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站在微微張開的窗前,白瑕把手伸出去,掌心裡落下幾片雪花,馬上被掌心的熱量融化爲晶瑩的水滴,白瑕將手掌翻轉,那些水滴從掌心滑落,伴着雪花降落大地。

“媽,記得在我很小的那個聖誕,那時候你和爸爸,還有李叔叔一起坐在咱家的客廳裡,外面也下着這樣大的雪。那時候我還小,聖誕的夜晚陪着別的孩子去看煙火。你們很晚的時候都不見我回來,跑到城市的各個角落找我,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哭。你就在廣場上抱着我,媽媽,那一次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很晚回來了,就算不回家,也會告訴你。”

白瑕轉身的時候把窗戶關上,媽媽已經在那裡睡着了。白瑕把被角拉好,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旁邊。門打開了,李叔叔也進來了。

“白瑕,你媽媽睡着了。”白瑕把中指放在嘴上。李叔叔把一盒快餐遞到白瑕面前,白瑕搖了搖頭。“李叔叔,我出去一下,你好好看着媽媽。”“好,不過先把東西吃了。”白瑕說我不餓,然後站起身就要離開。在離開的時候她對李叔叔說我媽媽一直是愛你的。

醫院的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城市,蒼茫的穹幕上只有雪花一片片的填補着視線。下雪的時候,空氣不是很冷,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白瑕看到藍色的車依然靜靜的停在那裡。他依然在那裡,就像很久以前的時候他看到的那樣,走出顏沫家的門,轉彎的時候看到他。他一直在自己不遠的地方陪着自己。

白瑕這個時候真的需要一個人陪着,身體裡太多的悲哀,無處宣泄,在四肢百骸裡激烈的衝撞。她走近藍色的車子,透過玻璃看到裡面熟睡的男子。藍色的樣子依然還是那樣安靜美好,白瑕用手拂去落在車窗上的雪,裡面的人像是感覺到她來了,從座位上驚醒。

藍色看到車窗外白瑕的臉,趕緊把車門打開,說外面冷,趕緊進來。“藍色,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嗎?”“反正我也沒有事情可做,剛纔送你們到這裡,我就想睡覺,就睡着了。”藍色臉上淺淺的笑,白瑕也對着他笑了。

白瑕沒有進去的意思,藍色就從車裡出來站在她的面前,他擡起手拂落白瑕頭髮上的雪,然後是肩頭。“你知道你這樣會讓我產生誤解的。”白瑕說着,藍色將手放了下去。“你姐姐還好嗎?”白瑕不知道該對這個男生說些什麼,話語出口的時候就有一些微微的後悔。

“她很好,一直很幸福。”外面的風雪填補着倆人之間的距離,離這個男子的距離有時好近,他就在自己身邊,有時又好遠,他是白雲之巔的人,那麼的不可捉摸。“我想一個人走一走,你回去吧!外面風雪好大。”白瑕說完的時候,就從藍色的身邊走了,風雪裡,藍色對着白瑕的背影說,我陪你。

白瑕沒有回頭,藍色也沒有再說什麼。外面的雪地裡,只留下女孩深深淺淺的腳印。那些腳印不會變,只會被雪一寸寸的掩埋。藍色看着這個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風雪裡,那樣清冷孤單的身影。

有一天可以那麼的離開他的視線,但卻不敢回望他一眼,他永遠是夢中的渴望,卻在最近的距離那麼無奈錯過。永遠捕捉不到,如同清晨山澗的流嵐,如同江南小鎮的煙雨,如同這個季節落在指尖就會迅速融化劃落的飛雪。

在走出很遠的距離回望,終於是看不見了,只有風雪還在那麼寂寞的落着。

手機的短信提示音,白瑕拿出來看到是蘇北的。

瑕,你在哪裡呀!怎麼一直沒有見你,到北京了嗎?家裡還好嗎?我想你了,你一走,我心裡都空空落落的。我現在在網上,你接到短信,上來陪陪我。

白瑕對蘇北回覆自己一切都好,已經到北京了。發出去的一霎那,她忽然把短信刪了。旁邊就是網吧,白瑕直接走了進去。

熱浪襲面,伴隨着煙火氣息,白瑕有些不適應,捂了捂鼻子。白瑕向裡面望了一下,網吧確實不小,但是已經坐滿了人,有幾個人還在旁邊站着,等機子。是放假了,這些平時的孩子現在都流連着這片地方。白瑕看了一會,一直沒有機子,就算是有,也很快被旁邊站立的人填補。

又是短信的提示音,還是蘇北的。他問她怎麼不說話呢!半天都不理他。他一直在網上等着。

白瑕回覆短信,說自己在網吧,但是人已經爆滿了,沒有機子。

過一會蘇北的電話打來了,白瑕走出網吧接聽。蘇北在那裡喂喂了幾聲,不見有人回聲,電話裡低低的哭聲。蘇北着急的問白瑕怎麼了,白瑕說沒怎麼,網吧煙氣太大,薰得眼睛難受。

“白瑕,不是,你哭了。告訴我怎麼了。”“北北,抱着我,你抱着我,抱的緊緊的,不要鬆開。”那裡,那個女孩子哭泣的聲音讓千里之外的人爲她深深牽掛。蘇北不停的詢問着,白瑕在那裡只管自己哭個不停,在這個男生的面前,自己是不用設防的。情感的所有委屈,所有悲慼,都可以在眼淚和哭聲裡盡情宣泄。

在人羣裡,那些束縛,她不願帶進他們的世界。在他面前,她願意保持自己清靜自然的心。如果在愛人面前還要再遮掩自己的情緒,那自己也太累了。

不知道在電話裡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蘇北在那裡詢問了多久,彷彿整個心田的淚水都隔着漫長的距離以信號的形式傳進對方的腦海。

冬季,還是這個漫長冬季,到什麼時候纔會繁華盛開,到什麼時候纔會脫離這片纏繞自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