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看這個。
正在返航的“福勝”號炮艦的飛橋上,那位帶隊登上“通捷”號實施抓捕的中國軍官——水兵頭目王思孝將一個厚厚的紙袋子交到了鄧世昌的手中,“這裡面全是地圖。”
鄧世昌接過紙袋打開,取出裡面的地圖看了幾眼,眉頭便緊皺起來。
“把那個美國人帶到我艙裡。”鄧世昌將指揮權交給了大副,一邊下令,一邊快步下了飛橋。
當忐忑不安的傑克曼被帶進鄧世昌的房間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蹲伏在鄧世昌椅子旁邊的那頭名叫“太陽”的巨犬。
看到傑克曼進來,“太陽”猛地直起了身子,發出了低低的咆哮聲。它死死的盯着傑克曼,渾身的肌肉也跟着繃緊,似乎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它便會撲上前去,將傑克曼撕得粉碎。
鄧世昌注意到了傑克曼臉上驚恐的表情,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太陽”的腦袋,“太陽”停止了咆哮,安靜了下來,重新伏在地上,但眼睛卻一直緊盯着傑克曼。
“傑克曼先生,請坐。”鄧世昌指了指對面的一把椅子,用英語說道。
聽到面前的中國艦長竟然說得一口無比流利純正的英語,傑克曼的眼睛瞪得在大的,臉上寫滿了驚訝。他好容易纔回過神來,坐到了椅子上。
“傑克曼先生,你說自己是美國人,那麼請告訴我,你的故鄉是哪裡?”鄧世昌看着他問道。
“弗……弗吉尼亞。”傑克曼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您以前來過臺灣嗎?”鄧世昌又問道。
“來……來過。”
“是什麼時候?”
“前年。”
“您和誰一起來的?”
“我當時是夏爾?威廉?勒讓德爾先生(即李仙得)的隨員。隨同他一起進入臺灣土著人的地界,和土著人談判。”
“您這一次來臺灣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個人是沒有什麼目的地。我只是受僱於日本人,作爲他們的嚮導。”
“那您告訴我,日本人要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鄧世昌說着,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腳邊的“太陽”似乎覺察到了主人的異樣,也跟着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傑克曼囁嚅着回答。
“傑克曼先生,那你告訴我,這地圖是用來做什麼的?”鄧世昌的聲音陡轉嚴厲,他猛地從桌上的一本書中抽出了一張地圖。在傑克曼面前抖開。
傑克曼認出了這張地圖,一時間不由得魂飛魄散。
“傑克曼先生,我知道你是美國人,根據貴國和我國的條約,你是享受外交豁免權的。”鄧世昌冷冷地看着他。“但是,我想提醒你一下,根據萬國公法,犯有間諜罪的外國人,是不包括在內的。”
傑克曼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眼看便要從椅子上摔倒。
“這些地圖的存在,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我事實。”鄧世昌打量着傑克曼。彷彿在看一個死人,“按照萬國公法,你給日本人帶路幫助他們偷渡的行爲,已經構成了間諜罪。而間諜罪,是要被處以死刑的。”
“不!——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抗議!我要見我國領事!”傑克曼驚恐的大叫起來。
“如果你不說出日本人此行的目的,你是見不到貴國領事的。”鄧世昌冷笑道,“你甚至別想活着走出這間屋子!”
伴隨着鄧世昌冷得掉渣的話語。“太陽”再次衝着傑克曼發出了低沉的咆哮。
“我全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傑克曼終於崩潰了。
鄧世昌起身開門,叫來文書。開始給傑克曼錄起供詞來。
供詞錄畢,鄧世昌看了一眼,隨即下令全速開船,駛向雞籠港。
林義哲已經乘座“威遠”艦回到了雞寵港,他一下船,便先去探望病中的彩玥。此時彩玥已經服過了藥,精神略漸好轉,林義哲心下寬慰,正陪着她說話,吳大廷急匆匆的趕來求見。
“大人!逮着了!”一進門,吳大廷便興沖沖的說道。
林義哲點了點頭,囑咐彩玥好生休養,便和吳大廷向港口趕去。
“在哪裡逮到的?”林義哲問道。
“就是大人所說的琅嶠一帶海岸,當時他們已經準備靠岸了,剛好我水師‘福勝’炮船趕到,將其一舉捕獲。”吳大廷道。
“他們反抗了沒有?是否有人員傷亡?”林義哲又問道。
“當時他們想逃來着,爲我炮船放炮逼停。”吳大廷道,“無有人衆傷亡。”
“如此甚好。”聽到吳大廷的回答,林義哲心中也是一塊大石落地。
“正如大人所言,抓這幫日本人,是不能靠綠營水師的那些個木帆船。”吳大廷道,“大人神機妙算,將幾條輪船佈置在緊要之處,果然奏功。須知日本人乘的是一條走私船,雖也是帆船,跑得卻較水師木帆船爲快,若非遇上的是‘福勝’,只怕還真叫他們溜掉了。”
林義哲想起了那條他在海岸線上遇到的綠營水師帆船,嘴角也禁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
爭取儘快把這些東西,都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吧!
當林義哲來到碼頭時,“福勝”艦已然靠岸,林義哲看到被中國水兵押解着的柳原前光等人,心下暗笑不已,但臉上已經換上了另一副面孔。
“哎呀呀!這不是柳原先生麼?”
“林大人,想不到我們在這裡又見面了。”柳原前光苦笑了一聲。
“柳原先生這是……”林義哲正待把戲文繼續演下去,不想有人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標下‘福勝’炮船管帶鄧世昌,參見大人!”鄧世昌上前給林義哲見禮。
林義哲聽到“鄧世昌”三個字,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
什麼?鄧世昌?
“福勝”艦的管帶,竟然是鄧世昌?
林義哲轉過頭,看着面前的這位在原來的歷史時空已經化身成爲中國海軍不朽的豐碑的英雄,眼角竟然有淚花閃動。
鄧世昌注意到了林義哲臉上激動的表情,禁不住愕然。而這時一名水兵牽着的“太陽”突然“汪汪”叫了幾聲,才讓林義哲回過神來。
看到鄧世昌的這條狗(應該不是歷史上原來的那一條),林義哲禁不住想起了原來歷史時空中的一段往事來。
在他原來的那個時代,無論是史學界還是民間,老中青三代憤青論及晚清的北洋水師之時,總習慣於在“軍紀敗壞、素質低下”的“指導思想”下,用他們心目中的所謂的道德標準,先入爲主的爲北洋海軍在甲午戰爭中的失敗羅織着一些天馬行空的罪名。在他們的心目中,只要你戰敗了,你乾的什麼事情都會成爲你失敗的根源和指責的理由。於是乎,在貫穿清末至如今的“清議”之流的嘴巴里,粗碩的炮管上掛上了北洋水兵的外衣和褲衩,伸手就可以摸到離地面三米多高的炮口並能摸出裡面有“積灰”(原始造謠者系小笠原長生,假託東鄉氏平八郎之“金口”說出。而就是這種日人純粹爲了抹黑北洋水師之污衊之言卻藉着我泱泱中華的這羣自認爲和倭寇不共戴天的清議之士們宣傳得膾炙人口、婦孺皆知。並且秉承着狂熱的“愛國主義”而對當年拼死保護過他們祖輩的人們口誅筆伐。“愛國者”在這裡無意中做到了鬼子和漢奸夢寐以求想做到的事情——對國家、民族還有海軍來說也算是莫大的諷刺),就連民族英雄鄧世昌的那條忠犬“太陽”也成了憤青們議論的衆矢之的!一時間ren民網bbs和wen彙報等“主流媒體”上罵聲一片:
“……大家都非常崇拜的丁汝昌的手下鄧世昌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在軍艦快被擊沉的時候指揮戰艦向‘吉野’號撞去。被‘吉野’號的魚雷擊沉。他和他的狗一齊被淹死了。這就怪了,炮火紛飛的戰場上他帶着狗來幹什麼?由他和狗的感情上看他們呆的時間還不短。看來我們的鄧世昌將軍平時經常在軍艦上遛狗了。而且別人都不以爲詫,反以爲是風雅。不知道現在的省長市長們到哪裡開會的時候牽着兩條狗去,恐怕官職馬上就要丟了吧。而在他丁老人家眼裡卻見怪不怪。……”
“……這裡的‘義犬’、‘靈獒’,說明鄧世昌的確在軍艦上養過寵物遛過狗。而據姜鳴先生說,在軍艦上養狗本爲《北洋海軍章程》所不許。可見,這裡所謂‘義犬’、‘靈獒’的頌詞,並不能掩飾鄧世昌的違章行爲。……”
“我想,縱覽世界各國海軍,恐怕沒有哪一個國家的海軍允許自己的將領在艦上養狗的吧!軍艦是用來作戰的,雖然要求官員都住在艦上,但畢竟這裡是作戰的地方,不是用來消遣娛樂的。身爲管帶的鄧在艦上養犬,可見他並不是一個好的將領。鄧在北洋海軍中可以算是最優秀的將領了,其尚且如此,其他將領士兵就更加腐化了。……如此海軍,焉能不敗呢?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從鄧在軍艦上養狗,對北洋海軍的軍情,其作戰能力就可以有所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