海務大臣還專門贈送了“忒提斯”號巡洋艦的模型,以及英國海軍部的紀念章。
“那位科爾斯中校。似乎對我等抱有敵意,鯤宇不可不防。”上了馬車之後。洪鈞提醒林義哲道,“我怕他給咱們挑的這條新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須知英吉利水師衙門尚未接收啊!”
“此人是有些奇怪,我一開始就感覺到了。不過新船應該問題不大,這條船下水之後已經海試多次,海試報告我也看了,未見有什麼毛病。”林義哲說道,“此人選這麼一條嶄新的船給我們,當是心存刁難之意,欲要我等的難堪。”
“心存刁難?”洪鈞奇道,“他能如何要我等的難堪?”
“陶士兄可知,這新船下水,機器各件整齊簇新,啓用之前,須有技術老練任習風濤之水手駕控,出海航試多次,人機磨合相熟,方能使用得力。譬如騎手之馴烈馬,須得成手先馴服之,新手上騎,方不至撲跌。”林義哲對洪鈞解釋道,“象這等新船,才下水未久,須得老成技熟水手駕駛才爲穩便,彼等欺我水手技藝不如英吉利水手精熟,是以用此新船以行刁難。”
“原來如此。”洪鈞聽了林義哲的解釋,不由得面有憂色。
“陶士兄且放寬心,我大清水手之技藝,絕不比英吉利水手遜色。”林義哲自信地一笑,說道,“陶士兄此次乘‘威遠’艦前來泰西,艦上水手員弁的技術,也是見識過的,你我何懼之有?”
“也是。”洪鈞想起來歐洲這一路上的情景,登時放下心來,“此次只要平安將這艘英吉利新式兵輪開回去,破了他們的刁難,便等於是滅了他們一道。”
“接艦之時,先在英倫海面多遛上幾圈,也讓英吉利人見識一下,我大清水師亦有能人。”林義哲想起科爾斯的樣子,眉頭微皺,目光轉向窗外。
車窗外,英國海軍部漸漸的隱沒在了一片茫茫白霧之中。
《林正公義哲奏稿》:“……自至英都,蒙皇天護佑,諸事順遂,現查明在英之園中舊珍約計萬件,皆存於其國立博物館中。英女主已允先行交還六千件,餘件當清點後陸續奉還。蓋自額酋(即火燒圓明園的額爾金)掠寶歸英後,英國朝野諸君子皆引爲大恥,斥其盜掠之聲不絕,至其死仍不休。英女主俯就朝議,奪其封爵,歸還國寶,以求通好之意甚誠。……英女主言當年阿思前事,頗有悔意,欲挽前失,遂贈新式巡海快船一艘,爲德波特廠所造之新艦,排水量一千八百五十四噸,與‘威遠’體量大致相當,現已試水成功,尚未入英水師軍列。臣與副使洪鈞及水師學堂諸員上艦查看,又令水手駕駛試航,其船完好堅固,不畏風濤,行駛甚速,確爲新式堅利之船。臣已稟明總署,速遣得力員弁前來英倫接收該艦回國,並請皇太后皇上賜名……”
坐在椅子上的林義哲看了看盧府客廳裡的座鐘,嘆了口氣。
“林大人,您千萬別見怪,小女……唉!”盧仲恆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都是我這些年給她慣壞了!”
“此事不怪盧公,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林義哲苦笑着搖了搖頭,“她知道了我家中實情,心裡不痛快,也是正常事,須怪不得她。”
自從那天林義哲在陳廷軒府上的宴會中和盧穎妍結識後,二人很快便墮入愛河。林義哲只要一有閒暇,便總是和盧穎妍在一起,二人可以說形影不離。直到有一天,盧穎妍知道了林義哲已然婚娶並有一妻一妾的消息。
林義哲來已經有了迎娶她爲“平妻”的打算,盧仲恆夫婦對此也是滿心歡喜,誰也沒有想到,盧穎妍會在“平妻”這個問題上的反應如此之大。
事實上,自清代乾隆以後,相對於妾,平妻的法律及社會地位等同於正妻,平妻見正妻時不需行禮,所生的子女被視爲有遺產繼承權的嫡子女,平妻亦擁有死後列名墓碑或祖宗牌位的權利,或在正妻死亡後遞補法定妻子地位,在迎娶過程中亦採用等同於正式配偶的明媒正娶儀式。林義哲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是最大限度的替她做了考慮。
但是對於出生在海外、一直接受西方思想化的盧穎妍來說,哪怕是“平妻”,也是她無法接受的。是以這些天來,儘管林義哲經常來找她,她卻一直再也沒有見他。
“小女得遇林大人垂憐,是三生有幸,林大人雖已婚娶,又有妾室,但老朽絕無非份之想,只盼小女將來情有所屬,終生有靠,誰曾想……唉!”盧仲恆急道,“林大人且再稍等片刻,待老朽去勸她下來。”
“盧公不必麻煩了,我今日要去樸次茅斯港接收英王贈艦,需要隨船出海航試,得幾天功夫才能回來,今日是來向盧小姐告別的。”林義哲說着,取過了自己的暖帽和外衣,站起身來,“她現在不願意見我,我等辦完了公事,再來探望,盧公替我告訴她一聲吧。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盧仲恆連聲答應,親自送林義哲出門,待到林義哲上了馬車,駛出視線之後,他拎着衣襬,急匆匆地回到了樓內,怒氣衝衝地上了二樓,來到了女兒的房間。
此時盧穎妍正伏在牀上,埋頭枕間嚶嚶哭泣,一旁的盧夫人正不住的勸慰着她。
“你這倒底是鬧的哪一樣?!”盧老爺子看到女兒仍然沒有起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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