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人都是怕死的。”
百里敦覺得眼前這人真是沒素質，亂嘲諷，可形勢比人強，只能夠忍了。
“不是所有人想要來龍伯國，這邊情況複雜多變，現在又在進行一個‘城鎮化’轉折，只是說這裡依舊是一個不錯的歷練場所。”
從百里敦的話裡樑左嗅到一些東西。
“城鎮化，你是說龍伯國裡這些分散的龍伯國人開始有羣體聯合的改變了？”
“前兩年已經有苗頭，今年特別嚴重。像這裡這一羣龍伯國人，他們的年紀在羣體中算是小孩子，真正庇護他們的是隔壁的一個沙堡，定期會來檢查和查看他們的情況。如果看到合適的苗子就會選走，作爲沙煲的新鮮血液，類似於一個培養基地吧……”
樑左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內心卻開始想這是否和五溪有什麼關係。總之龍伯國開始用羣體意識來解決問題，而非單打獨鬥，這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按照百里敦這些天觀察和發現，這處巨人小孩一共十個，都是住在這一處有些凹陷的沙丘帶中，平日裡睡覺要耗費一半的天時，剩餘一半的時間包括玩耍、修行、初步思考。從曾密嘴裡百里敦得知，這樣的孩子羣落周圍還有好幾個，新生龍伯國巨人誕生是很難預判位置的，他們可能某一天突然從沙子裡爬出來——有些像是蟬的幼蟲，又有點像是墳場詐屍的喪屍。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影子從遠處邁着大步走來。
只是幾步那巨人就站在了衆人面前，幾米高的龍伯國小孩在他面前是正兒八經的孩子，他足有三十米高，黃褐色皮膚，方臉，只穿了一條短褲，露出渾身精幹勻稱的肌肉線條。
“堡主通知，明天太陽落山，所有十米以下巨人到沙堡處接受選拔！”
他來得快去的也快，放話完畢就朝着遠方快速邁步，似乎要到下一處去通知。
這就是百里敦所說的沙堡使者，他們爲堡主服務，算是沙堡的正式成員和居民，在沙堡內能夠享受各種權利，被沙堡保護。使者除去要通知各種事宜，有時候也要作爲大人們之間的傳話筒，總之，使者就像是駱駝，永遠在路上奔波，所以他們一般都是特別能跑的巨人。據說上一個這裡被沙堡選中的孩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使者，每天都在奔跑，讓人很羨慕。
沙堡的傳令讓原本嬉鬧的十個巨人都變得嚴肅起來，曾密帶走了百里敦，其餘巨人也各自獨處修行，似乎是要爲了明日的選拔做充足準備。
看得出，大家都對這次事件十分重視。
“當然了！”
葉海還有些沒從樑左擊敗百里敦的巨大興奮中回過來——如果使者沒有來，自己就可以好好炫耀吹噓一下了！太可惜了！
“沙堡的堡主是曾大人，所以和曾密是同族，多半也會選擇他們曾姓的人。明天我們就去湊湊熱鬧好了，有些人的追隨者也很厲害。”
葉海盤着腿，摸着腳趾說。
“你沒想過去通過選拔？”
樑左意外。
“過不了的，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夠優秀，曾大人也不會看重我的，反正我都習慣了。”葉海擺擺手，笑着說：“反正也沒有任何機會，我膽子又小，又沒有氣概，而且不擅長說話，反正都不會是被看上的那個……”
“你爲什麼要笑？很好笑？”
樑左打斷他。
“我……”葉海有些窘迫：“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你是不是以爲，只要呆在這裡，怎麼樣都沒問題。一輩子都會被沙堡保護？然後變成一個永遠不用出門的巨人？”樑左看着對方躲閃的眼神，不給他任何臉面：“沒有什麼地方是真正的安全。我以前的家鄉，比你們這裡更加舒適、安全，那裡的人不用擔心有人過來瘋狂大規模殺人……可是有一天，一切都沒有了，只有少數人逃入了崑崙。不要等到危險來臨你纔去準備，那已經遲了。”
葉海沉默半晌後開口：“想要一個人簡簡單單活着不行嗎？”
“可以。”
樑左點點頭，他的雙目和盤腿坐在地上有些弓着背的葉海恰好平齊。
“只是也可能某一天被簡簡單單地殺掉，龍伯國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
“沙堡很強。”
葉海依舊抱有僥倖。
“也許吧，龍伯夠強了嗎？依舊被殺。”
換做和平年代樑左絕不會做這種深度刺激，葉海還是一個孩子。可是在龍伯國裡，他寧可看着巨人哭着活下來，也不願看到他在逃避中被虐殺。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曾密讓他的追隨者殺你，你是能怎麼樣？”
這個問題似乎讓葉海有些難以抵擋，他眼神躲避，嘴裡說：“怎麼可能……我們好歹都是在這裡生活。”
“可終究是要離開，也沒有任何人說不能在這裡殺人。你是否覺得那些同伴都看起來很和善，並沒有任何害人的想法？事實並非如此……”
樑左語氣變得低沉下來，猶如一個正在施展蠱惑的巫師。
“你有朋友嗎？”
“我……”葉海想了半天：“沒有。”
“那好，有人真正將你看做他們的一份子嗎？曾密？”
“……”
樑左露出一個冷笑：“既然連認可你的人都沒有，你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爲自己能夠在這裡活下去？你怎麼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他們將你踢出去？爲什麼要一個沒用的人藏在他們中間，還要分享大家的資源，你又不會講笑話逗樂，膽子又小，唯一的特徵就是一無是處，如果有外來勢力要求他們交出一個人作爲這裡的代價。他們毫無疑問會交出你，你這樣的廢物，誰會幫你說話？”
葉海雙手拼命堵住耳朵，背對樑左，將頭埋在沙子裡。
“沒用的。”
樑左雙手強行將他的雙臂掰開——巨人雖然有力，可在進入飛龍之術的樑左面前依舊不夠看。至少以葉海目前的狀態，完全只有任憑樑左拿捏。
“睜開眼，你這個廢柴！”
樑左一聲怒喝。
葉海嚇得睜大眼睛，眼裡卻涌出眼淚來。這還是第一次樑左看到龍伯國人流淚，他的確是個孩子……可是這個世界不會因爲你是孩子就溫柔對待你。溫柔和無知不會幫助你太多，堅強和殘酷有時候卻可以救你的命。
原諒我吧，孩子……
樑左一字一頓說：“你知道我和百里敦的差別嗎？爲什麼他連我一招都接不下？因爲我比他強，強很多，所以我的要求他必須完成。你知道爲什麼你們都會覺得他很厲害，而我看起來稀疏平常嗎？因爲他弱，他必須將面子做起來，一定要擺出一副強者的姿態，這樣纔會得到大家的尊重。而我不需要，你們怎麼看待，對我沒有任何影響，只要我有需要，我可以把你們十個隨便宰掉。你懂嗎，這就是我和百里敦之間的不同。你想要活得不費力，就必須非常非常拼命！”
“我……我不行……”
葉海拼命搖頭：“我做不到，我太笨……”
樑左一巴掌將他打得手捂住臉頰。
“行不行？”
“我不行……”
第二個巴掌落在他另一側臉，打得葉海狠狠瞪着樑左。
“瞪我？很好，說明你還有憤怒。”
第三記冷酷的巴掌準確落在葉海臉上，他被徹底打蒙了。
“行不行？”
葉海還沒來得及反應，第四個巴掌落下。
“行不行？”
啪啪。
“行不行？”
啪啪。
“行不行？”
……
“行！”
葉海終於大喊一聲，他的臉已經被樑左給抽腫，發音都有些含糊不清，雙眼都變得呆滯起來。
“我行！我行！我要去參加選拔，我要贏！我不要當廢物！我要贏！”
“爲什麼？”
“爲了不被你打！不被被人打！”
葉海捂着臉說。
樑左將舉起的手掌放下來，正襟危坐，微微鞠躬：“說得好。我是你的追隨者，至少在這一個月我會保護你，請多指教。”